第四百零二章 一唱一和

第四百零二章 一唱一和

走完一切繁文縟節后,唐武宗也不給其他人開口的機會,直接問:“朕今天想問諸位一句,何為窮兵黷武?害處又在哪裏?”

這是個很簡單的問題,簡單到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解答。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好久都沒有人站出來給皇帝解答。之所以大家都不說話,是因為久居廟堂的老狐狸從中嗅到危險的味道,初來乍到的萌新不相信皇帝會問這麼簡單的問題。

看着這些人默不作聲,魚恩略微整理一下衣襟,準備親自站出來給皇帝解答。然而當他左腳剛挪動一下,班末一人就站出來高聲道:“臣左拾遺司徒令,願為聖上作答。”

聞言皇帝也不說話,只是伸手示意他說下去。

作為拾遺補缺的班末,司徒令難得有展現的機會,得到皇帝允許后,馬上就開始他淋漓盡致的表演。

“窮兵黷武一詞出自三國志吳書陸遜傳。當年陸抗上表東吳末帝說:‘如今的要務是要想着富國強兵,積蓄國力。讓文人武將得以施展報復,讓百官不得玩忽職守,做到人盡其才,物盡其用。罷免嚴苛的刑法,免去駁雜的賦稅,用仁義去安撫百姓。然後利用時機,順承天命,席捲宇內。如果聽從諸將捨身求名,竭盡兵力,任意發動戰爭。不只是耗費無數國家錢財,還會使得兵卒疲憊不堪,百姓窮困不已,敵人還沒有被打敗,我們就已經睏乏不堪了。’所以臣以為,用盡兵力,任意發動戰爭,便是窮兵黷武。”

“窮兵黷武之害,在於征戰讓將士疲憊,讓百姓不得休養生息,讓國庫不得充盈。漢武帝東征西討,縱使打出大漢天威,然而晚年看到百姓困苦,幡然悔悟,所以頒發輪台詔為大漢續命。”

這個解答顯然沒有讓皇帝滿意,只聽他不咸不淡的問:“若是朕沒有記錯,戰國之秦,舉國之力征討六國,歷經幾世,非但未衰,然而愈加強盛。本朝立國之初,太宗舉天下之兵東征西討,反而打出個貞觀盛世。如此說來,窮兵黷武反倒是好事了?”

對於魚恩的發跡司徒令一直耿耿於懷,在他看來自己只是懷才不遇,魚恩只是運氣好。如果能給自己一個一飛衝天的機會,將來的成就肯定在魚恩之上。也正是因為這樣,可以在皇帝面前表現自己的機會,他當然不會輕易放棄,略微整理一下思路,他就要上前再戰。只可惜有人已經先他一步,站出來回答。

“太宗曾說:‘往昔初平京師,宮中美女珍玩,無院不滿。煬帝意猶不足,徵求不已,兼東征西討,窮兵黷武,百姓不堪,遂至亡滅。’由此可見,太宗也深諳窮兵黷武之害。”

回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國子監祭酒柳公權。作為熟讀經史的大家,柳公權說話從來都是引經據典,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

引用太宗實錄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想用唐太宗的名頭來壓唐武宗,徹底把窮兵黷武給定性為貽害無窮的壞事。

在祖宗的光環面前,唐武宗當然得退一步,所以他就換了個問題:“姑息養奸又是何意?”

本來是兩個毫無相關的問題,但是當他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就已經把這兩個問題聯繫到一起。潛台詞就是:你們說我窮兵黷武,我卻說你們是在姑息養奸。

場面一度陷入尷尬,因為沒有人敢於回答皇帝的這個問題。當年安祿山給大唐留下的傷痛太大,節度使給大唐留下的傷痛太多,沒人敢保證劉禛不會成為下一個安祿山,下一個李師道。

就在眾人沉默之際,魚恩忽然昂聲說:“臣願為聖上解答!”

這兩個問題,昨夜魚恩問皇帝的問題,皇帝被問的啞口無言,所以才會在朝堂上提到這兩個問題。

“所謂窮兵黷武之害,非戰之禍,是百姓不得休養生息,不堪重負之禍。無論是吳主孫皓,還是前隋煬帝,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廣發徭役,橫徵暴斂,致使百姓民不聊生。”

“六國之秦,雖然一直是舉全國之力在打仗,但是從不會對百姓橫徵暴斂,徒增賦稅。大秦會分發給百姓足夠的土地去耕種,使得秦人更加富庶。”

“本朝太宗更是勤儉節約,輕徭薄賦,勸課農桑,致使百姓安定。所以大唐舉國之力南征北戰,非但沒有百姓怨聲載道,反而將士們越戰越勇。”

“是以,微臣以為,窮兵黷武非是好戰,更非不計後果舉國之戰,而是不念百姓疾苦的意氣之爭。”

劇本昨晚就已經寫好了,而且還綵排過一遍。作為捧哏演員,唐武宗這時候肯定會恰到好處的接口:“那姑息養奸又是何意?”

“姑息養奸者,如漢之封王。封出去的王,很多都是忠臣。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慾望的膨脹,這些王或者他們的子孫,往往都希望能窺視皇權。漢高祖大封諸王,無異於給子孫後代埋下一顆定時炸彈。”

“又如北周宣帝,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亦或者本朝玄宗,天寶之亂遺禍無窮。”

面對兩人的一唱一和,王起暗道一聲不好,馬上和柳公權交換了個眼色,就準備雙雙出來打斷。然而早有準備的君臣,豈能被別人輕易插嘴?還未等魚恩說完,唐武宗就說道:“如此說來,朕征討澤潞,並非窮兵黷武?”

只見魚恩帶着胸有成足的笑容回答:“自會昌以來,聖上既未廣發徭役,又未大興土木,更沒有橫徵暴斂。恰恰相反,聖上裁撤冗沉,節省許多用度,無異於減輕百姓負擔。所以微臣以為,聖上絕不是在窮兵黷武。”

“若是聖上任由劉禛自立為節度使,那麼就算本來不想世襲的藩鎮,也會生出世襲之心。到時候,天下藩鎮人人效仿,朝廷調令不出關中,這不是姑息養奸又是什麼呢?”

事情發展到這裏,本來已經準備好要反駁的王起,忽然把已經邁出的腳給收了回來,然後閉目養神。似乎絲毫沒有看見柳公權那焦急的神色,還有仇恨的眼神。

鎮定自若的王起把柳公權氣的不輕,很不得也把腳步收回去。只可惜王起可以,他卻不能,因為現在說的是對澤潞用兵,只涉及到杞王的妙計,並沒有涉及到兗王的孝名。

被逼無奈的祭酒,只能含恨邁出腳步,一字一頓的說:“臣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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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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