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尾聲的尾聲(3)
蝴蝶結叫我離座跳舞,我說我老了,弦兒也調不準了,就不去丟那個人了。她說,那我也不下去跳了,就地扭扭得啦。言罷取下頭上的蝴蝶結夾在胸前,跳上凳子扭動起來。她的身材很好,腿長腰細,臀圓胸滿。她的舞姿也好,腿腰臀臂連動協調,體態曼妙。她模仿港星陳慧琳和韓星李貞賢的勁舞動作,很像也很美。她搖頭時,碎發隨着舞曲節奏左右狂甩,像棕色的火焰。我衝著她喊,我喜歡你那個紫色蝴蝶結。她衝著我喊,你真是個獃子。蝴蝶結跳累了,就坐下來接着喝酒。我覺得她很可愛,心情舒暢了許多,喝酒的力度也隨之加大,不久就醉得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我醒過來時已是凌晨兩點。舞場裏依舊一鍋沸騰,巨大的音響震得我內髒髮癢,頭疼欲裂。對面座位上空蕩蕩的,棕發女孩已然不見。我右手心裏有一個紫色蝴蝶結,在迷幻的彩燈下閃着生動的光芒。我醉意朦朧地把蝴蝶結收好,感覺內心的迷茫和沉痛隨着舞曲節奏一點點地加深加重。天快亮了,我還沒有做出最後的決定。我有些害怕,我不能再等。我想起早先的美國西部牛仔用打火機賭博的事兒,就慢慢從兜里摸出那盒瑞典火柴,痴痴地盯着它看。我為什麼不能用火柴賭一下呢?我不在乎賭的方式,我只需要一個結果。我就這樣消極地把決定權交給了上蒼。既然老天爺把我的命設計得這麼苦,那就叫他包辦到底吧。我他媽的就是要讓他知道,我干不過他,我心服口服。我哆哆嗦嗦地從火柴盒裏取出八根火柴。結婚八年了,那我就用八根火柴給我指路。假如它們全部一次划著,我將和馮箏好好過下去,直到老去;假如有一根不能一次划著,我就和馮箏離婚,去尋找新的生活。結論一出,永不反悔。強勁瘋狂的串燒舞曲中,我左手抓着火柴盒,右手拿起一根火柴。酒精麻痹了我的神經,我的雙手抖得厲害,我甚至都沒有把握將右手的火柴精確地划向左手的火柴盒。而且,我懷疑火柴盒上已經沾了酒水。我不知道這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然而我還是逼着自己莊嚴地劃了第一下。刺--第一根火柴着了,一股青煙騰空而起,一團美麗的火焰綻放開來。我覺得自己就是那根火柴,終於等到了這快樂的一劃,終於開始燃燒了。五分鐘后,我搖晃着離開超級嗨吧。我的吧桌上,歪歪斜斜地躺着八根長短不一的火柴。我心情複雜地打車回到家中。門后空可樂罐的響聲依舊嚇了我一跳。馮箏在特特屋裏聽到動靜,緊張地問了聲誰,我答應了一聲。馮箏穿着睡衣出來說,跑哪兒去了?打了兩次電話都不接。吃飯嗎?吃的話我給熱。我說不吃,你睡吧。我到廁所里吐了兩次,把五根香腸和一肚子酒水全盤吐出,之後忍住飢餓上床睡了。進入夢鄉前,我迷迷糊糊地聽見馮箏從特特屋裏回來了,輕輕地躺在我的身邊。我一覺醒來已是中午時分。特特在客廳里看動畫片,馮箏不在家,廚房裏的午飯只做了一半,切好的菜都在案板上放着,一大盤蛋炒飯還冒着熱氣。我大聲問兒子,特特,媽媽哪兒去了?特特說了聲不知道,又專心去看他的電視。我回到客廳,猛然看見譚璐給我買的兩條褲子扔在地上,上面落滿了白色的碎紙片。我惱火地走過去,身體頓時像被電了一下。褲子已被剪得慘不忍睹,而紙片上分明是譚璐的字跡。我腦袋嗡了一下,立刻猜到發生了什麼。譚璐在裝褲子的購物袋裏放了一封信,我沒注意到,卻被馮箏發現了。我飛速把紙片拾起來,心慌意亂地往一起拼湊,卻怎麼都拼不整齊,上面的字句因此也讀不通順。我索性將紙片收好,開動已然發木的大腦思考對策。過了半個小時,我對策沒想好,馮箏也沒回來。我如坐針氈地又等了半小時,她還是沒回來。我終於坐不住了,把特特鎖在家裏,出去找她。我跑遍了附近的超市和飯店,又在街上搜索了一圈,都沒有發現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