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家軍兵變:都怪我(5)
正在這關鍵時期發生了意外,就像天下許多重大事情離不開那些看似意外的偶然一樣。馬俊仁父親病危,這個意外情況是馬家軍兵變所需要的最後一個偶然因素。老人家患腦血栓,已經八十多歲,兄弟姐妹接二連三打電話催他回。馬俊仁在這個要緊時刻還是不得不往鞍山趕了。在鞍山,和兄弟姐妹一起守了七天,父親終於被醫院搶救過來,馬俊仁剛剛感謝完衛生局及醫院,那邊大連打來電話,說家裏的年輕人開鍋了,沒人管,男女運動員談戀愛的談戀愛,有的都睡到一塊兒了。馬俊仁說,他那時四面八方都是力不從心的事,情緒很不冷靜,一邊開車往回趕,一邊半路就給運動員們打電話。馬俊仁說那個電話打得太不冷靜,也不曾詳細核實情報是否屬實,脾氣太大,激化了矛盾。結果,這邊打電話,那邊就搞開聯合簽名集體辭職之類的事情。馬俊仁趕回了大連,不曾想到在他離去的這七日裏,運動員的動搖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程度。他在內焦外困中已經難能理解女孩們的心理了,他只知道自己受苦受累又難又冤;不曾想到女孩們比他還滿腹怨恨。做家長的經常覺得自己培養了孩子含辛茹苦不容易,一般想像不到子女和他們發生衝突時心中的委屈比天還大。馬俊仁到了訓練基地還沒站穩腳跟坐穩板凳,12月11日晚,曾經最得意的學生王軍霞領頭,馬家軍的十幾名女運動員鄭重其事來到他的辦公室,將一份集體辭職報告放到他面前。那一晚的談判可謂十分激烈又十分艱難。一切有生活經驗的人都能想像到,一個家庭里,無論是夫妻決裂,還是父母與子女決裂,是怎麼回事。馬俊仁當然對這似乎是突然襲擊的告別有過雷霆大怒的爆發。然而,兩代人發生衝突當家長的總要先理智。他又不知講過多少安撫說服的話,以為這些跟隨他多年的女孩最終還會聽他的。但是,這一次他判斷失誤了。已經長硬了翅膀的小鷹們態度鎮靜而堅決。馬俊仁說了大半夜,覺着局勢就這樣算是安撫住了。他不相信這些跟隨他多年的女孩真能甩開馬家軍一去不復返?他想以後冷靜冷靜收一收脾氣,講究講究方法,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我們不想重述這一晚談判爭論中雙方你說什麼我說什麼的細節。正像很多家庭內的衝突在激烈爭執時,一切過激的言語都只有暫時的意義,而爭執的根源才是值得探究的。我們也不想對那一晚的場面做你來我往更多的文學描述。這裏只須說明,臨近半夜,雙方都談得唇焦口躁了,馬俊仁覺得這一晚大致就這樣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就十分疲憊地離開了辦公室,離開了馬家軍在大連這個臨時基地的大樓回家了。那一夜馬俊仁又是煙霧騰騰地抽煙,而後是疲乏不堪地和衣而卧。第二天早晨再到基地,一個真正的意外擺在面前。女運動員除了曲雲霞以及後來又有的尹麗麗、姜波,差不多全部人走樓空,這就是震驚全國的“馬家軍兵變”。王軍霞打頭的十幾名優秀運動員,在這一天叛離了教練她們多年的馬指導。1994年12月12日這一天,查萬年曆應該是星期一,按馬俊仁及其他幾位朋友的記憶,那天又似乎是星期二,如果是星期二更確定,那麼馬家軍兵變實際上不是11日晚到12日凌晨發生的,而是12日晚到13日凌晨發生的。應該說,是12日還是13日這個時間差,對我們探究馬家軍兵變和馬俊仁人生中這一失敗沒大關係。我們能夠着重敘述的是,馬俊仁那天早晨看着一間間人和行李都搬空的凌亂宿舍,看着荒涼冷落的走廊和整個大樓,站在那裏神情發獃,半天沉默不語。不知是曲雲霞還是誰在他身後叫了一聲:馬指導……馬俊仁又呆了一會兒,突然發瘋一樣吼道:你們走,你們都走,你們都離開我馬俊仁走!四如果說1966年母親去世是對馬俊仁人生的第一次重創,那麼,1994年馬家軍兵變是對馬俊仁的第二次重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