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當年的感覺

時代的變遷，比韓楓預想的還要快。

不知道在前世是哪年這個地方拆沒的，現在是九五年初，已經開始移走那些各種各樣的機關大院了。

……和那些舊秩序一樣，所有這些都將不復存在。而且，和前世也不會完全一樣。

“記得。當時我們還幾乎一無所有。”

“其實，四年前的那個冬天，我最想着的是和你擺一輩子烤串攤就好。”

韓楓有些尷尬——

“那個時候，看着你一天就能賺一百多塊錢，我可是興奮着呢。”秋歌微笑，“那時我就天真的想，這輩子遇着你就是我的緣分，能嫁給你就是我的幸福。那時啊，我就是這麼天真的想法，以為你是一個待人好、有手藝的好人。”秋歌拿起了屋子裏剩下的一個椅子，似有相識。

韓楓點頭，“那個時候，的確要遠比現在快樂。”

孟秋歌略略一驚。

“小楓，你也感覺現在的不快樂嗎？我以為只有我自己是這樣的。”

韓楓回到窗前，“其實，快樂永遠是短暫的。而且快樂的確隨着人的地位的提升，難度係數就越大。現在我們遇到的困難，超乎想像。現在我們做着的事情，甚至都和錢無關。”

這三年過來，孟秋歌也不再是那個懵懂的女孩，和葉方華在一起后，更是懂得了許多她以前從未接觸過的事情。

“其實，你不必這麼累的。”

孟秋歌說，“方華選擇的路，更是難以理解。”

“我和他，差不多都是一樣的人吧。”

看着他，孟秋歌說道，“是不是，在你的心裏，也有一個別人無法觸及到的禁區，我的意思是，朱莉其實也不是你最喜歡的女孩對嗎，你最喜歡的女孩——我現在可以肯定的知道，不是朱莉，也不是玲花、喬思思，柳詩雅，是另有其人……可以說一說嗎？”

深夜，寒風，昏黃的路燈下，幽暗的建築里，兩個人一人坐了一把椅子。

韓楓從來不是一個會說謊的人，既然她有這麼一問，韓楓十分坦然的回答，然後給她說了一個關於前生的故事。

“你，竟然相信前世？這個，我實在難以理解。”

這個答案，驚的孟秋歌目瞪口呆。在她看來，天才級別的韓楓怎麼會有如此維心的想法。這個，有些太無厘頭了。

“是啊。”韓楓搖頭，“我也不能理解，可是有些事情心裏就是那麼想的，就要那麼去做。在幾經掙扎之後，我決定向內心世界的自己妥協。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孟秋歌在接近答案的時候，猜測了很多種，可是她沒想過會是這一種。

“說說你吧，現在家中的情況還好吧。”韓楓問。

其實，這麼問，是有原因的。

果然，孟秋歌一下子想到了韓楓發問的本因。

“不好。我爸和你家的叔叔不一樣，他就像一隻貪婪的饕餮，給他做生意的錢都用來賭輸掉，或者在親戚朋友們的面前炫耀掉，把我的弟弟慣的沒人樣，甚至可以用橫行鄉里來形容——”說著話的時候，她凄然一笑，“甚至於，他們會追到達達蘇木去干擾方華的事業，我，我簡直已經生無可戀。”

這個情況，韓楓是知道的。葉方華和劉樂都有給他提供消息。

秋歌已經和葉方華分手。

她不想再給葉方華和韓楓添麻煩。可是，劉樂得來的消息說，孟秋歌的父親已經在葉方華的面前大鬧了一場，讓他賠女兒的青春損失費，張口就要一百萬元。

葉方華沒辦法已經躲開了半個月之久。

後來，孟父甚至叫囂要找韓楓要錢，說羊羊餐飲公司至少有女兒一半的股份，要是不給他就站在蒙都大廈上跳樓。

今晚上，兩人約在這裏見面，不約而同，孟秋歌在躲他的父親，已經絕望到了要死的地步，葉方華和韓楓都不想看着她被那個詭異的家庭折磨瘋掉，韓楓在解決掉棘手的未來集團生存問題之後，立即和她見了面。

“生死這個話題太嚴肅，輕易不要提及。”韓楓輕搖頭，“人生就是在不斷的克服困難，一座大山一座大山的走過去，也許會倒在爬山的路上，也許會倒在下山的坡上，可是人不能被山嚇死。”

“小楓，我突然明白了你說的前世——你說，我是不是前世做了什麼，這麼欠我爸的，怎麼還都還不上，只能用命來還？”兩行淚，划落而下，在幽弱的月光中劃過了一絲亮線。

韓楓看在眼裏，心裏默默的悲哀。

“人可以選生死，可就是不能選父母。如果真的有前世，也許這就是你的劇本。所以，秋歌，我有一個辦法。”韓楓看着她那蒼白凄凄的臉，說。

“什麼辦法。”

“就是你說的那個——既然多少錢也填不上、還不完，那你就用命去還給他。我找人製造一場連屍體都不會留下的事故，送你出國，改變國藉、姓名和身份，去活你自己。我想這三年來你留給他們的一千多萬，也夠他們用的了。”韓楓淡定緩緩，點了一支煙，吸上，吐了一個煙圈，說道。

孟秋歌似乎沒有看到韓楓的變化，她想了想這個建議，心動了。

“好，我聽你的。”

……

一天後，一場高溫爆燃事故當中，孟秋歌死了。

“既然選擇不了生，那我就死。就用我的肉體還給你。”

已經在外海，乘船離開祖國的祝春香看着大陸的方向發獃。

孟秋歌的意外身故，在大眾層面並沒有引起什麼，只是新聞做了報道，羊羊餐飲的創始人，天才少女孟秋歌在米國學業有成，歸國后考察一個鋼鐵項目時發生意外身亡。

除了韓楓和羅強，沒有人知道孟秋歌改頭換面，成了另一個人。

而且，她此去韓國還有另一個變化，整容——徹底和和過去告別。

孟父等一家已經走法律程序索賠——包括兩個弟弟在內，竟然沒有一個想着先把姐姐、女兒入土為安，同時也大鬧蒙都集團，要錢要股權，要女兒的股權，拉白色的條幅，長跪門前，各種淚血，說韓楓為富不仁，說葉方華始亂終棄。

“他這是得了失心瘋了，放着好日子不好好過，何必呢？”

羅強幽幽的說，“找精神病院吧……”

時光就像水一樣的流失着，這個小波瀾就像沒發生過一樣，幾天後就沒人再想起這個人和這件事，似乎根本沒有發生過，也沒有存在過孟秋歌這個人。

最傷心的，是孟秋歌的舅舅李富貴李叔。

他原來的院子已經拆賣，就在新的樓盤買了兩棟房子，其實一所是給秋歌的，他也不再開小旅館，手裏有足夠的養老錢，沒想到卻連唯一的親人屍骨都沒得見。他這個當舅舅的比秋歌的親娘待着都好，也沒指望她養老，所有這房子和錢都有給她留的，當然後來的發展，秋歌也不需要他的錢了……可惜的是，她沒能和那小子成一對。

那時，他就知道，擺肉攤子的那孩子，大不一般，不是一般的人，自家的秋歌怕是不得配的，沒料到卻是連機會也沒得一個。

韓楓終是不忍心這個一夜間白了頭的老人傷神，於是這天晚上，拿了一瓶酒，到了李富貴的家中，說出了真相。

李富貴的心一下子就亮堂了起來……

“你們做的好做的好，我的那個姐姐和姐夫真是貪心不足！孩子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們，卻仍然給那兩個不急氣的外甥要賺家底，一邊輸錢一邊炸幹了我的那個外甥閨女，哼這下子，看他們還有什麼依仗。”

孟家，並沒有搬離老山區，為的就是在鄉裏面前顯得自己多麼的能，多麼的有錢。可是，孟秋歌突然人間蒸發，這顯然不是孟父能想到的，更沒想到的是縣裏來的精神病院把他帶進了高牆之內。

“我不是精神病，我不是！”

嘶喊中，聲音漸漸的沒入大院當中。

淳樸的山區鎮村裡，有人嘲笑有人罵更多的是同情那個可憐的女子。孟家，兩個原本上進讀書的十三四、十七八歲的男娃，卻已經陷入了人生的迷茫。沒知識沒文化的媽更是一臉的無助，她甚至不知道丈夫把從女兒那裏得到的錢放在了哪裏。

未來集團背後的風雲變幻，就像突然要開演一出大戲，臨到頭來卻沒上台一樣，風開霧散，而這事卻沒止住，由京市提名，未來集團董事局主席韓楓增選為全國政協委員，參加今年的兩會。由蒙自區提名，方剛增選為全國政協委員，韓華由海市提名，任正飛由東廣省提名，沈君馥由婦聯和殘聯同同提名，周星星由港城提名……共六個未來體系的成員進入人民大會堂。

六十億的投資，奠定了一個基調，同時有四個不同的人物在支持着未來集團，在國內，未來集團的發展至少明面上的阻力已經降到了最低。六個人，韓楓就不必說了，而方剛也是在全國叫的響的企業家了，任正飛更是和柳大志齊名，成為南任北柳的中國微電子設備製造的創始人。韓華的順風物流和韓氏集團最雜也影響面最大，特別是就業人數很高，周星星因為接拍了亮劍，讓他比原歷史至少提前了十五年進入正圈，甚至比成大龍的影響在大陸還要高些，沈君馥這個開創中國私人基金慈善救助的人掌握着上百億人民幣的救助資金，一年裏投進了幾十億人民幣的錢用於公恤、教育和醫療救助等等社會貢獻很高。

雖然那些窺伺着未來集團這塊越長越大的肉的人還大有人在，各種的暗招在不斷的招呼着韓楓，可是至少在明面上，已經沒人敢再來咬上一口。當然，在韓楓的計劃里，還有一環，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機會。

春節前七天，韓楓回到祖地，全家人一起回來上墳。

臘月二十三，小年的這一天，是北方遼西地過春節的開端，韓楓的老家，已經全部翻蓋成了三層別墅群，整個村子規劃的整齊好看，而墓地也變成了全村各祖的公墓式的墓地，仍然在村南的杏樹山下果木溝邊。

老人們又老了一歲，從海島省回來，二爺爺的病似乎更重了，哮喘連連。去京城治療開藥，說什麼過年也要回家來過，而這次全族家祖祭掃已經由大爺韓立平主持。

完成後期配音的朱莉再次到了韓家，和苗苗一樣忙裏忙外，她甚至更喜歡這種中國家庭式的生活，和未來的婆婆關係處的非常好，兩人相互照顧的很和諧，與韓香的關係也非常不錯。韓家的老少都認可了這個外國來的媳婦兒。

姜春宇已經死了兩年……他的父親因為賭錢，被抓進了牢裏，這個春節怕是要在看守所度過了。

貪婪的心，似乎都是一樣的，不分老小貧富，韓楓突然想起了金三，還有當年的那位張五哥，張冬梅同學。金三不知去向，張五哥似乎學好了？

中午吃過飯，韓楓約上同村的四位從初中到高中一直在一起的玩伴，一起去寧縣縣城尋找三年前的記憶。

“二丫飯店……”幾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然後，“站前小黑屋！”

韓楓微笑，點頭。

四年來，這是第一次活回了當年的現在這個世界的自己。

前生的呢？

已經記不清是什麼樣了。

先去站前小黑屋看包場的錄像。

雖然現在連姜志家都有了新式的VCD，這個在九三年由幾個中國人製造出來的放片神器，可是在他們幾個看來，仍然是小黑屋裏看片過癮。

包場四個錄像片循環放，三個港台武打、槍戰，還有一個自選……這幾個二十三四歲馬上就要大學畢業的娃子，有三個已經有了女友，經得人事的也有兩個，可這並不耽誤哥幾個選了一個T級。

那種緊張而刺激，幾個老爺們默默的看着彩電上那一波令人目瞪口呆的鏡頭……氣氛十分的詭異，這就是當年的感覺……

是她的片子。

韓楓想起來就在一個月前的那次港城聚會，還見過她。

傍晚時分，從小黑屋出來，看到了天上的星星，幾人來到二丫飯店，這個當年哥幾個要湊錢才能吃一頓燉肉的小店。

還是那麼黑乎乎，油乎乎的感覺，二丫已經有了娃——老公的人選很讓韓楓等人意外，是張大民！

“你小子藏的挺深啊！”韓楓都驚訝着了，幾乎不敢相信，“你——不是考去師專了嗎？”

“對啊，我三年就畢業了啊！今年是分配的最後一年，你可能還不知道，到教育局報道的時候，還是咱姑照顧的我，分我進了一中，還在當實習老師。”

他說的姑，一定是四姑了。

今年上半年教育局人事調整，姑姑調到局裏當了股級科室的領導……這些，韓楓當時並不知道。

“不是我說，你這當爹當的也太快了點吧？”姜林一語擊中要害，“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