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602.尊主現身（二更）

鄱陽城。

黑衣人的琴摔在了地上，他俯身從琴中抽出一把劍來，迎上了蕭星寒的攻擊！

蕭星寒拿的是穆妍的風雲劍，甫一交手，黑衣人就被自己的音攻所反噬，受到了重創，而蕭星寒只用上了五分功力跟這人打。

另外一個黑衣人帶着明心瑤一起，在戰鬥開始的同時就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裏。

很快，蕭星寒就發現，這個黑衣人的實力並沒有他預想的那麼強。雖然現在黑衣人受了內傷之後依舊跟蕭星寒打成了平手，但事實上蕭星寒只用了五成功力，如果他用全力的話，很快就能把這個人拿下，但他另有打算。

這場戰鬥持續了半個時辰，並沒有其他人的參與，蕭星寒看起來也受了一些內傷，不再戀戰，虛晃一招，抽身離開。

黑衣人追了幾步，就停下了，捂住自己的胸口，轉身離開了，因為他一開始被音攻所傷，受的內傷比蕭星寒重很多，而他自認為如果沒有受傷的話，蕭星寒的實力絕對不如他。即便如此，蕭星寒展露出來的實力在年輕一輩之中已經是頂尖的了。

黑衣人一個騰躍，離開了原地，很快進了一條小巷子。他並不知道，先一步“逃走”的蕭星寒此刻就在暗處盯着他。

穿過了兩條巷子之後，蕭星寒突然聽到了一陣笛聲，並不是音攻，是有人在吹奏一首小曲。笛聲忽遠忽近，方向也在變化，一時難以分辨吹笛之人到底在何處。

蕭星寒就看到前面的黑衣人突然停下了腳步，似乎沒有任何猶豫，把劍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笛聲已經消失了，附近也沒有其他人出現，蕭星寒走到了黑衣人身旁，地上的人一動不動，身下全都是血，並不是假裝的。

蕭星寒眼眸微微眯了一下，俯身，用劍挑開了黑衣人的面具。

看到黑衣人的臉，蕭星寒的眼中閃過明顯的錯愕。因為這張蒼老的臉既陌生又熟悉，陌生的地方在於蕭星寒之前從未見過這個人，熟悉的地方在於，這人的五官，跟他有幾分相似。

“軒轅燁”三個字，瞬間出現在蕭星寒腦海中，但蕭星寒轉念又覺得不對勁，他並不相信這個人是軒轅燁。

蕭星寒的目的是找到明心瑤身後的主使之人，之前的種種跡象表明，他要找的就是這個人。但是等他們交手過的第一招之後，蕭星寒就知道，這人距離他對幕後之人實力的預期差了很大一截。音攻原本可以算作實力的一部分，可惜在面對蕭星寒的時候，音攻非但不會成為他們的優勢，一旦用了，會反受其害。

而蕭星寒用五成功力跟這人打，原因是這人並不是他真正要找的幕後主使，所以他沒打算把這個人殺掉，而是計劃讓這個人帶着他，找到正主。

可惜，幕後之人似乎對一切都了如指掌，並且知道蕭星寒想做什麼，這個明心瑤口中的義父，音攻高手，不知通過笛聲接收到了幕後之人傳來的什麼信息，竟然選擇了自殺。目的，想必是為了避免蕭星寒利用他發現真正的主使之人，也避免他落入蕭星寒手中。

蕭星寒直覺這並不是軒轅燁，雖然那張臉看起來似乎很像。蕭星寒離得近了，聞到了易容藥物的味道，證實了他的猜測。

這不是軒轅燁，卻在遮面的情況下還要通過易容，讓自己看起來很像軒轅燁，原因蕭星寒一時想不到，但他知道，這次來鄱陽城的目的怕是要落空了，因為幕後之人現在明知他是一個人，卻沒有現身對付他，說明幕後之人另有打算，那麼蕭星寒接下來是不可能找得到幕後之人的，除非齊昀還在的時候，利用血奴蠱，先找明心瑤。但現在齊昀已經被蕭星寒送走了。

蕭星寒提起黑衣人的屍體，幾個騰躍就失去了蹤跡。

不多時，蕭星寒回到了他和齊昀之前住過幾天的那個廢棄民宅，把手中的屍體扔在了地上。

先搜身，蕭星並沒有發現這人身上有什麼特殊的物件可以證明他的身份。他的劍看起來還不錯，但在蕭星寒這種跟着穆妍混，見多了神兵利器的人眼中，這把劍不過是個凡品。除了長劍和已經壞掉的那把琴之外，這人身上什麼都沒有，沒有暗器，沒有毒藥，也沒有療傷的藥物。

蕭星寒猜測，或許是因為這個人對自己的音攻很自信，而如果音攻能夠發揮威力的話，確實可以達到遠程攻擊敵人，殺傷力爆棚的效果，暗器和毒藥倒是真沒用。

蕭星寒除去了黑衣人臉上的易容，露出了他本來的容貌。

一張蒼老的臉，很瘦，看起來跟韓御和紀昆這種老城主是差不多年紀的，而他的容貌，並非平平無奇，看起來有那麼幾分像一個人，不是別人，就是這鄱陽城昨天夜裏才死在明心瑤手下的老城主，韓御。

蕭星寒皺眉，記住了這人的特徵之後，就拿出化屍粉，把他的屍體給毀了。

此時鄱陽城城主府的大火尚未熄滅，而明心瑤被帶她走的那個黑衣人帶到了鄱陽城北城一處幽靜的別院裏面。

明心瑤低着頭，跟着黑衣人往別院深處走，神色有些不安。她的那個義父還不知道怎麼樣了，她不明白為什麼她身邊這個看似是她義父屬下的人，沒有出手相助，而是帶着她來了這裏。

靠近別院深處，微風吹拂着面龐，明心瑤聽到了嘩啦啦的聲音，不是水聲，像是木頭輕輕碰在一起的聲音。

面前是一片竹林，沒有路，竹林之中籠罩着淡淡的霧氣，朦朦朧朧看不清楚，沒有風吹竹葉的沙沙聲，但那種嘩啦啦的聲音，卻越發清晰起來。

“主子，人帶到了。”黑衣人對着竹林，恭敬地跪了下來，還拉了一下明心瑤。

明心瑤默默地跪在了黑衣人身後，接下來沒有人說話，她忍不住微微抬頭，就看到面前的竹林中突然出現了一條青石板鋪就的小路，似乎很遠的地方傳來了一道聲音：“進來。”

黑衣人起身，帶着明心瑤踏上了小路，往前走。小路彎彎繞繞，明心瑤低頭數着，走了四百四十四步之後，面前的風景才終於有了變化，之前就一直在竹林間的小路走，彷彿沒有盡頭一樣。

明心瑤覺得，這應該是什麼高明的陣法，她看到的東西，都未必是真的。

接下來，明心瑤就跟着黑衣人進了一個院子，院子裏面這個季節繁花似錦，有蝴蝶蜜蜂翩翩飛舞，看起來頗有幾分怪異的美感。

院中有一棵老樹，樹榦光禿禿的，沒有一片葉子，上面各處掛了許許多多的白色風鈴，明心瑤聽到的像是木頭輕輕撞擊在一起，嘩啦啦的聲音，就是從這裏發出的。

而明心瑤走近，定晴一看，神色一驚。那根本不是木頭，也不是貝殼或者玉石做成的，而是人的骨頭做的！明心瑤還看到了幾個完整的頭骨，被打磨得很光滑，上面鑽了大小完全一樣的小孔，用繩子穿着一截一截白色的骨頭垂下來，垂得很長，風一吹，就會響個不停。

明心瑤臉色發白，連走在她前面的黑衣人何時停下了腳步都沒注意，撞了上去，又很快低着頭，神色惶恐地後退了兩步。

不遠處有個亭子，亭子四面垂着薄薄的紗簾，裏面不只一個人，看人影，有人坐着，有人站着。

“參見主子。”黑衣人再次恭敬地跪下行禮。明心瑤跟着，面對亭子跪了下來。

“起來吧。”溫和的聲音從亭子裏面傳了出來，只能確定是男的，聽不出年紀。

明心瑤跟着黑衣人站了起來，也不敢亂看，就聽到剛剛那道溫和的聲音問了她一個問題：“想要的東西得不到，是不是很不甘心？”

明心瑤低頭說：“是。”

“既然不甘心，就要不惜一切代價，得到，或者，毀掉。”溫和的男聲，語調不緊不慢，彷彿還帶着笑意。

明心瑤不知道該作何回答，她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兒，面前的人到底是誰。事實上，就連她那個教了她很多東西，助她提升實力的義父，她都完全不了解。

幾年前明心瑤被逼迫嫁給了她不愛的男人，在嫁人之前就失了身，嫁人之後懷孕了。那個所謂的丈夫是她極度厭惡的，肚子裏的孩子也不是她想要的，孩子的父親是誰她甚至都不知道。

明心瑤一度差點被蕭星寒和穆妍弄死，救她的人，是她的孿生兄長齊昀。那個時候明月國已經滅亡了，齊昀成為了碧血山莊的弟子，把明心瑤也帶去了碧血山莊。

明心瑤突然從碧血山莊失蹤，是被一個神秘人帶走的，她只知道那是個男人，沒有見過他的容貌，也沒有聽到過他的聲音，她被那個男人交給了她的義父，也就是不久之前跟蕭星寒交手的那個人。

中間明心瑤生下了她的孩子，是個兒子，父不詳。明心瑤的義父將那個孩子抱走了，之後明心瑤再也沒有見過她的兒子，她甚至很少會想起那個孩子，因為那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沒生下來之前她就想過不止一次，打算把那個孩子給做掉，只是沒有成功。

明心瑤的義父告訴明心瑤，說他可以幫助明心瑤報仇，幫她得到蕭星寒，明心瑤也沒有別的選擇，就跟着那人走了。從天羽大陸去了天元大陸，又從天元大陸來了天啟大陸，中間明心瑤的實力在那人的指點之下，有了飛躍式的提升。

先前明心瑤會在仙蘿島抓了齊昀，又抓了上官凌，然後暗中送給晉連城，後來又正巧救了晉連城，其實都是她的義父授意的。蕭星寒在海上重傷明心瑤，也是她的義父救了她。

明心瑤一直以為，她的義父就是真正做主之人，但是不久之前，在蕭星寒出現之後，她被面前這個黑衣人帶走，來了這裏，沒再管她的義父死活，她就知道，她想錯了，真正做主之人，就在不遠處的亭子裏面，正在跟她說話，而她的那位義父，之前做的事情，恐怕都是亭子裏面那人的命令……

“韓烽已經死了，在死之前，他得到過鄱陽城，也算無憾了。”溫和的聲音再次響起。

明心姚心中咯噔一下，韓烽？她直覺這肯定是她那個義父的名字！而他竟然已經死了嗎？是蕭星寒殺的？才這麼短的時間，躲在這邊的人怎麼會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把晉連城，帶上來。”依舊是那道溫和的男聲。

明心瑤瞪大眼睛，就看到不遠處像是憑空出現了一個人，手中提着一個人，扔在了她的身旁，亮閃閃的光頭，缺失的左臂，不是昨夜溜之大吉的晉連城又是誰？

晉連城很快睜開了眼睛，看到明心瑤，眼眸微黯。

明心瑤臉上帶着幸災樂禍的笑容，一副晉連城接下來肯定要倒大霉的樣子。

“連城，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本尊很欣賞你的性格。”

晉連城聽到這個完全陌生的聲音，腦海中一下子閃過很多種念頭，唯獨沒有逃走，因為他知道他逃不走了，而他被找到的原因，他也猜到了，怕是解了他噬心蠱的那幾滴血，在他身上留下了什麼磨滅不掉的印記。果然，想要得到任何東西，都是要付出代價的，而想解了蕭星寒獨創的蠱毒，所付出的代價，晉連城已經體會到了。

如果讓晉連城選，是一輩子被噬心蠱所困擾，一直要依賴止疼的藥物生活，還是要一勞永逸，解了蠱，落入他人控制之中，晉連城一定會選擇前者，因為後者他會失去自由，而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如今，危險已經降臨，晉連城沒得選了。

“尊主在上，請受屬下一拜。”晉連城爬起來，跪下，恭敬地叩拜，即便他根本不知道他口中的尊主是阿貓還是阿狗。

“呵呵，識時務者為俊傑，怪不得你能活到現在。本尊還有個問題想問你。”

“尊主請講。”晉連城恭敬地說。

“你一直深愛穆妍，希望可以得到她，如果有朝一日她碰到了生死關頭，你會為她而死嗎？”依舊是溫和平靜的語調。

晉連城沉默了片刻之後說：“不會，我死了，倒是成全了她和蕭星寒雙宿雙棲，這樣做太蠢了。我會救她，但絕不會捨棄自己的性命。”

“好。”亭中之人說了一個字，“軒轅燁留下了個外孫，就是你的死敵蕭星寒。從今天開始，本尊會全力助你，與蕭星寒抗衡，若你贏了，你想要的一切，便唾手可得，你意下如何？”

晉連城低着頭，語氣之中帶着喜色：“多謝尊主！”

但其實晉連城此刻心中很震驚。第一個讓他震驚的是，蕭星寒竟然是軒轅燁的外孫？！雲中島後人！這個身份，很不一般，也讓晉連城瞬間想到，這群人對付蕭星寒，怕是跟他的這個身份有直接的關係。

而晉連城面上帶着喜色，其實內心有些焦慮，因為他這次看到了明心瑤，卻沒有看到他和明心瑤的那個義父。明心瑤直接來見了真正的主子，晉連城也來了，他猜測，他們那個義父，怕是已經凶多吉少了，死因未必是被蕭星寒所殺，更可能是被亭子裏面那個人捨棄了！

晉連城不想被任何人捨棄，因為只有他自己才能決定他的生死。但他現在很清醒地意識到一件事，繼他那個義父之後，他被選中，成為了對付蕭星寒新的靶子，這種時候，冒頭之人，往往會死得猝不及防，必要的時候，他甚至隨時有可能被當做廢子捨棄掉！他絕對不會接受這樣的結果！

剛剛那人問晉連城是否願意為了穆妍而死，他說的是實話，但有一件事，外人往往不會去想，晉連城自己卻清醒得很。他最大的執念一是得到穆妍，二是殺了蕭星寒。他都不願意為了得到穆妍而死，因為他死了就什麼都得不到了，又怎麼可能願意為了殺掉蕭星寒而死？不能親眼看到蕭星寒死在他前面，蕭星寒的死，對他來說將毫無意義！

晉連城面上畢恭畢敬地叫着尊主，心中卻在想：曾經想利用老子的人不少，如今一個個墳頭草都老高了，這一次，老子依舊不認命，咱們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