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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藍妹妹說,雪兒姐姐,你以前有沒有這種感覺,空虛的時候,更渴盼愛情!
她們學校里還有許多同學都把感情寄托在網上,網上戀愛,網上婚姻是同學間談論的熱門話題。總之,愛情在學校里,在男女生之間就像嚼口香糖一樣,嚼得無味了就吐掉,再嚼新的,誰能拒絕口香糖的芳香,誰不想感受愛情的心跳浪漫。
我說,藍藍妹妹,我不是反對你談戀愛,我是說你在情感世界中一定要好好把握自己,別過早踏上婚姻的征程。
藍藍妹妹說,我不會的,我的宿舍里就有一個女生在外面租房與男朋友同居,我們另外幾個都很反對她這樣,我是不會這樣傻的,我只把愛情作為生活的一種調料而已。
放下電話,我都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麼。乾脆就聽音樂,零點樂隊的,把音量開到中檔,音樂旋律在室內翻滾,如波浪,我置身在起伏狂疊的浪尖上,感覺震撼,感覺心跳。
5月16日星期三陰
傍晚走出公司大門,就看見何國安遠遠地站着。
見我出來何國安便迎上來了。當著全公司人的面,何國安快步過來拉住我的手說,雪兒,我們復婚吧!
很多人都停住了腳步,目光齊刷刷地掃射到我臉上,我臉上火一樣的熱,也特想哭。
我用力掙開何國安的手,不顧一切地向前跑去,何國安在後面窮追不捨,一邊還大聲喊,雪兒,雪兒!
跑到一個偏僻的街道,我停住了,何國安上前雙手抓住我的臂膀說,雪兒,你再原諒我一回,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們的嘉嘉需要一個有爸有媽的家。
我沒有說話,只是心裏有一種委屈直往上涌,我眼裏噙滿淚珠,眼前這個我愛過恨過的男人,今天在我面前表現得如此窩囊,他想喚回我從前的記憶。
我沒說話,只是抬眼看着他,他確實顯得蒼老多了,感情的折磨最能讓人蒼老,也許他的感情世界裏也是一灘難言的苦水。
何國安摸出紙巾給我擦淚,我沒有拒絕他,他又試着將我擁入懷裏,我掙開了。
儘管說,我不只一次地渴望男人的擁抱,在男人懷裏投入地愛一次,但,那也需要愛情作基礎。
何國安說,雪兒,讓我搬回家住吧,我們再把嘉嘉接回來,我們一起共享天倫之樂。
面對何國安的要求,我保持沉默。我轉身跑出小巷,招了一輛“的士”回家,何國安也尾隨而至,我緊閉房門,不吭聲。
何國安不停地按門鈴,不停地,我不理他,打開音響放搖滾音樂。大約過了20幾分鐘吧,電話響了,是鄰居楊大姐打過來的電話,楊大姐說,雪兒,你就把門打開吧,何國安是誠心誠意地向你賠罪來了,他還是愛你的,你就聽他把話說完嘛。
我說,楊姐,謝謝你的關心,你先讓何國安走,我現在不想和他談這些。說畢掛了電話。
可過了不到十分鐘,楊大姐又打過來電話,楊姐說,雪兒,你也太固執了,你給楊姐一個面子,就讓他進屋嘛,你們從前總歸是夫妻,現在你又沒有再嫁,他有這份心思,你就領情吧。
我大聲說,我不知道什麼嫁不嫁,反正我不想見他,請他,也請你別再打擾我!說完狠狠掛了電話。
不到一分鐘電話又響了,我對着話筒說,請你別再騷擾我好不好?可剛放下電話,電話鈴又響了,我氣沖沖地對着話筒什麼也不想說。電話里傳來阿誠的聲音,阿誠說,雪兒,你怎麼那麼大的火氣,你在幹什麼?
真的是阿誠!
我說,阿誠,你現在有空嗎?你打個“的士”過來接我,我還沒吃飯呢!
阿誠說,我正想找你出來吃飯,好,你等着,五分鐘后見。
我收拾打扮一番后,開門下樓,阿誠坐的“的士”剛好到。
我上車時,正好看見何國安追出來。
阿誠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說沒什麼只想出去散散心,我們去了濱江路,在街邊小吃攤吃了點小吃,便沿着長街款款步行。
阿誠見我沒說話,也不再多說什麼,只陪着我默默地走,我們走了大約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我說,阿誠,我想回去了,今天我還有一個文件要起草呢。
阿誠說我送你吧,我沒有拒絕。
“的士”到樓下的時候,我看見楊姐正站在陽台上,我故意叫阿誠下車,謊說怕樓道黑,要阿誠送我上樓,我的目的是想讓楊姐看見我有了“男朋友”,讓她去轉告何國安,讓何國安死了這條心。
5月18日星期五晴轉陰
今天下午下班后就急忙趕回家。
我事先沒有電話告訴父母,想來個出乎意料,但我與父母之間卻是心有靈犀。傍晚8點鐘左右趕回家時,發現父母做了一桌好菜在等我,我一敲門,就聽見屋裏繼母在大聲問,雪兒,是你回來了嗎?
我隔着門忙大聲說,媽媽是我,是雪兒!
繼母一打開門就說,我就知道雪兒今天要回家。
我只是笑,一進屋就見嘉嘉坐在沙發上玩布狗熊,我急忙奔過去抱起胖乎乎的女兒親。
父親從裏屋出來,對我說,雪兒,你來看,爸爸給你買了什麼?我抱着嘉嘉隨父親一同進屋,原來,父母把那間卧室重新收拾佈置了一下,左牆角多添了一個電腦桌和一台電腦。
繼母說,這是你父親專門為你買的,免得你每次回家來沒有電腦用去網吧,五一節在你舅舅家時,見你和藍藍妹妹打“摩的”去那麼遠的地方上網,我們就決定買一台電腦放在家裏,你每次回來就在家裏上網,還有就是,我們也想學上網,你父親說,你回來就讓你當我們的老師。
我問父親花了多少錢,父親說不多,六千八百多元,是品牌機,聯想的,我心裏真不知該說什麼好,這就是父母的愛!
一家人圍着圓桌有說有笑地吃過飯,我和母親爭着去廚房洗碗,母親一直爭着要洗,我說,媽媽,你就讓我洗一回吧,你幫我帶嘉嘉,又要照顧父親的生活,夠辛苦的了,你就給我一次機會嘛,繼母聽了我的話后不再和我爭了。洗過碗,繼母又說洗澡水已燒熱了,要我馬上去洗。
在家裏時時處處有父母的關愛,我幸福得成了小孩,在父母面前,我是永遠也長不大的。
打開電腦對ie做了一番設置,接上電話線,用本市的公用賬號撥號上網,剛準備到“我看看中文網”寫日記,父親進屋來了,父親叫過來繼母坐在我旁邊要我教他們上網,我從頭開始給他們作了一番講解、演示,又要繼母和父親親自操作了一次。
我又帶着他們登錄了新浪網、人民網,介紹如何瀏覽網頁,如何查找新聞,下載電子書等,父母都表現出極大的熱情。
繼母問我,前幾天我聽我們原來單位的王大姐說,她女兒在搞網戀,網戀就是在網上談情說愛嗎?我登錄到一家網站的聊天室,參觀聊天室的對話。又到伊氏網站,給父母介紹網上婚姻,網上愛情,又搜索了幾篇關於網婚的評論文章讓他們看。
父親說,現在的年輕人就是不一樣,連談情說愛都搬到網上去了,難怪郵政部門效益差,郵票一漲再漲喲。
十點左右,父母便回房間休息了,今晚女兒和我一起睡,她早已入夢鄉了,我坐下來寫這篇日記。
5月19日星期六晴
我一覺醒來已是上午九點多鐘。父母帶着嘉嘉早就去了市場。
繼母在桌上留有一張字條,說是饅頭和牛奶在鍋里溫着。繼母真好!
剛吃完早餐,父母就提着一籃子菜回家了。繼母說,雪兒,你帶嘉嘉出去轉轉嘛,今天我也不擺攤了,我要做幾個拿手菜讓你嘗嘗。
父親風趣地說,你也休息大禮拜呀!
我說,我帶着嘉嘉去擺攤,或者今天就讓我來做飯。
父親說,雪兒,你不要管,回家了,就聽你媽媽的安排吧。
中午吃飯時,父親的一個遠房侄女曉林打來電話,曉林在重慶市xx礦務局的一所子弟小學教書。曉林說她準備辭職出去打工,托父親給她找份工作。
父親很為難地說,你不是工作得好好的嗎?教師工作可是“鐵飯碗”,幹嗎要辭職?父親聽她說,不住地點頭答應。末了,父親說,你雪兒妹妹在家,你和她說說吧。
我接過話筒和曉林通話。曉林年長我近十歲,我倆還是小時候在一起玩耍過。高中畢業后,曉林考上了重慶煤炭工業技術學校,畢業後分到重慶xx礦務局,那時候,大量農轉非湧入礦區,子弟小學學生增加,師資缺,曉林就是那時候到子弟學校任教的。如今她已在礦區子弟小學做了十五年的老師,一九九五年評上小學一級教師職稱,每月收入近六百元錢,可如今,革命形勢發生巨變,企業子弟小學交歸地方教育部門管理,地方教委只認一九九三年三月一日前的職稱,將企業工資與地方一九九三年的教師工資一套,如今曉林的月工資只有四百九十多元錢。
曉林的丈夫是一位普通工人,月收入也只不過四百元左右,效益不好時,連四百元錢也不能到手。曉林的兒子今年九歲,丈夫的父母在農村,每月至少要給一百元錢孝敬父母,曉林說,每月的水電氣費、電話費、孝敬父母費,就要支出近三百元錢,碰上父母生瘡害病,生日什麼的,還要多寄。曉林說她想了很久,最後想到辭職出去打工,也許隨便找份工作的收入也比教書強。
我說,曉林,現在的工作不好找呀,城裏的下崗職工也不少,也不容易找工作呀,我覺得你應該好好幹着,教師職業總是崇高的,待遇問題也會提高的。
曉林說,雪兒妹妹,你體會不到這些,現在的中小學,尤其是偏遠地區的教師很苦呀……
我說不過曉林,更不了解內情,只好說,好吧,我給你打聽打聽,找朋友幫幫忙,如果有結果,我再與你聯繫。但你現在別急着退職呀。
吃午飯時,我們就曉林的事展開了討論,父親說,子弟小學交地方辦學是改革需要的,只不過工資太少了,教師們也苦,基礎教育是很關鍵的,基礎教育的教師卻沒有地位,很多人都埋怨說現在的中小學教師沒有敬業精神,但人們又不想想,教師們用什麼作基礎去敬業?一個國企的廠長,可拿近10萬元的年薪,一個中小學教師一年的總收入還不到一萬元……
我說,這些都不是我們能關心的了的,像曉林那樣的人要想找一份體面的工作也難,一般的公司都要求本科生,我想曉林最多也只有個函授或自考的專科文憑,而且一般公司要的女性都是年輕的。
繼母說,曉林出去打工也不實際,她走了,兒子誰照顧,家庭中沒有妻子,丈夫的感情也容易“走私”,好多家庭破裂的,都是這樣造成的。曉林的事情成了我們家的“熱門話題。”
其實對於曉林的處境,我無能為力。我們都是普通百姓,也只好隨遇而安,知足長樂。
5月21日星期一晴
昨天傍晚七點多鐘才匆匆趕回來,自己動手熬了點稀飯吃,感覺頭昏沉沉的,九點多鐘便上床休息了。
大約是十一點多鐘的時候,阿誠打來電話,說是很無聊,想和我聊聊天。我說,阿誠對不起,我已上床休息了,明天再聊吧。阿誠很知趣。
放下電話剛進入夢鄉,電話又響了,是藍藍妹妹,藍藍妹妹說,她剛從網吧出來,今天沒有讀到我的日記。
藍藍妹妹說,她也準備寫日記,但又覺得時間有限,她告訴我,她們系裏有個女生昨天差點自殺了,原因是因為失戀,他的男朋友是一家公司的技術主管,比她的年齡大十五歲,整整一輪兒呀,可那女生偏說老男人會心疼人,對她如痴如醉,人家還是有妻兒的男人呢。女生說她不在乎這些,只要我愛他,他愛我就夠了,他們同居了將近一年了。女生不在乎人家的妻兒,但別人的妻子卻很在乎她的插入,於是那男人的妻子為保衛自己的婚姻,與女生大打出手,最讓女生想不開的是,那個口口聲聲發誓永遠愛她的男人,卻在這時候站在了妻子那邊。
女生失望了,想一死了之,對愛情失去信心,相當於對生活也失去了勇氣,愛情能支撐我們活着的勇氣。
藍藍妹妹最後說,雪兒姐姐,你覺得這樣死值得嗎?我說,肯定不值!活着是一種美好,愛情鳥飛走了,既然已經飛走了,你留他又有何用?既使你死了,他也不會回心轉意,如果你真的死了,他即使是良心發現有回心轉意的意思,這又有何用?這種用生命去換取愛情的做法實在不可取。
和藍藍妹妹一聊就是一個多小時。
放下電話后,我整個大腦一片空白,也沒有了睡意,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很難受,這樣折騰了很久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了。早上起床,覺得全身酸軟,頭腦昏沉沉的,很想再躺下,但我不能這樣,我還是硬撐着去公司上班。
今晚什麼地方也沒有去,獨自在家聽音樂。心情也懶懶的。
5月22日星期二晴
傍晚下班時接到明娟的電話,明娟和吳總(吳新亮)邀請我和達明、阿誠吃晚餐。
我說,明娟,有這個必要嗎?
明娟說,很有必要,你來了就明白了。
席間,明娟首先介紹說,她今天請我們的目的,是向我們宣佈她和吳新亮的關係,明娟很“江湖”地說,今後各位有什麼事情,只要我秦明娟與吳新亮能幫忙的,我們會儘力相助。
在我們面前,吳新亮表現得慷慨大方,在明娟面前他是惟命是從,明娟說東他絕不敢說西,這是不是一種愛的表現?
想當初,我和何國安在一起時,因為我愛他,因此,我對他的話,他的某個決定也是百分之百的服從,而現在的吳新亮愛明娟,對明娟也是絕對的服從。現在我好像明白了,愛情中的服從,有時看起來好像是愛的表現,但這種表現往往會讓人失去個性,顯得很無能。
吳新亮是指揮一家企業的一廠之長,在職工面前他是何等的威風,而在秦明娟面前,他卻威風掃地,完全沒有那種風度。由此看來,愛情的雙方實際上是相互的,如果一方依附於另一方,在對方眼裏失去個性,他(她)在對方眼裏就會失去那種美好的吸引力。
愛情實際上就是雙方若隱若現的距離,就是一種“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的意境,這種意境能讓心裏產生幻想,從而成為天長地久。但戀愛中的人往往又會在愛的境界中迷失自己,越是愛他(她),越想與他(她)長相守,與他(她)心心相印,與他(她)溶成一個分割不開的整體,乃至於幻想着把心都挖出來給他(她),這不能不說是男女愛情的誤區,也是人們為啥在戀愛中迷失自己的重要原因。但愛情這東西往往又只是“當事者迷”。
明娟悄悄地告訴我,她當著我們的面宣佈與吳新亮的戀愛關係,主要的目的是想吳新亮給她賣一輛車,而且吳新亮也很在乎他們的關係能得到我們的承認。
晚餐后,吳新亮邀請我們去玩牌,但我們對這些都不太有興趣,達明去了,我不想去,阿誠也不想去,跟着我出來。
我與阿誠已經無話可說,默默地走了一段路,阿誠想說什麼,但也沒有說,阿誠現在是一個人住在單身宿舍里,我想他的心情也一定糟透了。
這些都不是我該問的,我與阿誠之間好像隔了一道門,他在門外盼我開門,我卻緊閉房門,在屋內看他。
人的感情就是這樣,連自己都不知道是咋回事。
5月23日星期三陽光明媚
剛才給“一個中年男人輝”回了e-mail,他很有個性,每天發兩個郵件來,每個郵件就是一首詩,他的詩越品越有味。
阿輝說,這是他用心為我寫的,我就是他的詩的靈感,我就是他生活的全部,阿輝,你說的好玄喲,我們素昧平生,有這麼嚴重地就成為你“生活的全部嗎”?阿輝,我很現實,感情已讓我成為現實的“奴隸”,你是現實詩人,詩人是崇高的,詩人有高尚的靈魂,我是不配成為你“生活全部”的,阿輝,你的詩不錯,我讀來也很感動,謝謝你的詩,我的觀點已經闡明,我不敢接受你的感情。
阿誠說他孤獨地每晚都要在我的樓下對面的“情調小吧”呆上一兩個小時,一邊品酒,一邊凝視我的小窗。
我知道后,被感動得流淚了,剛才,我開着小窗,又悄悄地去了那個“情調酒吧”,阿誠果然坐在門前的座位上,面朝著我的小窗,我輕輕地坐在了阿誠對面,阿誠很激動地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說,雪兒,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