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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吳新亮怎麼樣了?
明娟說,證據確鑿,貪污兩百多萬元錢,當然該判刑了。他口口聲聲說愛我,可一旦出了事情,就把罪證會往我身上推,他想來個“金蟬脫殼”。
我說,這是當官的慣用手段。一出問題就往女人身上推,好像都是女人在搗鬼,女人財迷心竅,男人就橫眉冷對金錢,一心為人民大眾服務,但這些鬼話竟然也有人相信,說不定還會冠以他“優秀企業家”、“先進工作者”什麼什麼的。
明娟說,雪兒,你文筆好,你就寫寫吳新亮這類人的醜惡嘴臉吧,這種沒心沒肺,又好色又貪婪的狗官,真該千刀萬剮。
我笑說,我哪有那種能耐去寫這些喲,我都是人家菜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哪有那份膽量。
明娟說,雪兒,我真的很想一刀把吳新亮殺了。
我說,你真的那麼仇恨他嗎?他畢竟……
明娟說,你別再說了,和吳新亮一起,我明娟也是有苦難言的,一句話,女人為了生存,這也是女人生存的一種手段。
我對明娟說的話感嘆很深,女人生存的手段很多,但女人靠自己的力量去來謀取良好的生存環境似乎又很困難,女人真是悲哀的一個群體?
我有時很羨慕那些成功的女人,她們身上的光環光芒萬丈,想來男人們該不會欺負她吧。
曉林說,不管她身上有多亮的光環,是女人都會有自己的煩惱。
剛出戒毒所,手機響了,是舅舅的兒女藍藍打過來的,她說,她明天上午準備來我家看看我,問我現在身在何處,有沒有空。
我說,我好久沒見你了,你電話也不打來,你還好嗎?
藍藍說,雪兒姐姐,明天見面再聊吧。
10月2日星期二陰
上午十點多鐘,藍藍妹妹到了,身邊還帶着一個留長發的男士,藍藍妹妹忙介紹,這是我的男朋友鄭理。
鄭理是美術學院學卡通動畫設計的,瘦高的個子,頭髮和藍藍的差不多長,穿一身運動裝,渾身上下的休閑味兒,我突然聯想到時下比較流行的“韓流”,看來鄭理也是此感染者,而青春明亮的藍藍妹妹有一頭五彩的頭髮,服裝穿的很像韓星金喜善,這是一對純粹的“哈韓族”,不同的是他們不像舞台上韓星那種“目無表情”,那種很音樂感的“動”。
他們帶來的是青春和熱情,和那種滿不在乎的表情。
藍藍妹妹說,雪兒姐姐,你真是越長越漂亮了,身材那麼好,你在練健美吧?
我說,我哪有那種功夫去練健美,成天就是為生計奔波。
稍作休息,藍藍妹妹把鄭理支開,叫他去超市買今天中午的食品。鄭理笑笑,有些無奈地去了。
鄭理走後,藍藍妹妹告訴我,她和鄭理有了。
我沒聽明白,問,有了性生活?
藍藍妹妹說,當然,還有了更多的東西呀,我懷上孩子了。
我有些驚訝,你怎麼不採取措施?
藍藍說,採取什麼措施?吃避孕藥?那樣會發胖,年紀輕輕的就胖得像少婦?安環吧,好像又不太習慣,戴避孕套吧,鄭理又不願意。
我說,總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做人流吧,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會害你一輩子的。
藍藍滿不在乎地說,大不了以後不生育吧,現在好多人都不想生育,生孩子很多麻煩的。
我覺得藍藍沒長大,我和她說不清。我說,那就快點去醫院做人流吧。
藍藍說,想在我家住兩天,明天陪她去做人流。
我只好同意。現在的少男少女也很累呀,也許是現代城市高樓林立深處太多寂寞和無奈,因此,他們都急於感情上的交流和肉體上的親密接觸,急於尋找情感回歸的家園。
夜裏九點多鐘,藍藍妹妹說她困了想休息了。我把她倆安排到我的卧室,我只好在書房沙發上過夜。
我關了房門,孤獨一下又湧來了,我上網寫日記。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傳來了藍藍妹妹呻吟的聲音,這呻吟聲立即讓我的神經鮮活起來,我站起身,向門口走了幾步,又急忙縮了回來,藍藍的呻吟聲中,開始夾雜着鄭理的呻吟了,我知道,隔壁房間裏,藍藍和鄭理正在經歷愛的洗禮,正在快樂與幸福中。
上帝製造人類的時候就已經把快樂與幸福根植在了人的心靈深處,但又有意識地把快樂與幸福分離,分別給了男人和女人,因此,每個人從降生那天開始,就在苦苦追尋自己的另一半,(快樂或者幸福),有快樂不一定幸福,有幸福也不一定會快樂,只有快樂與幸福交合在一起時,人類才能真正擁有快樂幸福的時刻。
在藍藍的呻吟聲中,我心緒不定,我心靈深處也有一種渴望在涌動,我腦子裏又浮現出在曉林家看過的成人電影中男歡女愛的場面。我在控制自己的情緒,在壓抑自己快要爆炸的渴望。
藍藍妹妹的呻吟聲漸漸消失了,我……
我想,我明天應該離開這裏,我在他們中間是多餘的,我更怕我受刺激,控制不住自己。
明天,明天,我就回家吧,好久都沒有去看父母,看女兒了。
10月3日星期三
我是今天中午才回到家的,父母都很高興,母親剛做好飯菜,正準備吃。
吃罷飯我就急急去周大姐家把女兒嘉嘉接回來,下午帶着女兒痛快地玩了一個下午。
女兒對我感情很深,只有在女兒面前我才意識到肩上還有一種責任在不斷加重,我不能因為自己的情感而放棄這種責任,我已是母親了,我不再是從前那個為愛而不顧一切的周雪兒了,看看我現在的繼母,父母們為我們這一代人的成長付出了多大代價,但他們很幸運,他們是在用兩人的力量經營家庭,撫養子女,我呢?凡事都得靠我自已,我真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能力。
有時候,我真覺得我生活在一個令我窒息的環境中,我就像一隻籠中的小鳥一樣,想飛又飛不高,但又總是不想屈服命運的主宰,目前尚且如此,假如某一天嘉嘉完全與我一起生活了,我的翅膀下有了沉重的拖累,只怕想都不敢想了。
有時候,我真的想找一個男人嫁了,不管有沒有愛情,只要他對我好,對嘉嘉好就行,或許像明娟,像曉林那樣,只要他有錢,只要他能給我物質生活的滿足就行。我會這樣嗎?
傍晚,帶着嘉嘉在房前的花壇前玩時,張總的妻子打來電話。
她說,我給你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樣了?
我回答:不用你提醒了,該走時我自己會走的,你放心,我不會搶你的男人。頓了頓我又說,實際上,我更怕你的男人搔擾我。
她說,你什麼意思?我答,你自己慢慢想吧,我希望你保護好自己,我們都是女人,誰都怕受傷的。我關了手機。我很想把張總與吳小姐的事告訴她,但我管住了自己的嘴巴。
9點多鐘,藍藍打過來電話,一聽我的聲音,藍藍就哭着說,雪兒姐,你幫幫我吧。我忙問發生了什麼事情。藍藍說,雪兒姐,我怕呀。
我問,你沒去醫院吧。你要考慮好,你還在讀書,千萬不能憑一時衝動把孩子生下來。
藍藍沉默了許久說,雪兒姐,你陪我去吧,我有點怕。明天,你回來吧。
我想了想。答應了她。
10月4日星期四
上午陪藍藍去區人民醫院做刮宮手術。
鄭理忙着去菜市買雞來燉。鄭理不會做家務,最終還是我來代勞了。
藍藍說,刮宮那一刻,她覺得世界末日快到了,真的好想去死,也很後悔不該過早偷吃禁果,但刮好了又覺得無所謂了,歡樂后是痛苦的淚水,女人真的很受傷,假如再碰上一個負心郎,女人才會真正品嘗痛苦交加的感覺。
我說,鄭理會對你負責的,你們愛得多深呀。
藍藍妹妹沒再說話,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這笑容很甜,是為鄭理,為他們的愛情。
幹了一會兒家務后,我又覺得很累,中午狠狠地睡了個痛快的午覺。
下午五點左右,張總從溫泉度假村打來電話,我一聽是他心裏就躥起一股火焰。
我問,你身邊有吳小姐吧,還打電話來幹啥?
張總停了停才說,雪兒,你怎麼知道的,你吃醋了?
我說,鬼才吃醋呢?像你這種男人,我躲都來不及。
張總說,雪兒,你真有個性,別人都怕得罪了上司,你可不一樣,有性格,我欣賞,不過我更欣賞你修長的大腿,你豐滿的乳房,好爽喲,雪兒,我現在一個人在溫泉,你來吧,我好想你……
我“叭”地擱了電話。我恨不得把他撕成兩半。
放下電話,我好想哭,我生活得好難。
我想我最好是離開那個鬼公司。
10月5日星期五
上午我來到北廣場路的“人才交流中心”,原來這裏的世界更精彩,街的兩旁都掛滿了“人才招聘信息”,我稍一立足觀看,就有三個中年婦女上來問我是不是找工作,要找什麼樣的工作。
我看了她們一眼,沒有理睬她們,可其中一個仍不死心,一直跟隨着給我充當義務員解說員。原來這裏是“人才市場一條街”,有十幾家職介所。包羅了全市幾大區勞動局的職介所,這裏有各種信息,等待你去挑選,去應聘。
在中年婦女“苦口婆心”的勸導下,我走進了他們的職介所,職介所的面積可能不足三十平方米,桌子挨桌子地放了六張辦公桌,六個年齡不同的男女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見中年婦女帶我進去,他們都忙起身笑着說“歡迎”。
中年婦女指着門前的一位年輕小姐說,你先建個檔吧。
我隨後坐在小姐的辦公桌前面。
小姐笑着遞給我一張表格,表的內容包括自我簡介,要想找什麼樣的工作等項目。
表填了,遞給小姐。小姐說,請你繳十元錢建檔費。
我說,填個表都要繳十元?
小姐說,是啊,從今以後,你的信息就將聯上網,隨時都可以上網查閱。我環顧四周,屋子裏除了一個熱水器外,就沒有什麼了呀,連一個最起碼的現代辦公設備――電腦都沒有,聯什麼網呀?
小姐笑說,我們的設備都在區勞動局,這裏只是一個辦公點而已。
我還是經不住他們“苦口婆心”的勸說,繳了10元錢建檔費。
繳了錢,我的表格傳到了另一個男士手裏,男士說,我這裏正好有聘秘書和報社記者編輯的信息,男士在一個自製的厚本子上翻了好久,才定格下來。
他說,有了,有家合資企業要聘秘書一名,你非常適合,我給你電話聯繫。只見他撥了電話,對着電話說了一番后,高興地放下電話說,公司老總很看得上你,要你馬上去公司面試,我有些猶豫。
我又說,再看看有沒有報社招聘記者的。
男士又認真地一頁一頁地把那個厚厚的本子翻過去,過了好長的時間,他突然眼睛一亮說,有了,有家生活類的報紙要文字編輯。我馬上電話聯繫。電話撥過去,說是老總去了西安。他又撥老總的手機。
約兩分鐘后,男士說,報社老總很看中你,要你去報社找副總編面試。
我心裏有一種欣喜,立即同意去報社面試。
男士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周小姐,想來你也明白,我們職介所是靠信息吃飯的,你在去報社面試之前,要繳一定的信息費。
我說,要收多少?
男士說,一般說來高級人才我們收四百五十元至五百元錢,中級人才三百元到四百五十元。
我打斷他的話問我屬那個級別的。
他說,你當然是屬於高級的那種了。我心想,那不就是要收我四百五十元錢?我身上也沒帶那麼多的錢,只好說,我沒帶那麼多錢下午再來吧。
男士說,周小姐,信息就是金錢,你可要把握好時機喲,這樣吧,我們給你優惠,只收你四百元錢,繳了錢就可以馬上去報社。
我說,我真的沒帶那麼多。
男士身邊的中年男子有些剋制不住了,說,這樣吧,你現在有多少就繳多少,繳了錢去報社面試了再說。
聽他這麼一說,我心裏倒覺得涼了半截,他們好像是在騙人?以前也常聽同事擺談到職介所的一些事情,好像大家對職介所都沒有多大的信任感。再看看眼前這幾位職介所的工作人員,好像真的有那麼一些見得人的事情摻雜在裏面。
我像“罪犯”一樣逃出了職介所。
經過“人才一條街”時,我不敢往左右看,如果你在某個廣告板前停留,準會有人上前向你職介。
下午1點剛過,手機響了,是那家職介所打來的,那個有點嗲氣的男中音說,周小姐,報社那邊來電話催了,你快過來,我陪你去吧。
我說,你告訴我是什麼報社,我自己去就是嘛。
男中音:這肯定不行。
我問:為什麼?
男中音:因為你還沒有繳信息費。
我狠狠地關機。
錢,錢,錢!一切都在為錢。我有些憤怒,但我又不知道自己在恨誰!真的有些莫名其妙。
10月6日星期六
今天該上班了,可我沒有去公司上班。
上午八點多鐘送走了藍藍妹妹他們,又急忙按照昨天從報上看到的一則招聘
廣告,去那家形象設計工作室應聘。
接待我的是一位年輕的女士,我向她展示了有關我的證件后,女士說我不太適合,因為她們需要的是美術學院畢業或相關學科的畢業生。
我收拾好證件正欲離開時,突然一個男聲叫住了我。
我轉頭一看,王劍雄正站在裏屋的門中間,笑着叫我。
我有點驚奇,王劍雄,你也在這裏?
王劍雄走過來,怎麼!你也來應聘?
我說,就算是吧。
王劍雄說,真的嗎?如果你願意,你就被聘用了。
那位年輕女士忙介紹說,這是他們工作室的老總。
我問王劍雄,這間工作室就是你開辦的那個?
王劍雄說,是呀。
可在那一瞬間,我又改變了主意,我不想在這裏受聘了。我說,我考慮考慮再說吧。
王劍雄想了想說,那好吧,我隨時歡迎你的到來。
我回到家,不知幹什麼好,我真的不想在王劍雄那裏工作,如果僅僅是因為我和王新梅是同學他就聘我,這有什麼意思,我其實是最不願意受人恩惠的,這是我的自尊心在作怪,有時我試着去改變這種心理,但沒有結果。
回公司繼續工作吧,張總肯定還會糾纏我,即使我與他在一起,但最終不會有結果,他不可能放棄他現在擁有的東西來娶我這樣一個不能給他帶來財富的女人,我也不想一輩子做人家的情婦。
馬上離開公司顯然很不實際,除非我立即答應王劍雄去他那裏,但我……
唉,我是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女人。
下午,我還是去了公司,張總很嚴肅地把我叫到他辦公室,問我這幾天為什麼不聽話,我有些莫明其妙不知他說的“聽話”是指的什麼?
張總說,你別裝糊塗了,我在溫泉打電話請你去,你卻……
正在這時,辦公室被人打得“咚咚”着響,接着又傳來一個女人的吼聲:周雪兒,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你勾引我的男人算什麼本事?是張總的妻子來了。
張總忙起身去開門,臉上堆滿苦笑。
張總的妻子衝上來,二話沒說,就抓住我的衣服,伸手來抓我的臉,嘴裏說,你這張臉真討厭!我本能地掙扎,反抓她的頭髮用勁往下拉,痛得她“哎喲”一聲,鬆了抓住我衣服的手。
這時,張總上前,把我和她分開,她轉身揮手就給張總一耳光,我乘機捂着臉逃出了辦公室,逃出了公司,回到家裏傷心地哭了一場。
傍晚,我給阿誠打電話去,本想向他訴苦,但阿誠卻很高興地告訴我,他國慶節結婚了,本想通知朋友回來聚聚的,但他妻子想去九寨溝,因此就陪她了。
見阿誠高興,我沒再說我想說的話,只是說些祝他幸福之類的客套話。
放了電話,我覺得心裏空虛得發慌,阿誠也有歸宿了,他再不會像以前那樣對我好了,我現在連一個能夠真心聽我傾吐心裏話的人都沒有了,我覺得自己孤獨無助,前程悲涼。
10月7日星期日晴
今天我蒙頭大睡到上午十點多鐘才起床,要不是張總打來電話,我連眼睛都不想睜開。
張總一共打來了四次電話,開頭三次我都沒有接聽。
張總說,雪兒,請原諒我,我不是想傷害你,你看到了吧,她太無理了,我怎麼和她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