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於文娟 沈雪 伍月(三十)
沈雪事後的懷疑還真有道理。那天沈雪給嚴守一打電話,嚴守一和課堂上的男生一樣,也把手機的電池從屁股上摳下來,又推了上去。因為那天在費墨新書新聞發佈會的宴席上,嚴守一後來喝大了。喝大之後,又隨伍月去了國際貴賓酒店的1108房間。宴會進行到一半,費墨在旁邊又煩躁起來,顯得滿腹心事,推說學校有事,提前走了。這時伍月來到嚴守一這一桌,頻頻與人乾杯。發行所的高經理是個中年婦女,說話羅嗦,喝酒也羅嗦,她不與伍月喝,非纏着嚴守一喝。一喝開頭,其他人也與嚴守一喝。一來二去,有些喝大了。這時嚴守一的手機“唄”地響了一聲,又進來一封短訊。他掏出來看,還是伍月發來的,還是剛才發過的那句老話,不過加上了一個詞:大東西,我想看你的肢體表演,咬死你。嚴守一不禁心裏一陣騷動,但抬起頭看,發現伍月已不在這個酒桌。向宴會廳四處張望,也沒有找到她。這時嚴守一的酒勁還沒有上來,頭腦還清醒,他把手機躲在酒桌下,給伍月回了一封短訊:別鬧了,冤家。然後將手機里進來的和發走的短訊統統刪掉,又起身與人喝酒。剛喝了兩杯,手機又“唄”地響了一聲。嚴守一看手機,上邊寫道:冤家,我在1108房。這時嚴守一的酒勁兒上來了。上來之後,眼前晃動的,全是伍月胸前的兩隻籃球;耳朵里響的,已不是宴會廳的“嗡嗡”聲,全是前年兩人在廬山床上的髒話。嚴守一忍耐再三,起身又喝酒,想用喝酒與熱鬧壓過心中的騷動,但越喝眼前的籃球越大,漸漸大得像一個籃球場;髒話越來越頻繁,越來越響,激烈得像重金屬音樂。他終於站起身,推說去廁所,踉踉蹌蹌穿過宴會廳,向電梯廳走去。記得餐廳里還有許多人與他打招呼。出了宴會廳,記得還碰到出版社的賀社長。老賀正在送人,似乎喝的也有些大,頭上的一綹頭髮,沒有搭在禿頭上,而是搭拉在眼前。老賀一把拉住他:“老嚴,你也走哇?”嚴守一握住他的手:“去廁所。”離開老賀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什麼,迴轉身又握老賀的手:“賀社長,剛才人多,沒顧上說,特別感謝,把我前妻的工作給解決了。”老賀摟住嚴守一:“都是朋友。讓她去《知心》雜誌,跟在我這兒是一樣的。《知心》雜誌的主編,跟我最知心。”接着拍嚴守一的胸脯:“是一女的,明白了吧?”嚴守一點頭。老賀又趴到嚴守一耳朵上說:“伍月都跟我說了,我也跟《知心》雜誌說了,自始至終,沒讓於文娟知道這事跟你有關係。”接着揮手:“別人,他就更不知道了!”嚴守一又誠懇地握手:“謝謝,來日方長。”掙脫賀社長,又向電梯間走。這時老賀踉蹌着喊:“老嚴,錯了,那是電梯間,不是廁所。”嚴守一隻好又拐到廁所。撒了一泡尿出來,發現老賀不見了,才走向電梯間,上了電梯。到了十八層,絆着腳走到1108房前,這時他腦子還算清醒,臨進房間之前,知道把手機拿出來,先刪掉伍月的短訊,又把電池從手機屁股上摳下來,再推上去。1108房,是出版社為費墨新書首發式包的一個會務房間。房間的地毯上,還堆放着費墨許多新書和沒有散發完的紙袋子。房間的牆上和鏡子上,用膠條貼着幾張費墨新書的招貼畫。伍月也有些喝大了。嚴守一一進房間,剛關上門,就被伍月逼到了房間的屋門上,兩人開始狂吻。自去年郊區的狗叫聲中一別,兩人有一年多沒在一起了。唾液一接觸,嚴守一就驚心地感到,在人群中找來找去,在黑暗中最貼心的,原來還是伍月。就好像在自己的影子中找自己,找來找去,哪一個都不是自己。伍月的雙手岔着,捺在房門上,支撐着兩人身體的重量。接着兩人摟抱着向房間內移。壁櫃“咔嚓”一聲,被他們的身體頂陷進去。又移到矮柜上,矮柜上的書和雜物,被他們“嘩啦”一聲撞散到地上。接着兩人的身體重重摔到了床上。伍月在上邊,將嚴守一的衣服扒光了,就脖子裏剩一條領帶。嚴守一也將伍月的旗袍順着衣襟撕開了。原來裏邊就一個乳罩和褲頭。乳罩被他一把拽掉,褲頭沒等他脫,伍月就自己用手退了下來。伍月伸頭去習慣性地咬他的肩膀,嚴守一似乎清醒一下,用手從後邊扯她的頭髮:“別咬。”伍月急不可耐的聲音:“不咬你,要你!”又扯下嚴守一的領帶,卷巴卷巴,塞到嚴守一的嘴裏:“讓你再說!”壓到嚴守一的身上。嚴守一這時突然看到房間鏡子上貼着的費墨頭像,想起剛才停車場的事,腦子又有片刻清醒,拚命推伍月的身體:“不行。”但已經來不及了。伍月的身體已經進來了。嚴守一感到,自己渾身,似乎陷進了一條正在下雨的洶湧的大河。確實好長時間沒有這麼好過。兩個多小時。兩人大汗淋漓,倒真像掉進了河裏。由於出了汗,兩人的酒倒醒了。床上的毯子,早被他們踢蹉到地上。完事後,兩人一身光,並排躺在床上。喘息片刻,嚴守一吐出領帶,想起身穿衣服,又被伍月扳倒在床上。這時伍月拿起床頭柜上自己的手機,對着床上“啪”“啪”拍了幾下,讓嚴守一看手機畫面。手機屏幕上是幾張嚴守一和伍月的**照片。**上了手機有些變形,不像剛才的實際感覺那麼好。這時一陣疲憊襲上身來,嚴守一開始有些懊悔,一邊說:“以後不能這樣了。”一邊想將手機上的照片刪掉。但手機一把被伍月奪了過去。嚴守一:“知你換了新手機,有這功能。你拍它幹什麼?”伍月:“留個紀念。”嚴守一還奪那手機:“刪了吧,別讓人看見。”伍月躲手機:“我就是想讓人看見。”嚴守一這時看伍月,發現伍月的神情有些不對。他一邊拿過一件襯衫蓋到自己身上,一邊忽擼伍月的頭:“別學傻,我知道對不起你,但我們只能這樣。我跟沈雪,已經在一起大半年了。”伍月:“我不是讓你娶我。”嚴守一看着伍月:“那你想幹什麼?”伍月:“我給你前妻找了一個工作,你也給你前情人找一工作吧。”嚴守一奇怪:“你不是有工作嗎?”伍月:“你們《有一說一》不是正招女主持人嗎?我想去面試。”嚴守一:“剛才在會上,我是開一玩笑。”伍月:“我不是開玩笑。這事我想了好長時間了。”嚴守一看伍月,這時知道她是認真的。嚴守一將身子仰起來,倚在床頭:“你現在不是挺好嗎,當主持人幹嘛?那就是一個戲子,一個‘三陪’。”伍月:“我就是想當戲子,我就是想當‘三陪’。”用手捏嚴守一的鼻子:“你不是當名人當累了嗎?我這叫見賢思齊。不就是藉助電視鏡頭嗎?我覺得我不比別人差。”嚴守一:“也沒你想得那麼容易!”伍月:“讓不讓當由你,當好當不好由我!”又晃了晃手機,擰了嚴守一一把:“你要不答應,我就把它公佈出去!”嚴守一還想開玩笑:“你這不是訛詐嗎?有話不能好好說嗎?”伍月:“不是訛詐,是交換,跟你學的。我知道你這人,好好說沒用!”又“呸”了嚴守一一口:“兩年多了,我才知道你是個自私的人!”嚴守一光着膀子,將頭埋在手裏。半天抬起頭說:“就算我同意,這事我哪定得了哇?得台長。”伍月:“你甭管別人,台長會同意,你只說你!”嚴守一吃了一驚,正要說什麼,這時房間外“嘭彭”有人敲門。嚴守一嚇了一跳,趕忙從地上拽過毯子,蓋到自己身上。伍月倒不慌不忙,還光着身子在那裏躺着。敲門聲又“咚咚”地響。伍月喊:“誰呀?”門外有一喝醉的聲音:“是我,知你在裏邊,開門!”嚴守一聽出來,是出版社社長老賀的聲音。嚴守一又嚇了一跳,將手止在嘴唇上,示意伍月。伍月沒理他,而是對門外喊:“我媽來了,在裏邊洗澡!”老賀嘴裏不知咕嚕了一句什麼,聽出腳步有些愣騰,漸漸遠去。這時伍月說:“我還告訴你,你真以為老賀安排於文娟的工作,是看你的面子呀?是因為你給費墨寫序呀?”嚴守一又吃了一驚:“那因為什麼?”伍月點着自己的鼻子:“是我。是她佔了我的便宜。”接着眼中湧出了淚。嚴守一愣在那裏。嚴守一離開國際貴賓酒店,先去一洗浴中心洗了一個澡,將渾身的味道沖了個乾淨,然後才開車回家。到了家裏樓下,突然又覺出嘴裏的味道不對,想起今天又含了伍月的耳唇,那香水似乎還在嘴裏,味道有些苦。他想起以前與於文娟的教訓,又開車出去,到了樓后一家小食品店,買了一瓶礦泉水,跑到一個小巷裏,蹲下來洗嘴。小食品店的店主是個中年婦女,看到嚴守一有些異常,跟過來看。突然認出是嚴守一,又有些驚喜:“老嚴,你沒事吧?”嚴守一搖着手:“沒事。”嚴守一回到車上,又將車開到另一座樓后,在車裏一個人獃獃地坐着。伍月突然提出去《有一說一》當主持人,而且開始要挾他,是他沒有想到的。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世界上的事情,原來都有目的;就是原來沒目的,漸漸也會演變出目的。過去他以為女人的目的大不了就是為了在一起生活,沒想到伍月另有主意,要去電視台當主持人。過去他以為伍月是個弔兒郎當的人,沒想到她很有心計。更讓他感到吃驚的是,為了去《有一說一》,伍月似乎已經背後做了許多工作,他竟一點不知道;她說台長會同意,難道她已經找了台長?還有,給於文娟安排工作,她說是老賀佔了她的便宜,難道台長……嚴守一不敢再想下去。像當初於文娟生孩子一樣,他再一次覺得世界不真實。他掏出手機,又給伍月撥了一個電話。電話通了。他在電話里真誠地說:“親愛的,別這樣,我覺得有點臟。”伍月在電話那頭說:“臟是你造成的。”接着把電話掛了。傍晚,沈雪結束一天的考試回到家,後邊跟着牛彩雲。一進門,見嚴守一一個人在家裏沙發上獃獃地坐着,目光有些獃滯,沈雪嚇了一跳:“你怎麼了?“嚴守一回過神來,趕緊抱住頭:“費墨會上,有些喝大了。”沈雪突然想起什麼,問:“中午給你打電話,怎麼不在服務區?”嚴守一:“可能正在電梯裏吧。”因為這時沈雪還不知道手機摳電池的奧秘,也沒有在意,開始向他嘮叨牛彩雲今天考試的情況。牛彩雲在旁邊翻着白眼。但沈雪說的是什麼,嚴守一一句也沒有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