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屍體睜眼了(二)
胡小酒自信地一笑說道:“這還不簡單嗎?正常人上吊都是面朝著房門,可她呢,卻屁股對着門外,這難道不奇怪嗎?”
“噗!”魏秋山一個沒忍住笑噴出來,“就這個?”
“你懂什麼,人自殺一般都會選擇自己認為最舒適的方式,面向外看着門外的藍天白雲這多美好,面向裏面呢?黑黢黢的牆,小窗子,不覺得很難受嗎?可是現在呢,屍體面向屋裏,這說明什麼?說明根本不是自殺,至少,不是她心甘情願地去自殺。”胡小酒說完覺得自己說的非常有道理,頗有些得意,然而一回頭卻發現根本沒人在意。
“喂!喂!”胡小酒大喊,“你們是聾了嗎,有沒有聽到我講話!”
魏秋山揮揮手:“來人,把她拖出去。”
話音剛落,立刻出來兩個官差,架起胡小酒就往外拖,胡小酒扯着嗓子大喊:“放開我!你們放開我!天靈靈地靈靈,妖魔鬼怪速速退散!你們……你們不聽本仙姑的話,回頭被怨靈纏身可是要遭報應的,她,她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話音未落有人大叫了一聲:“呀!”
魏秋山回頭看了一眼:“閻小七,你咋呼什麼呢?”
“睜……睜眼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
“是真的,頭兒!屍體……屍體睜眼了!”
魏秋山走上前,隨即便愣住了,屍體的眼睛果然開了一條縫,青灰的眼珠微微突出來,透着詭異的死氣,院子裏一陣死寂,陰風貼着地面吹過,捲起細碎的黃沙。
人們議論紛紛:“詐屍了?”“真的死不瞑目啊!”“見鬼了,見鬼了。”
胡小酒見縫插針地咳嗽兩聲,說道:“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她的聲音不大,卻引得眾人一陣激靈。
趙洪成慌亂地不知所措,大喊着:“來人,收屍。”可是誰也不敢動。
“等等。”項白說道,“不能收屍。”
“為什麼?”趙洪成睜大了眼睛,好像沒聽懂他的話。
“她的確……”項白沉默片刻,眼睛不經意瞟向胡小酒,不得不說這個小神婆與其他神婆略有些不同,但是……他嘆口氣說道:“她的確是胡說八道。”
“喂!你說誰胡說八道,我那是分析!嚴謹的分析!你沒看見嗎,都死不瞑目了。”
項白沒理她,快步走上前說道:“雖然胡扯,但是有一點她說的對,這人不是自縊,是謀殺。”
胡小酒立刻轉怒為喜,從兩個押着她的捕快手裏掙脫掉,說道:“怎麼樣?我就說是謀殺,現在你們相信了吧?”又欣慰地拍着項白的肩膀,“小哥哥,人長得好看,腦袋也很靈光嘛!不像他們,大傻配二傻!”她說的大傻和二傻當然就是趙洪成和魏秋山了。
項白沒說話,默默躲開她的手,令胡小酒很是尷尬。
魏秋山還是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項白:“怎麼可能是謀殺呢,你是不是搞錯了?”
項白也看着他,眼神十分篤定:“不會錯,是謀殺。”
“為什麼?”
“面色青紫,舌頭外露,眼部微張。”
“不,眼睛是剛剛才睜開的。”閻小七篤定地說道。
“是死的時候就沒閉上,被人硬把眼皮合上,隨着人死後皮膚鬆弛,眼球外凸,這才又張開了。”
“哦……我還真以為詐屍了呢。”閻小七鬆口氣說道。
“另外,還有這個。”項白指着屍體下的穢物說道。
眾人見此均不禁面露嫌惡之色,只有魏秋山說道:“這沒錯啊,排泄物與屍體位置是一致的。”
項白卻搖搖頭:“是一致的不錯,但如果是直立縊死應該集中在屍體襠部,可現在臀部也有,甚至腰部也沾到一些,這說明死者有可能不是直立縊死。”
趙洪成問道:“不是直立縊死是什麼意思?”
“比如坐着,甚至躺着。”項白解釋后又說道,“還有,林氏的房子很簡陋,屋裏屋外都是黃土地面,我們走進走出自然會留下足跡,新的足跡會蓋在舊足跡之上,而林氏懸挂的地方卻沒有人走過,不僅沒有足跡,甚至一丁點痕迹也沒有,這是為什麼?”
“對啊,凳子蹬出去那麼遠,起碼應該有一條划痕的。”魏秋山說著又撿起地上的凳子仔細的檢查起來,卻看不到一丁點被人踩過的灰塵,一拍手掌,“說明她就不是踩着凳子死的!”
“錯!不是沒踩過,那麼高的房梁就算是兇手把她掛上去也要踩的,是怕留下自己的痕迹,打掃過。”胡小酒搖頭晃腦地說道。
項白不禁看她一眼,而後指着屍體說道:“把她放下來。”
魏秋山忙派人將林氏的屍體放下來,橫放在地面上。
項白掀起死者的衣袖問道:“身上的淤青哪來的?”
趙洪成說道:“鄰居們說她們家兩口子常吵架,興許是她男人打的。”
“老傷新傷都有,她男人常打她。”項白說道。
“這一點我也懷疑過,可是她死的時候她男人朱三兒並不在家。”
項白沒再多問,而是跪在屍體旁,臉貼着屍體的下巴細細得看,好像要看出一朵花來。
“這你就不必研究了,真的只有一條勒痕。”魏秋山說道。
“這是什麼?”項白指着死者脖頸上的勒痕說道。
“勒痕啊?”
“繩擦痕。”
魏秋山看了一眼:“繩擦痕意思是……”
項白點點頭說:“字面意思。”項白看了看院子裏的人,忽然指着一個瘦小的男人說道:“叫他過來。”
那男人被帶上來,渾身是傷,腳也跛着,像是剛被人打了一頓。
“朱三兒?”項白問。
“是。”朱三兒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他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這腳是……”
他活動了兩下腳踝,摸摸脖子好像有點不好意思似的,說道:“嗐,讓人打的。”
“賭坊的人?”
“是。”
項白抬抬下巴問道:“她是怎麼死的?”
朱三偷眼看看屍體說道:“不知道,不是弔死的嗎?”
“為什麼會死?”
“不知道。”
“你的老婆,她為什麼會死,你不知道?”項白的目光格外犀利。
他愣了愣才說道:“不知道啊。”
“屍體不是你發現的嗎?”
“不是。”朱三說道。
項白不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原來是我弄錯了。”
趙洪成說道:“屍體是隔壁王婆子發現的。”
“對,不是小的。”朱三說道,“小的今兒早上想去賭坊,她就是不讓去,還爭擰了一陣兒,後來她生氣就走了,然後我才走的,回來她就死了,誰曉得她是為什麼想不開呢?”
項白與魏秋山交換了個眼色,對他說道:“你老婆不是自縊是謀殺。”
“啥!這咋可能呢?”
“也不至於這麼不可思議吧,”項白說道,“她就沒有得罪過什麼人嗎?”
男人似乎想了想說道:“沒有啊,沒聽說她跟誰過不去。”
項白似笑非笑,說道:“跟你呢?”
男人似乎嚇了一跳,而後說道:“可是我當時不在家啊。”
“嗯,也對。”項白點點頭說道,“你走吧。”
“對了。”朱三忽然停下腳說道,“我想起來了,我老婆說跟王婆一起編筐,王婆子也答應了,可是那天我老婆哭着回來說王婆子跟別人嚼舌根,說她讓東家攆出來是因為手腳不幹凈。”
“知道了,那你把王婆子叫來。”
不一會兒進來一個婆子,婆子沒見過什麼世面,猛一見這麼些官差衙役頗有些戰戰兢兢。
項白問她:“您就是王婆?”
王婆偷偷瞧一眼,見是個眉眼秀氣的後生,不覺鬆了口氣說道:“是。”
“林氏的屍體是你先發現的?”
“是。”婆子又說道。
“怎麼發現的?”
婆子道:“我就住隔壁,今兒早上來找她,一進門兒就瞧見了。”
“能不能再詳細一些,為什麼來找她?來的路上看見什麼人沒有?”
婆子想了想又說道:“就是昨兒林家嫂子說好了一塊兒編筐,後來我等到不早見她還沒來就過來問問,至於什麼人……”婆子搖搖頭道,“沒見什麼人。”
“可是我聽說你不太願意跟她一起,怎麼又願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