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一
【楔子】
一轉眼又是六月,錦園中的一眾花木都帶了炎炎夏日的味道。
林遠捧着一隻白瓷錦鯉紋瓷罐進屋,將冰碗子從裝滿冰塊的罐子裏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捧到紀念桌上,看主子埋頭看書沒空搭理,輕步退避到一旁。
紀念翻過一頁書紙,發現林遠在一旁有些欲言又止,便知道是有事情。
紀念索性把書合上,拿過銀簽子撥弄幾下,挑出一塊兒稜角來吃,「什麽事?」
「殿下,京里來了人給您送東西。」
紀念「嗯」了一聲便無話,他在餘杭的這段日子,王妃每個月都會遣人來一趟,倒也沒有什麽特別。
林遠見紀念不明所以,便又補充一句,「王妃身邊的大姑姑誦玉親自來了,正在外間等着殿下呢。」
「怎麽不早說?」紀念吩咐道:「快請進來。」
林遠忙不迭地去請,他就知道王妃在殿下這邊是獨一份兒的尊貴體面,連帶着她身邊的人,殿下都會高看一眼。
誦玉在外間等了許久,總算見到了林遠出來,她不由嗔道:「好你個猴尖兒的林遠,讓姑姑我在這裏等了這麽段時候,王妃可是有大事交代我來說的。」
林遠是自紀念小時便隨侍身旁的太監,而誦玉則是王妃的乳母兼大姑姑,輩分上就被壓了一頭,只得陪笑道:「我的姑姑,都給您上了冰鎮的茉莉花茶,還不夠您去去火氣啊?殿下方才在看書,小的不敢打攪,這會兒聽得您來了,殿下立刻請您進去,這是多大的面子,您還嫌?」
「得得得,你們的嘴皮子都練得比那打板書的溜兒,我可懶得跟你在這邊費工夫。」
誦玉同林遠邊說著話,邊進了內屋,見到紀念上去福了一福,「請殿下安。」
紀念道:「姑姑不必多禮,大熱天的,王妃遣你趕過來,必定是有什麽要緊事說了。」
「殿下料事如神,這頭一件事是殿下回京日程的事,王妃託人去了趟國公府,老國公爺也跟皇上開了口,自然沒有扯上殿下,只是說家中女眷想着盼着的,沒個主心骨兒,皇上聖明,心中必然也是有數的,萬歲爺只給了一句話,這一年之間怕是不能夠。」
「岳父一向明事練達,這次也是有勞了。」
「殿下說的哪裏話,您心中所急自然是王妃的頭等大事。」
誦玉見紀念滿意,便接下去道:「府上的蘭妃娘娘怕是不行了,這次奴婢也是專程為了這事來的,王妃也知道您在這邊缺人打點,本想着應了殿下的要求,過來幫着打理打理,畢竟女眷交往起來,殿下總派下人去應着未免不尊重,但蘭妃就在這幾日了,王妃這會真真兒走不開,還有大公子……今年方才十一歲,若是生母一逝,保不準要怎麽傷心呢,王妃娘娘委實是放心不下……」
閔青蘭的病已經拖了個三四年,差不多該到時候了,紀念也早就知道此事,心中自然沒多少傷感。
「王妃娘娘思慮再三,也問了問諸位府中女眷,貞妃娘娘自己說坐不了馬車,一路走來就掉了半條命,下面那幾位身分都不夠,所以王妃想着給您在這邊張羅門親事,也好補了蘭妃娘娘的空缺。」
紀念對這些後宅之事一般很少會管,一股腦兒都交給王妃上官謹拿主意,聽得誦玉這般說,也沒多少意見,「那就如姑姑所說,這事情就交給姑姑張羅了,姑姑可別嫌煩。」
誦玉再次給紀念福了一福,「殿下言重了,王妃這次派奴婢過來就是為了這事,咱們國公府的夫人便是這江浙人,有她的娘家幫着搭把手,必然出不了亂子,殿下您放心吧。」
「岳母也是江浙人?」紀念挑了挑眉,「這事我倒是忘了,可是錢塘靖海侯衛家?」
「一點兒不差。」誦玉肯定地道:「這事就交給奴婢和侯夫人了,殿下什麽都不用管,只等着新側妃進門吧。」
誦玉回完了主子的話,顧不得晌午日頭毒辣,直接出門上車趕往了靖海侯府。
靖海侯衛唯正是王妃上官謹的舅家表哥,府上的三姑太太做了趙國公的夫人,卻跟故去老太爺最是兄妹情深,連帶着衛唯同上官謹也常來往。
侯夫人孔氏早就遣人在大門口候着誦玉了,一見馬車停在門口邊,馬上有人上前攙扶。
「我的姑姑,我們侯夫人早早兒接了信,連晌午飯都沒吃好,就候着姑姑呢。」說話的正是孔氏身邊的周媽媽,在府中也是一等一的紅人兒。
誦玉嘴上說著不敢當,但心裏也是受用,王妃娘娘身邊的大姑姑,無論怎麽慎重對待都是不過分的。
孔氏早在正廳等着誦玉了,見到她進來忙起身就要福禮,卻被誦玉一把扶住,「不敢當,夫人是主子,這不合規矩。」
孔氏也是讓讓她,並沒打算真的福下去,畢竟讓丫頭們看了不成體統,但心中仍舊是不敢等閑視之。
「姑姑坐,這是今年新進的龍井茶,用前些日子收着的雨水泡的,姑姑且嚐嚐,前幾日收到王妃娘娘的信箋,妾身幾天都沒睡好覺,一直在細細盤算,添人進口固然是好,但聽得府上已經有幾位貴人了,妾身愚見,這新進一位側妃娘娘,倒不比知根知底的遣過來簡單。」
誦玉喝了口茶,心中暗嘆,雖然這孔氏也是大家出身,可論起這對人情世故熟稔的程度,比自己還是相差甚遠,不過就是個侯夫人而已嘛。
「夫人不知,我們府上一位側妃娘娘已經眼看着不成了,另一位……呵呵,平日裏還算規矩,只是生得好又有兒女傍身,我看着難免心思大了些,李淑人是最不好管事的,龐良人才進府不滿一年,也正是該調教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