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莫姝安沒有回話,秦祚和秦景楠是先後離開的,不過兩個人離開的場面截然不同,秦祚離開的那日,嚴帝親自上了城牆去送,而秦景楠……他雖然是幾個兄弟中第一個封了郡王的,說到底在嚴帝心中,最重要的依舊是秦祚,甚至有傳言,嚴帝封秦景楠為郡王,完全是為了給秦祚鋪路,畢竟秦景楠是兄長,而等秦祚這次回來,怕是就要封親王爵了。
甚至有流言說,本來嚴帝只想封秦祚的,只是秦祚顧念兄弟情誼,直接推拒,舉薦了秦景楠,所以嚴帝才會封了秦景楠郡王爵。
這些流言聽得莫姝安心中好笑,也不知道放出流言的人到底是想幫秦祚,還是想害他,若是嚴帝真的有意封秦祚為親王,哪裏還需要用秦景楠來鋪路?說弟弟加封,兄長無封於理不合、說秦祚退拒,爵位這才降一等落在秦景楠身上,說得這些爵位和田裏的大白菜一樣似的,還能挑三揀四,更何況嚴帝是這樣沒主見的人嗎?想來這些流言不僅不能證明秦祚受寵,怕是傳到嚴帝的耳中,嚴帝也要發怒了。
貴妃幽幽嘆口氣,靠在軟墊上說︰「睿郡王也離京了,你自己在府里難免覺得寂寞。」
莫姝安心中一驚,面上惶惶不安,看着貴妃。
貴妃看着她的樣子,皺了皺眉,她最看不慣楚楚可憐的人,可是眼神落在莫姝安的小腹上,眼神卻柔和了許多,「你肚中的孩子是有大福氣的。」
莫姝安只覺得貴妃近日格外詭異,那日貴妃眼中的憤怒仇恨她還記得,今日怎麽就是這般模樣,還說這孩子是有大福氣的,哪怕莫姝安有顆七竅玲瓏心,如今也猜不到貴妃的心思。
其實說到底,就是前日貴妃忽然夢見了一個冰雪可愛的小男孩叫着自己母妃,朝着自己撲來,偏偏她怎麽也抱不到,夜中忽然驚醒,不知道怎麽就想到了莫姝安有孕的事情,再一推算時間,莫姝安有這個孩子的時間正巧是她剛失了孩子的時候,而且莫姝安有孕也是在她宮中發現的,會不會是那孩子捨不得她這個母妃,所以投胎到了莫姝安的肚中,好藉機回到自己身邊?
這些心思貴妃誰也沒有說,一直埋在心裏,今日實在忍不住,這才派人把莫姝安召進宮來。
別說莫姝安,怕是連秦景楠都猜不到貴妃會有這樣的心思。
貴妃柔聲說道︰「快嘗嘗這燕窩糕。」
莫姝安應了一聲,冬清夾了一塊糕點放在小碟中,端給了莫姝安。
莫姝安一手端着小碟子,一手拿着銀筷子夾着燕窩糕,咬了一口——其實她敢吃也是確定貴妃不會蠢到直接在自己宮中下藥。燕窩糕的口感細膩,不是很甜,味道極好,所以莫姝安也沒客氣,用了三、四塊這才停了手。
貴妃看着心中喜悅,「我讓人備了午膳,你就陪我一併用膳吧。」
「是。」莫姝安恭敬應了下來。
一般女子有孕易多思,更容易鑽進牛角尖中出不來,而貴妃本就年歲不小,有孕後後宮獨寵的地位也被打破了,甚至連掌管後宮的權力也被皇后奪走,她心中本就藏着事情,可是因為在後宮這麽多年,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誰知道後來竟是秦祚這個親兒子讓她流產……
流產後又沒能好好休息,和秦祚的幾次爭吵,娘家被秦祚給坑了等事情,其實已經讓貴妃性子左了,為了保持容貌,又用了那秘葯,秘葯並不是沒有絲毫副作用的,可貴妃卻知道容貌對後宮的女人來說更加重要。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正是由於和秦祚之間的關係越發僵硬,面上卻還要保持親善,貴妃難免開始思念那個沒能出生的孩子,或者是懷念秦祚小的時候、他們母子兩個還是好得無間隙的時候,最終這才會作了那個夢。
若是秦景楠或者莫姝安知道這其中關竅,怕是心中也要厭惡,明明是他們兩個人的寶貝,偏偏被貴妃這樣惦記。
貴妃絮絮叨叨說了不少如何養孩子的事情,莫姝安都聽着,卻沒往心裏記,若是把他們的孩子養成秦祚那樣,莫姝安自己都要氣死。
只是看着貴妃,她心中的違和感越濃,等中午用膳的時候,那種違和感就更重了,因為貴妃一直讓人給她布菜。
「吃多些魚,這魚肉對孩子最好,孩子以後也會聰慧……多用些……」
莫姝安見貴妃句句不離孩子的事情,甚至下午還召了太醫來,要多給她開一些滋補的葯,只說一定要保孩子平安。
可是這樣反而讓莫姝安起了猜測,喬先生離開前特意吩咐過,要她不能補得太過,畢竟她年歲還小,又是第一胎孩子,補得太大,生的時候就要困難了,說不得還會讓她遇到危險,且每日最好多活動一些,生的時候才會有力氣。
除了喬先生外,母親也這般叮囑過,所以哪怕再擔心她的身子,有些東西卻不會一直讓她用的。
貴妃什麽都不知道,一切都是為了孩子着想,好像只要孩子平安,不管莫姝安以後是什麽情況都無所謂。
在莫姝安看來,貴妃怕是有這樣的打算,一方面表現自己的賢良淑德,對她百般照顧,一方面卻是想要等她生產的時候做手腳,畢竟貴妃心中還是仇恨她的。
兩個人的想法南轅北轍,結果卻是相同的,貴妃心中正是打算着等孩子生下來就弄死莫姝安,再找機會把這個孩子抱到宮中撫養,這樣自己的孩子就能回到身邊,哪怕不能叫自己母妃也是好的。
等太醫開完方子,貴妃就催着莫姝安去午休,還特意給她收拾了暖閣,那暖閣處處妥當,任何對孕婦不好的東西都沒有,這樣的貼心讓莫姝安更確定了心中的想法,認為貴妃就是表現給嚴帝看的。
冬清有些不安,莫姝安被伺候着躺下後,輕輕捏了捏她的手。
她們現在也沒有旁的選擇,還不如安心享受,既然貴妃想要表現,那就要保證自己和肚中的孩子不能出事,大體看來還是利大於弊的。
莫姝安也有些困了,直接就閉眼睡去,冬清卻不敢,守着莫姝安,處處防備着。
睡了半個多時辰,莫姝安就被冬清叫醒了,就發現貴妃正站在她床邊,而貴妃身邊的宮女手中端着葯。
莫姝安起身,「娘娘,我……」
「不用起來,用了葯再睡一會。」貴妃柔聲道。
哪怕貴妃這樣說,莫姝安卻不能真的不起來,只是貴妃不讓她下床,莫姝安只能坐在床上。
貴妃親手端過葯來,「趁熱喝,我讓太醫親自熬的。」
莫姝安知道,這就是剛才太醫開的方子,她端着葯慢慢喝了起來。
冬清低着頭,強忍着心中的憤怒,她很想阻止,卻知道不能,就像莫姝安根本不想用藥,卻必須喝下去一樣。
貴妃看着莫姝安的態度,心中滿意。
莫姝安快喝完了,忽然皺眉,碗往冬清手上一塞,轉頭捂着嘴乾嘔了起來,那葯灑到了冬清身上一些,可是冬清根本顧不得,趕緊過去用帕子給莫姝安擦嘴。
等莫姝安好了一些,很自然的把帕子給收起來,貴妃見葯幾乎喝完了也沒多說什麽,只是吩咐宮女帶着冬清下去更衣。
莫姝安也說︰「冬清,去吧。」
「是。」冬清這才下去。
貴妃並沒有強留莫姝安她們在宮中用晚膳,畢竟莫姝安在宮中過夜也不符合規矩,所以在冬清換了衣服又休息了一會,貴妃就賞了不少東西讓她們出宮了。
在馬車上,冬清低聲說道︰「主子,那衣服和帕子直接被宮女拿走漿洗了,只說洗過再送回來。」
莫姝安眼睛眯了下,她早就猜到了,其實在藉著帕子和冬清遮掩的時候,她灑了不少葯在自己裏衣的袖子上,因為有中衣的遮掩倒是沒人注意到,她雖然知道貴妃不會在葯里下讓她小產一類的東西,卻也不敢肯定貴妃不會下別的在葯中。
貴妃宮中,宮女恭敬說道︰「回娘娘的話,那染了湯藥的手帕和衣服都已經收回來了,奴婢看着那個冬清更衣,身上並沒有旁的。」
「嗯。」貴妃看了眼說︰「直接燒了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