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三天能做多少事兒呢?其實蠻多的,永恆批了資金給恆星,電影項目正式啟動,梁烽算是見識了枕邊風的威力,連劇本都要按着楚槊的意思來,這已經不是一般的寵了。
分明已經寵上天。如果梁烽知曉路易斯猶覺不夠,會不會一口老血嗆出來。
楚槊給了編劇一段故事,他原本,希望演的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如何扛起了山河,又如何替蒙冤的父親平反。往事已隨風散,楚槊沒再提少年將軍,他給編劇的,儼然是他父親走的路。
一個浴血沙場為國為民的將軍,一方將軍府,國事家事裝在將軍身體裏,最終卻被世道所累,冤死獄中,他的夫人也隨之而去。不是什麼輕鬆的故事,無論是兒女情長還是國讎家恨,都格外沉重,渲染力夠重的話足能讓人在屏幕前喘不過氣。
編劇恍然,這樣的劇本這樣的製作團隊,票房還是其次,是奔着獎去的吧?
他自以為領悟到了精神,拍拍胸脯保證寫出一個蕩氣迴腸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
楚槊笑了笑,表示期待。
將軍的角色是他的,至於其他人,他還想參與一下選角呢,儘管錢是永恆出的,其餘人儼然已經把他當成了老闆,或者是老闆娘,沒差。
總之楚槊這三天過得很滋潤,白天工作滋潤晚上愛人滋潤,彷彿全然沒把杜念之流放在心上,就連三天一到,去赴約之前他還是把當天份兒的戲好好拍完,才不緊不慢溜達過去的。
約定之日剛好也是杜久殺青的日子,楚槊見他捧着花,還沒從劇組眾人視線中完全消失,就迫不及待拿出手機,嘴角綳得刻薄,眼裏卻隱透着某種期待。
楚槊在南湖邊設好了結界,不緊不慢等着杜念。
離約定時間底線還有最後一小時的時候,杜念這才到了,他緩緩踏進結界,楚槊看着他,揚了揚眉:“怎麼,壯聲勢的?”
杜念笑了笑:“我就知道藏不住,你們都出來吧,見過大人。”
杜念帶來了三十人,並非全是吸血鬼,周身都散發著難聞的味兒,看樣子又上了什麼新葯,這些人都算是葯人。
“人不多,但也是我拿得出手最好的精英了,大人將就一下吧。”杜念淡淡道。
“他們不是我的門戶,不歸我清,我也懶得動手。”楚槊打了個響指,他居然也不是一個人來的,這倒是出乎杜念預料,本以為按照楚槊的自負,對付自己,哪怕知道自己會帶人,必然也不會放在眼裏,沒想到楚槊也拉來了手下……看來人確實會變的。
而且在楚槊的結界裏,杜念根本沒察覺到這群人的氣息,直到他們出現。
這裏面有威廉,有其他熟面孔,甚至是亞利,杜念沒有在任何人身上多做停留,事到如今,亞利是楚槊的人這件事已經引不起他一點兒吃驚。
杜念:“看來大人是想跟我談談。”
楚槊沒有否認:“對。所以他們先打,我們談談。威廉。”
楚槊話音剛落,威廉率先衝出,兩邊人馬同時動了,唯有楚槊跟杜念站在原地,其餘人有意避開兩人,周遭形成一個真空圈。
“大人不必先問,我來說吧。血咒是我下的,西元聖戰截殺你的主意是我出的,如今的這些事我也參了一手,路易斯殿下心頭血的風是我放的。還有什麼問題?”
楚槊聽到跟路易斯有關的話,冷笑:“你倒挺老實。”
“事到如今沒什麼不能說了。”杜念聳聳肩:“我想想還有什麼能說的,噢,血咒,想必您已經猜到祭品是誰了?是的,克洛迪雅和艾倫。”
杜念清晰看到楚槊雙眸驟然轉紅,殺意幾乎要隨着吸血鬼的紅瞳滴出血來,他一點兒也不怕,心頭滿是暴虐的快意,他既然不好過,憑什麼楚槊能好過?繼續殘忍的、刻意的激怒楚槊。
“挑撥他們實在是很簡單,尤其是艾倫,您知道我用的什麼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沒錯就是你啊,我的大人!”
楚槊一愣。
杜念臉上扭曲出古怪的笑:“您跟克洛迪雅走得太近,一個生前低人數等戰戰兢兢的男僕,就算成了吸血鬼,年紀尚輕,骨子裏的自卑軟弱也太好拿捏了,何況他愛上的人那麼優秀。攻破他一個,關係出現問題,另一個必然會被牽進來,水已混入泥沙,要將其攪成泥漿,我只需要往裏面撒泥就行了。”杜念的笑聲放肆又難聽:“您也是幫凶啊大人!因你生間隙,又成為你血咒的祭品,楚槊,你才是害死你最好朋友的元兇啊哈哈哈哈!”
指鹿為馬的本事令人嘆為觀止,他說得顛倒黑白,卻穩准狠戳中了楚槊心裏的痛處,一時間,楚槊手抬了抬,不過他方一抬,杜念的笑聲卻戛然而止,楚槊的手也跟着一頓。只聽杜念魔障般一改方才的語氣,低喃道:“祭品要有儀式,他們身上都被下了咒,本來該互相殘殺作為祭品,卻都自殺而亡,害血咒不全,不然你還能到今天?”
楚槊心頭顫動,事在人為,那對戀人之間的凄苦與決然,哪怕割裂,卻也捨不得對彼此動手,而他們的愛打破了杜念的妄想,也給了楚槊生路。他救了克洛迪雅和艾倫,他們到最後也救了楚槊,兜兜轉轉,因果不分。
“然後西元聖戰爆發,我給當時吸血鬼領頭人出了主意,那時候你和路易斯都沒看明白,可我知道,對路易斯來說,你比你自己想像中更重要。”說到這兒,杜念半酸不苦擰出一個笑,怎麼看怎麼悲慘,又醜陋得發寒。
楚槊一直就想問了:“給我下那樣的咒,出賣我們,散佈對路易斯不利的謠言,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我才是最愛路易斯的人。
可惜這話如今說不出口了,杜念只狠狠道:“因為我恨你們。”
對楚槊必然的恨,對路易斯的因愛生恨,已經刻在他骨頭裏。他的愛求而不得,他的恨無處宣洩,把他扭曲成了一個可憐又可恨的悲劇。
楚槊心想,連個確切的理由也不肯說嗎?也罷,反正現在,他也不想聽。
楚槊眸子裏戾氣未散,聲音卻是平靜的,沒頭沒腦突然道:“杜久跟你什麼關係?”
杜念正滿腔仇恨絕望,血淋淋的撕扯他,突兀被橫插一杠,腦子差點沒轉過彎:“什麼?”
“杜久。”
“杜久,哦,杜久……”杜念呢喃了一遍,呵呵一笑:“閑來無事打發時間,撿着玩的,我最近還是在他有機會跟你接觸時才想起這麼個人。”
“不說他了,說點你在意的,我今天敢來,就不想問問我有什麼倚仗嗎?”
“萊夫?”楚槊替他答了:“我留給你三天,你故意暴露了自己跟萊夫接觸,不然我們還沒這麼快知道他根本沒沉眠,他應該是你的合作者,狼人的事兒就解釋的通了。讓我猜猜,你把暗地裏的萊夫翻到了明面上,萊夫大概也到了不得不出來的時候,被你逼的?他是純血,圖什麼,你手裏的力量?跟你合作追求力量,想必是為了路易斯。”
杜念舔舔唇,楚槊確實聰明,給他點線索,立馬串出了齊整的線。
“沒錯,萊夫要殺死路易斯。現在他已經喝了我的葯,可以獲得與路易斯匹敵的力量,但那個藥水有缺陷,只有我能讓他停下來,你要是不想讓路易斯有事——”
“就放過你?”
杜念收起了瘋魔的做派,只陰測測看着楚槊,低低的笑,像極了沼澤里潛伏的毒物。
楚槊瞧了他一眼,也笑了。跟杜念比起來,他的笑可以說有如沐春風之勢,卻偏偏吹得杜念渾身一寒,猛然僵住了。
“你是太高看你,還是小瞧路易斯?嗑個葯而已,當年他能拖着心頭剜血的傷一打三,萊夫又算得了什麼?”
楚槊虛虛實實慣了,大尾巴狼裝得時常連路易斯也看不透,杜念即便是知道他的脾性,也不敢說他到底說的真話假話,是不是當真一點兒也不擔心。
楚槊平靜又銳利的眼神刮過來,彷彿已經從杜念身上切下幾塊肉:“我信他,至於你……”
杜念沒想到楚槊這麼乾脆,毫不動搖,連虛與委蛇也不肯,就明白的道相信路易斯,杜念空白片刻,大怒:“萬一他死了怎麼辦,你拿他的性命開玩笑!?”
站在同樣愛着路易斯的角度,他以己度人,以為楚槊會擔心,會游移不定,會投鼠忌器。現在這算什麼,他根本就沒把路易斯放心上,他果然配不上路易斯的愛!
杜念想吼出來,你不珍惜我來珍惜,可惜他說不出口,風水輪流轉,如今是他受血咒所累,滿腔的愛意說不出。在這一切的一切下,他似乎全然沒想過,是誰設計了楚槊害得路易斯西元聖戰重傷,是誰散佈心頭血的謠言把路易斯推上風頭浪尖,又是誰給了萊夫藥物,給了他和路易斯拚命的機會。
若這就是他全部的愛,大約也只有他能懂了。
楚槊對他的質問無動於衷,淡淡道:“至於你,我給了你新生,卻沒能給你靈魂。養不教父之過,今天我再教你點東西,好生受着。”
杜念終於慌張,忙掏出一瓶藥水喝下,楚槊也不打斷他,由得他喝葯。
他輕輕踏出一步,準備身體力行,好好朝這個被他賦予第二次生命的人解釋一個理——
什麼叫做你爸爸還是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