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派對(3)
我們在虹口體育場遊了兩個小時,張曉閩游得非常好,能在水裏潛很長的時間,甚至能潛過十幾米的距離,然後突然從水底抱住我的腿。但是,我已經精疲力竭了,胸口發悶,喘不過氣。想嘔吐。我們出了水,各自沖了淋浴,然後開車回家。到家以後,倒頭便睡,張曉閩也懶得做飯,蜷縮在我的腳邊也睡了。可是,不一會兒,她便轉到我的身邊來了,她靠着我的臂彎說:“我們**吧?”我拍拍她的後背:“和凱文鬧翻啦?就是和男朋友鬧翻了,也不能隨便和什麼人**呀!”“不是。”張曉閩往我的臂彎里拱了拱,“再說,你也不是什麼‘隨便’的人啊!”“那是為什麼?”“我不想做處女了?”張曉閩抬起頭看着我。“處女?從何說起啊?”“我以前都是騙你的,其實我沒有男朋友,都是虛構的,我是怕你嫌棄我,如果我說我沒有男朋友,還是處女,你會和我來往嗎?”我的心裏一陣痛楚。怎麼會這樣呢?“可是,那也應該是凱文啊?”我說。“是的,我發現我喜歡他。這使我害怕,也許我就要愛上他了。”張曉閩緊緊地抱住了我。“這是好事啊!”“可是,我喜歡你啊?我怎麼能愛他呢?”張曉閩像是在問我,又像是在問自己。我的心裏又一陣刺痛。“你希望你的男朋友是什麼樣的呢?應該就是他那樣的吧?符合嗎?”我問:“嗯?”“高一點。”“多高?一米八?”“沒那麼具體,反正是瘦高的吧。”“還有呢?”“不說話。沉默”“還有呢?”“喜歡搖滾。”“還有呢?”“喜歡電影。”“還有呢?”“暴力一點。”“還有呢?”“應該有錢。”“還有呢?”“他不愛我。愛我的男人我沒法愛的。”“這些條件我都不具備。”我說。“但是,你不愛我。”“就為這個?不過,並不是這樣的。關於愛和不愛的問題,其實不大容易弄清楚的,人的愛太複雜了,誰能說清呢?只有上帝的愛才能說清,因為上帝的愛非常單純,沒有善惡、功利,但是,人的愛要複雜多了,我對你也一樣,說不清楚。說不愛是不對的,不過,不是那種愛吧!”“可是,我喜歡你。我們應該**。是吧?應該和愛的人**。”“一定要**?為什麼呢?我們不是很好嗎?”“我愛過你,這是一場愛情,我們倆的交往,對我的意義和對你的意義是不一樣的,你是我的夢,支撐了我好多年,可是,現在要結束了,我害怕,真的,它會消失,是嗎?美夢就要醒來的時候,你會在夢裏哭,希望不要醒來,是嗎?它就要結束了,我感到我就要離開你了,但是,我不希望就這樣結束,我要一個結果,一個讓我醒來,卻又能把夢記住的結果。我不難看的,是嗎?甚至還說得上漂亮,是不是?你不能拒絕一個女孩子的這種要求的,是嗎?”我看到張曉閩的眼睛裏蒙上了一層水霧。我輕輕的撫摸着張曉閩,從下巴、肩膀、**,到小腹、臀部、大腿,不知道說什麼好。習慣裸睡的張曉閩今天穿了一件絲質睡衣,睡衣在她的身體上畫出一個又一個波紋,我撫摸着那些波紋下方的肌體,猶如撫摸着一件可愛的睡衣,那睡衣的下面,那無以倫比的青春之美、情性之美,那秋天的小獸之美,那上帝的恩寵,為什麼,現在照見的卻是我的悲哀呢?我的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你不能哭,你是我的托馬斯。知道嗎?你身上什麼東西最吸引我?是你的堅強,就像《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中的托馬斯一樣,他會軟弱,他會去找女人,會渴望從性中獲得解脫,他的性友誼,就是這樣,但是,他總是在問‘非如此不可嗎?’,他的抵抗是骨子裏的,你也一樣。”我輕輕地撫摸着張曉閩,我說:“我不是這樣的,我會為片刻的溫暖而**,甚至什麼都不為,僅僅是因為性別的差異,僅僅因為渴望交流,渴望看見對方的內心,渴望一種交往能突破皮囊而**,‘為什麼非如此不可呢?’我也在問自己,我們什麼永恆的東西都不會擁有,我們被安置在所有永恆的東西之外,我們來自生成,將滅於生成,也許我們能抓住的僅僅是一些夢的殘片。”“但我們是自由的,儘管短暫。”“是。也許正因為我們是短暫者,我們的生活是一些殘片,所以我們才是自由的,永恆者恆定不動,因為永恆而沒有自由,我們呢?我們被投擲在時間的洪流之中,我們在水中掙扎,但是,我們是自由的掙扎者。”張曉閩濕潤的嘴唇從我的胸口劃過,像鋒利的匕首,她劃過的地方立即開始流血,我的身體被她的銳利犁開。我看見我的心臟在那個星期三,那個殘冬的早晨,在無數的枯枝敗葉之上,在昏黃的晨曦之上跳動。我看見張曉閩的眼睛裏穿過一道道閃電,我聽見那個早晨,張曉閩在殘冬里訝異的叫聲。每一次抽出都是一次死亡,每一次進入都是一次復活,那荒蕪的更加荒蕪了,寒冷的更加寒冷了,在殘冬和初春的料峭里,張曉閩,我的妹妹,帶着我,找到我的生和死,看到我的陰陽兩界。張曉閩,我的妹妹,她攜帶着我的枯骨,在無形的風口彷徨,在無底的深淵低回,在無地的絕境徘徊。你一定很悲傷很悲傷。我的妹妹。Dan,也許你也感覺到了吧?你為什麼要舔張曉閩,為什麼我聽到的是你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