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偉大的生活

第四十六章 偉大的生活

早上好,梅由肯,早上好,人類。

今天我們將迎來一個偉大的日子,天氣製造員也將臨時給大家創造一個迷人的好天氣。

就在一百五十六年前的今天,也就是公元2191年,IE像如今這樣全票當選維和大總統這一重要職位,它將帶着人類對它絕對的信任做好每一項工作。

但我們都知道,社會不可能不會犯錯,就在那一年的那一次例行記者會上,有個名叫偉本牛的記者突然間舉手說:

“我要尿~尿~”

要知道這是何種重要的記者會啊。根據IE的絕對真理理論,官能感知是第二性的,因此理論上,對於這種行為,本該是禁止的。再說就在三年前,IE又一次全票當選的時候,就明明否決了那一請求,導致藍星國際電台的一個記者得了結石。

可IE當時又是怎麼想的呢?

根據《IE的藍星總統生涯》的第三十九卷里顯示,IE是這樣說想的:

“意識是第二性的沒錯,但官能感知的生產轉換是第一性的物質構成基礎,至於前一次否決,也沒錯,只不過是因為時間與空間的變動性產生了意外,當初的一些選擇現在已經不適合了。

“是的,絕對真理論沒錯,要說問題出在哪裏,那就是還對的不夠,因為我將真理論進行了升級,因此它是具備充分的變動性的,它是本質絕對的,它是絕對真的基礎,但它的反應不是絕對具備任何意義下的時間與空間的表象正確性。

“那它是自我生長,自我辯證,自我成就與自我正確與糾錯。”

IE想這個問題,引用了人類近兩千年的發展數據經驗,於是,它當著全星近百億的人們的面,允許了這一個行為。

頓時,整個記者會產生了熱烈了掌聲,在屏幕外的觀眾們簡直要興奮落淚,當IE說出那句:“准了。”並如此解釋,“那時我不允許這一行為,我沒有錯,現在我允許,是因為我將絕對真理論發揮得更正確了。為什麼呢?因為歷史是在進步的,針對不同的時空,真理也是不同的,它沒錯,如果一時出現了所謂的錯,只能說你們理解的對還不夠。”

我們藍星新聞台將向大家的大腦網絡傳輸那偉大的一刻,請你們認準官方標識接收。

……

……

……

“那時的住處依舊很高,那時的天氣無人掌控,那是人類的黃金時代,新的序幕拉開了。

“IE理論一出,前無古人,後來者不過IE精神繼承者,它講的實在太對了,我尤記着,我的太爺爺說著,當時有記者採訪他,你對物體的多變性與真理動性的絕對相對性怎麼看呢?我太爺爺不知道,因為不過是當時的掃大街(是的,還有掃街)的罷了,他說他不知道,可當記者換了種語氣問,你對最新的IE理論怎麼看呢?太爺爺頓時就懂了,當時就得知IE理論更對了,激動得落淚,並表示,IE說的一定對。”

馬尚贏剛說完,查德就接口道:“我倒想去掃大街呢。”接着大家都笑了。

梁知和他們在綠茵草地乳白色圓桌上吃着東西,這裏仍然屬於塔的世界,他們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樹下,面對着一棟豪華別墅。

“誰不想當一個清潔工?”一個矮個子年輕人無奈說道,“那可是難得的好職業。”

“是的,它具備任何基層工作的屬性。”查德說,“我年輕時好不容易獲得一個建築工人的職位,它幫助了我,如果不是因為有這一經歷,我是不會成為西東的文藝總監的。”

梁知一開始很難理解他們說的話,但現在他真是越來越理解了,他們吃喝,他們快樂,很多原因不是因為他們成就了一個創作的天地,而是因為他們幾乎都曾從事IE公認社會價值觀中的偉大職業,他們可以是搬磚的工人,或者是種地(如果有的話)的農民,總之,說白了,那些在他原來看來越顯得枯燥乏味且簡單的勞動工作,在這裏就變得越加崇高。

這樣的社會,人們是團結的,但無論如何總有競爭,其中最大的競爭無非就是工作,最高學歷的人千方百計的想成為一個清潔工。

“考試考的好才能回家種田。”馬尚贏說,“那時我最想當的其實是隔壁家鞋廠的貼底工,為此不斷的讀書,好不容易考了個211的碩士,可人家最低要求都是博士,特別是洗廁所的,多少人夢寐已久得不到啊。”

馬尚贏是個高瘦的人,他四五十歲,戴着眼鏡,長相繼承家族的優良傳統很是獨特。他的祖先曾經是互聯網世界社交的開創者。

“能跟我們分享一下你的二類生活么?”馬尚贏問。

“可以。”梁知說著,很不好意思,他喝了點酒,又說,“我想你們都無比熟悉了,先生們,與現實最不同的在於價值觀,那是一個崇拜物質與金錢的世界。”他說著站了起來,醉意朦朧,兩手掌撐着向前傾斜,深沉地說:

“我們這裏總是崇尚偉大的精神,文化發展如此繁榮昌盛,人類如此的幸福,而我那裏,那裏沒有什麼好,真的……”

他打了一個嗝,接著說:

“我很高興我能回到現實,我終於回家了……”可他接着又想,“為什麼我還是有些許懷念呢?”他說著,心裏幻想卻是那所謂虛假的世界,當他第一次醒來的時候,那“母親”,那“萍兒”,那……

他狠狠地搖搖腦袋,眼眶似乎有些濕潤,他顯出某種仍在堅持的忍耐,接着又說:“那個社會,他們就是愛錢,可笑……”說著他苦笑了兩聲。“物慾橫流,文脈已斷。這裏實在太好了……是的,我是說,那……這……總之,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

馬尚贏和查德露出幾分牽強的笑意,等到梁知再次坐下,馬尚贏說:“是的我的作家,我們一定可以創造美好的新世界。來吧,查德,在大作家將覺醒之時,似乎有什麼依然未能消除的顧慮,這很正常,因為他還年輕,又具備一顆他本來就該有的敏感的好心腸。

我是說帶他去看看吧,去看看他的同作(者)們是過着怎麼樣的生活。”

“我看不如叫阿寧帶他去吧。”查德說著看着對面總是皺着眉頭,穿着白襯衫黑運動寬鬆褲藍運動鞋的青年,他只是低着頭,當意識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的時候,他才不好意思的抬起頭來,一臉茫然的默認。

“好吧,”馬尚贏看了看手錶,剛一起身,旁邊的保安兄弟就給他披上了大衣。

“我看這很好,阿寧不是純種的華夏人么?你們又年齡相仿,”他又看着梁知說,“畢竟你總不能跟着一老頭瞎晃悠。”

說著,大家都笑了,等馬尚贏告別大家之後,他們這一群社會的不幸人士又開始商議着怎麼打發接下來的時間,儘管梁知一直感覺不太自在,但他還是覺得更該去適應,說著說不得不適應這樣的生活。

“我們可是奴隸般啊。”打牌的時候,一個胖總管總是這樣說,“我們是奴隸,天天要管那麼多事。”他出了A后,紅着臉,冒着汗,可能是中午吃多了,當一個高尚的侍者驕傲地挺胸抬頭端着一盤小點心來到他們面前的時候,他連連擺手,顯得如此無奈。

……

……

……

夜深了,梁知和阿寧乘坐老舊的電梯一直在下降,他們無限接近地底,還不時聽着機器因為缺少油潤而發出的“噶幾”聲。

等到生鏽的鐵塊上的按鈕從紅變綠,電梯門打開了。

梁知立刻聞到一種怪味,像是久未清理廁所的大學宿舍里的味道,悶悶的。

他們來到的是鋼鐵與混泥土的寬廣世界,巨量的像大號狗窩的住地出現在他們面前是如此宏偉壯觀。

每個住所面前都有一面旗子,上面掛了一盞冷白的小燈,儘管已經是深夜,但他們總能聽到手敲擊鍵盤的聲音,不時有人從住處出來,多是年輕人他們有的手裏拿着還未泡的方便麵,排隊去接收熱水,所以這裏也時刻充滿着混合方便麵味。

就在接水池的旁邊,竟然是燒烤攤,還有炸雞……

就在這些好吃的對面,是一扇緊緊封閉的大鐵門,裏面不時傳來轟隆隆的聲音,阿寧解釋說隔壁是一個造車廠。

當阿寧帶着梁知穿過狹窄的過道,經過一個個“精緻狗窩”的時候,梁知才真正看到了這些同作們的臉上總是洋溢着幸福的神情,

“寧飄飄?”一個拿着還未開封奶茶杯,長得不是一般普通,臉上還佈滿粉刺的同作看到了他們。

“你帶誰來了?”這個同作眼神懷疑地打量着梁知,像寧飄飄這種不近人情的蠢貨也能有“朋友”?

“他很快就要跟我們一樣了,我被允許帶他先來看看。”寧飄飄不耐煩地說。

“那你可真幸運。”那同作像是無視了寧飄飄,對梁知說,“但願你不會像這樣一個到處亂飄毫無建樹只靠着可笑理想信念的蠢貨一樣,不配有這樣的好日子過,只會浪費資源。”

“這是好日子?”梁知似乎有些吃驚。

“哈哈,很正常,”那同作笑了起來,那樣的鬼怪笑聲清脆爽朗,“你不用驚訝,是的,作家是這個世界最偉大的職業之一,理應得到這麼高的待遇,我們可是偉大精神文明的傳播者,用用電腦吃點泡麵雖然在那些管事的只磕藥丸的僕人們看來是無比羨慕的事,但這是我們應該得了……當然,總有些蠢貨……”說著他對寧飄飄投着輕蔑一撇。

“可惜了,唉!”那同作就這樣踏着人字拖大手大腳走開,還說了句,“本來還有點天賦,可惜總是那麼不自量力……真假不分……”

寧飄飄不說話,梁知也沒有什麼話可說,他們來到中間的一個精緻住處。寧飄飄打開了門,打開了才色的節能燈,梁知發現床的面積至少佔用了住所面積的三分之二,處了床最顯眼的無非是一個電腦桌上的老電腦,這是高貴的象徵。

沒了。

“那人為什麼這麼看不慣你?”梁知坐在床角,他發現被子貌似有點發霉。

“因為我蠢吧?”寧飄飄自嘲道,“我總是喜歡作死的節奏……”

隨後,寧飄飄坐在電腦面前打了那台奢侈用品,打開了自己的作家後台,梁知湊向前看到了那可憐的數據。

“本來就沒有收藏,還直掉了幾個,最高一次連續八天沒更新,我本來說著要更新,結果也沒更。”寧飄飄說著,打開音樂播放器放了一首嵩哥的《攝影藝術》。

“不更新那就沒法體驗了吧?”梁知弱弱地問。

“我們這不一樣,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那麼多流量體驗VR,”寧飄飄滾動着鼠標,看着那幾乎沒有的點擊率,全部只是自己投的不過五十幾個推薦票,刷新了數據,發現又掉了一個,不由得小聲草罵一聲,接著說,“像我們這種介於工人與農民之間的碼農,哪裏賺得了那麼多?所以只好才用最原始的文字分享了。”

“你們不是很高貴嗎?”

“在這代人眼裏這是兩碼事。要知道,在IE的定義里,純粹的文字閱讀分享是更高級的,我們得的流量比管理者少,只是說我們有更多時間體驗更高尚的文藝活動。”

“我們住在這是艱苦奮鬥,我們的精神偉大了,還能有什麼不滿足呢?”寧飄飄說著,打着更新章節,第四十五六?感覺都沒有意義了。

“其實我有種幻覺。”梁知許久想說的終於說了,因為他總覺得寧飄飄這人有些親切感,他說出了實話,“我覺得有時候虛擬生活好像從某種意義上更具某種……”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你最好別說,要不然肯定又像我一樣,被說是蠢貨了。”寧飄飄認真地說,“你可以幻想,你可以想虛擬生活可能更好還怎麼樣,你可以堅持你的信念,但到了這裏,你就要付出代價,你要付出就要有一無所獲的準備。

文學意義?對他們而言簡直扯談,生活已經至此到達最高的意義,還能有什麼意義?在這裏的每一個碼農都知道,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有些事,你當是小說爽一下完了,完了你還知道這不可能,現實里根本不可能,相反,如果你認為你真的能改變,反而在那些動不動就着秒天秒地秒的人看來就是笑話。”

“我想或許我可以把自己的事和你說下,”梁知說,“你或許還能得到些素材呢?”

“素材?”寧飄飄笑了,“人都會說這是假的,所有的素材都是通過腦子隨便想出來的,沒什麼意義,再說我寫了也是撲。

除非我能穿越時空,那就沒準了。”寧飄飄很會自嘲,“真的,除非我能穿越時空,或者說,我能連接另一個位面的網絡,雖然這不過是幻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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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議的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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