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天命玄鳥
藍楓骨節分明的手，搖晃着青銅酒樽，沒有回答。
北宮亭代替他回答道，“有時候，朋友比敵人危險！因為：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背叛你！從來只有利益和交易，哪裏來的朋友呢？”
卓插話說：“不錯！我們大人，不過是還南宮大夫一個人情罷了！至於殺南宮宣？是我接到的一筆買賣而已！有人出價，就有人出手！這樣解釋，你能理解么？”
“原來如此！那麼？大人留我們活路，也是一筆交易嘍？”胡以山淡淡的問。
“大膽？不識抬舉！”卓朗君一拍桌案低吼道。
藍楓右手一抬，他們立即安靜下來。
他淡淡的說，“將軍要是這麼想也無防？有件事，你可以為我解惑！在下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這就是交易！不過？你也可以選擇留下！在下的天蠶谷中，從來不需要弱者！”
“剛才我們早就說過了，唯大人之命是從！不知大人有什麼疑惑？”胡以山轉換語氣說。
“在下的確有一件事，想請教將軍！”藍楓不再跟他拐彎抹角。
胡以山站起身行禮，“大人有什麼事，只管吩咐！”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藍楓搖晃着酒杯，慢條其理的說：“南宮長萬殺小王子捷，立子游一事？本是眾所周知！人們的注意力，集中在這件事上，卻沒發現他竟然揣着王印，私逃到陳國！后又被陳國人出賣，我的人都打聽過，那枚王印不在他身邊，應該還在南宮府！無奈，我們的人搜遍南宮府，也查不出蛛絲馬跡，將軍是南宮宣的心腹，想必知道一二？”
胡以山臉色嚴肅，凝視着他半晌沒說話。
王印？千羽看着藍楓，他搖晃酒樽的樣子，和他現在所說的話,足以說明他記起了這段往事！
“怎麼？將軍似乎有難言之隱？”卓朗君問。
胡以山搖搖頭，“將軍府有條秘道，不知你們搜查到了沒有？這條秘道只有我知道，南宮父子死後，我們害怕被連累，就帶着貼心的兄弟們逃走，根本沒有機會去查看地道里有什麼！”
居然還有地道？這個他們倒沒有發現！
“那？將軍願意帶我們親自走一趟么？”卓朗君問。
“可以！我帶你們去！”胡以山爽快回答。
藍楓與卓朗君對視一眼，卓起身說，“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酒可以回來再喝，如何？”
“全聽大人吩咐！”胡以山也站起身，他手下也要跟着，他阻止他們說，“你們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放心！”
自始至終，姬千羽一言不發，心裏猶如翻江倒海，往事讓她思緒又不安寧。
兩個時辰之後，他們回來了，包裹中，真的有一枚王印，他們把它交給藍楓。
酒席散去后，藍楓拿着它到書房去了，千羽也自顧回房，和白貓緋羽玩兒。
看着這枚白玉王印，藍楓臉色沉重，掂量掂量它，陷入沉思。
“你是要統一天下的王么？你的文武百官在哪裏？你有赤誠忠心的大將軍么？就像狄龍那樣的鐵血男兒?曹沬和施紅雷那樣肝膽相照的武將？忠言直讕的施大夫和藏孫大人……”
羽兒的話回蕩在耳邊，他眉頭微蹙，統一天下的王？這是他一直在做的事！但，似乎那個夢想？又遙不可及！
“我曾經見過一位真正的王，他溫文爾雅又棉裏藏針，有海納百川的胸襟，也有滴水不漏的手段，有小如雞腸的氣量，也有懂得如何取捨的眼界！但他是我唯一敬佩的王……”
當務之急，他是不是應該先回東胡去？那個王位才是他的！不能讓羽兒失望，也不能再讓他東胡的子民生活在動蕩不安中！
“大人？我可以進來么？”卓朗君在外面求見。
他收回思緒，朗聲說:“進來吧？”
卓進來后，見他目不轉睛盯着王印，神情恍惚，知道他又想起了往事。
“既然想做？那就去做吧？那個王位本來就屬於你！你才是嫡出、有高貴血統的繼承者！”卓說，“時機早就成熟，八年前，我就以為你會回去搶回你的王位，沒想到你猶豫了這麼久？”
“不是猶豫，”藍楓搖搖頭，“是看到了更高的山峰！”
卓淡淡一笑，“周莊王逝世后，周僖王繼位，前不久，周僖王承認了齊桓公的霸主地位！大人卻還隱藏在渾沌之中？在我看來，更高的山峰，卻不及人的野心！此時不嶄露鋒芒，更待何時？”
“高溪大人似乎被他冷落了？”藍楓轉移話題問，“御磨殺驢，王者慣用的手段！可惜那個管仲，怎麼收買都不是我們的人！”
“高大人的公子琮是很受寵的！這個大人不必擔心，除了他們，不是還有易子大人和成閔大人嘛？”卓看看他，又將話題轉回來，“自從幾年前，將齊國擾亂，除去公孫無知后，大人有意扶持公子白，為他人作嫁衣裳，大人就一點不後悔？”
“後悔？哼！天下之王多如牛毛！他們才是戰亂的源頭！”藍楓慢條斯里的聲音，寒意徹骨，“想要一勞永逸？借刀殺人是最省心的方法！五前時間，不只是滅掉一個蔡國那麼簡單，你走着瞧？息國很快就是下一個！”
“那？大人下一步……”
“把這枚王印送到公子御說手中，它對我來說，只不過是又一枚棋子而已！”藍楓一揮袖，掌風將王印帶入他手中。
卓朗君擔憂的望了望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關於含月的孩子，上次北宮亭幫忙撒了謊，說她的孩子沒保住！這次是真的沒了！
因為大人體內的地獄火毒，那孩子說不了話，壽命也不足兩歲，最終還是沒能熬過去！
卓擔憂的是：含月如果知道是大人操縱一切，害死了她的父親公孫無知，她又會怎麼面對大人？
藍楓雙手背後，望着窗外，“吩咐下去：十天之後，將各堂會的事務打理打理，我們該去東胡遊覽一番了！”
“哦，好！”卓收回目光，藏了王印入懷，轉身要走又忍不住問，“是所有人么？”
“不必，門主以上就行！人不在多，在於精！”藍楓沒有回頭，簡單的說了一句，又問：“老爺子還在閣中么？你叫他來見我！”
卓答應着出去了，不一會鬼易進來，見藍楓脫光上身，坐在團鋪上等待，他什麼也沒說，打開藥箱，配製了獨特的藥水。
“你真想好了？現在就要恢復你那個玄鳥符紋？”鬼易問。
藍楓沒有回答，伸出臂膀，將藥水澆在手臂的龍紋上，那條龍紋用藥水洗去后，漸漸呈現出另一條新的刺青來。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很多人只聽說過商朝的由來，卻不知隨着時光流逝，它的另一支東胡族，乃是殷商之後裔！”藍楓眼中冰冷徹骨，“商族，本就是一個以玄鳥為圖騰的部落，在下不敢忘祖叛宗！”
鬼易不由得愣神，早就聽說幾百年前商朝滅亡后，商紂之子武庚叛亂，在周公大軍的追殺下，武庚逃到哪裏都是死亡之路，最後不得已逃到北殷之地。
他們倉惶逃至殷商興起的故地——北殷氏之地，他以為這裏或許還有一線生存的希望，因為他認為這裏有他存留的社會基礎。
武庚在北殷之地建立北殷王國，企圖以此與周王朝對峙抗衡，但周王朝是不允許
這個王國存續的。
經過了三年苦戰，終於平定叛亂，誅武庚，殺管叔，流放蔡叔，北殷王國便從這塊土地上消失了。
從此，北殷氏族人不敢稱其名，外部人也不知其名，認為北殷氏族已經“蒸發”了，因而史書便把北殷氏後人稱為東胡了。
“東胡起源於風姓東蒙豕韋，東夷蒙國豕韋被商湯所滅，后北遷，與武庚建立的‘北殷胡人’融合！大人真正的姓氏，莫非風姓？”鬼易詫異的問。
雖然聽查乾巴拉稱他的主子為“布日古德”，但這只是個稱號！
記得藍楓說自己叫扎木多澤？難道他們沒有姓氏的？藍楓真正的名字，鬼易並不是很清楚！
就算是與大人一起生活了十六年，大人的身世仍然是個謎！
藍楓久久的望着身上的玄鳥圖騰，“在下既有風姓，也是子姓，我母親是風姓後人，我父王是子姓！在下真名子風扎木，乳名多澤，父王和母后恩愛無比，才結合二人姓氏，為我取了這個名字！草原上，對自己敬畏又敬佩的人，都稱之為‘布日古德’，雄鷹之意！”
“原來是這樣！關於你們草原的姓氏，老夫我是一頭霧水！”鬼易愰然大悟，“原來稱號和姓名並不相同！”
鬼易說著替他穿好衣裳，藍楓深沉眉宇之間有一濃烈的憂愁。
“此番回去，無論是歡迎我，還是不歡迎我的人？都要再次相見！突然間發現，在中原生活了十多前，都有些留戀了！有種害怕回去的感覺，又很期盼見到家鄉的景象！”他微鎖着眉頭說。
“既然害怕？那就更應該去了結一切！紫雀把領土擴張不少了！大人再不回去，恐怕聯合一事……”鬼易察覺到大人對紫雀有了些防備，還是忍不住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