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2 章
郭嘉好容易等夏晚睡著了,於是躡手躡腳爬了起來,準備去干點兒壞事。
按理來說,這種事情是個男人,就跟狗長大了自會咬人一樣,肯定都是會幹的。但也不知是時機不對不是怎的,他聽着山間的風聲,望着天空的皎月,總覺得格外的,自慚形穢。
特別特別的,覺得對不起夏晚。
在一叢荊棘也不知幹了些甚,未能成功,於是郭嘉又回到了夏晚身邊,她側卧着,身上披着他那件單褂子。他的褂子又長又大,罩着她的軀體,月光朦朧而灑,臀部高聳,肩胛側卧,朦朧而又綽躍的姿態。
軟軟乎乎的,任他捏圓搓扁的樣子。
郭嘉一下子就覺得自己能成功了。
山野之中風聲簌簌,沉下來的風帶着些泥土的清香,叫郭嘉想起在水鄉鎮,那瓜房裏的頭一夜,恍惚之間就是那一夜,她一直在哭,說好,行,都隨你。
地面上的餘熱還未散去,草墊子上暖融融的,夏晚是疲極了,蜷成一團,似乎睡的正香了。
眼看快要到了臨界點,忽而遠處有個小姑娘,聲音格外凄慘的喚着:“哥哥,哥哥。”
郭嘉驀的就翻坐了起來。
他身中體毒,又兼知夏晚懷孕,面臨的還是四面楚歌,雖強撐着,但已是強弩之末,這時候死了的妹妹於遠方一聲喚,就把郭嘉給驚的站起來了。
外面伏兵重重,這人居然直衝沖的就要跑。
夏晚其實壓根兒就沒睡着,側躺在邊上,就是挨着,等郭嘉自己折騰出他的神力來。
風送來的,一聲聲格外凄厲的喊哥哥的聲音,格外像是郭蓮的聲音,夏晚早就聽到了。但她覺得,這肯定是孔成竹使的詐。
郭嘉時不時的,總是在說起水鄉鎮,那是因為,他和她一樣,人生最大的變故起在七年前,父母皆死在七年前那場戰亂之中,深埋的心底的痛苦,也在七年前。
而郭蓮是在長安做個流浪乞丐時,於雨夜中叫雷給劈死在一顆桑樹下的。郭嘉對於幼時郭蓮的疼愛,夏晚再清楚不過,那樣疼愛的妹妹,那樣凄慘的死了,且不說她自己的很多行為將自己推向那種境地,身為哥哥,身為尊長,郭嘉因為自己沒教育好妹妹,就有推卸不掉的責任。
所以,他心裏有着極度的愧疚,這時候他還意識昏沉,有個小姑娘在外面這般喊着,他能不上當,能不出去受死嗎?
夏晚一直咬了牙的忍着,只求他能趕緊找回自己的神力來,不想眼看就要找回來了,他居然跳起來就要跑。
“郭嘉。”夏晚一聲尖喝,見他果真回過頭來,茫然的看着自己,低聲道:“你回來。”
郭嘉此時還未清醒,茫然的看着夏晚。
在他眼裏,七年前的小姑娘,和如今風姿綽越的少婦相交替着閃現,月光下都能看得出她的臉紅來。
她笑着走了過來,一隻手伸進自己的衣衽之間,也不知做了什麼,忽而那隻溫熱的手壓上他的唇,接着一壓,就把他推倒在了柔軟溫熱地草地上,隨即紅唇覆了上來。
郭嘉腦中嗡的一聲,兩眼怒張着看了夏晚一眼,隨即閉上了眼睛。
好吧,唇上滿覆著她甜絲絲的香氣,就這樣任她欺負了。
*
杜呦呦被人帶上山了,然後不久,他就聽見她破鑼似的嗓子一直在喊,喊哥哥。喊的嗓子都沙啞了,一直在喊:“哥哥,你究竟在哪兒啊,你忘了要陪我一起看蠶結繭嗎?哥哥,我在桑樹下,我覺得好冷,我好餓,哥哥,我想回家,哥哥!”
一聲凄比一聲,小姑娘滿山遍野的喊着,聽的小甜瓜混身直起雞皮疙瘩,心中直嘆,這小姑娘也太會演了些。
李昱瑾至今還沒有來,郭興和郭旺也了無消息,小甜瓜心裏也格外的焦憂,怕孔成竹要從山上搜到爹娘,怕他們要落進孔成竹的包圍圈中。
孔成竹發著燒,大約也是太累,側着肘子,閉上眼睛靜靜兒的等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杜呦呦下山來了。身上穿着一襲白衣,累的精疲力竭,走到甜瓜對面,咕咚咕咚的,灌了一氣的蜜水下去,便直喘着粗氣。
那蜜水,是孔成竹特意給杜呦呦備的,見她喝完了嗆的直咳嗽,豎著大拇指道:“便文貞郡主,也沒有杜姑娘的胸懷,不要急,吃口水,歇上片刻,你再上山去,那郭六畜,總會出來的。”要是不出來,還有這小郭添了,只要說郭添在此,郭嘉總會出來的。
甜瓜格外老實的坐着,望着杜呦呦,一直在笑。
杜呦呦喝罷了水,白了甜瓜一眼,道:“你個小傻瓜,笑甚?”
甜瓜往她身邊挪了挪,道:“你是不是從小就一直叫人捧着,總覺得自己聰明無比,無所不能,而且,為了想要人們的誇讚,就聽從着他們的,像只小偶人一樣,人家說什麼,你就做什麼?”
杜呦呦雖說比甜瓜還小一歲,但姑娘家早熟。她道:“和你這種小屁孩兒說不通。”
甜瓜道:“是因為文貞郡主的關係吧,她是皇帝的得力助手,便朝中文武大臣,無不尊於她,敬於她,敬仰於她,於是,你就以她為榜樣,總覺得自己還不夠聰明,還要更聰明。”
杜呦呦勾了勾唇,道:“等你學會了韓信點兵,再來跟我說這些。”
甜瓜道:“傻丫頭,你不過只鸚鵡而已。”見杜呦呦橫眉,冷冷掃着自己,甜瓜又道:“不是一般鸚鵡,是金剛鸚鵡,就是,學舌比普通鸚鵡學的更像而已。”
杜呦呦這時候還上,況且,從小在東宮跟着李昱霖受的教育,跟着沈太傅學的,孔成竹學的,全是偏聽偏信,片面之詞,所以,不碰到頭破血流,不真正沉入命運的谷底,她是不會懂甜瓜這番話的。
甜瓜側着看着杜呦呦,心說這開屏的小孔雀,可惡是真可惡,可憐也是真可憐。
*
等到後半夜時,天時突變,忽而就起了大風。
長安東郊,除了當歸山這座丘陵式的漫山,基本都是平原。
自塬上吹下來的風只要到了平源上,沒有任何阻礙,一陣又一陣的,卷着落葉過境。
狂風呼呼的刮著,兵士們幾乎搜遍了整座山,依然沒有找到郭嘉。孔成竹於是越來越焦灼,拄着根棍子站了起來,吼道:“再加三千人上山搜,搜遍這山中的每一根草,也要把郭六畜給搜出來,快!”
再搜不到人,抓不到人,長安的皇帝醒過神來,他就該遭殃了。
於是兩列士兵不過轉眼便整裝好,要上山了。
甜瓜見杜呦呦叫一個高大健壯的男子抱着,也是準備要上山,繼續去扮他的小姑郭蓮,苦笑了一聲,畢竟孩子,怕爹娘出手,輕搓着雙手,仰起頭來正準備祈祈老天爺,讓老天保佑爹娘不要被孔成竹這個王八蛋抓到,便聽到何處忽而傳來轟轟的巨響聲。
接着,地面開始震顫,山上的樹木也在震顫。
正在上山的士兵們漸漸發現自己的腳站立不穩,於是去攀樹,但樹也在顫,漸漸有些人晃倒於地,開始從山坡上往下滾落。
“地震了,像是地震了。”有人叫道。
杜呦呦本叫人抱着,可是抱她的人摔倒了,她也滾了下來。
畢竟小女孩子,這時候最慌亂,連爬帶溜的,就往孔成竹身邊跑來。
大地依舊在震顫,轟鳴聲震耳欲聾,終於有人道:“是皇陵,聲音是從皇陵中而來。”
孔成竹一個文人都撿起了地上的劍。
狂風依舊呼呼的刮著,吹散了篝火,四處都燃起了火,可是沒有人想到要滅火,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一塊山坡上。
那地方本是緩緩的凸起,漸漸愈來愈疾,能叫人注意到樹木的搖擺異於別處,忽而,幾株大樹嘩啦啦的連根撥起,就那麼倒在了地上。
仿如潛淵的惡龍要自地而出,當地動山搖,山崩地裂,就非是兵甲,非是自然之力可以阻止的了。
杜呦呦先是躲到了孔成竹的身邊,因感覺到他混身那種震顫和恐懼,覺得他只怕靠不住,又躲到了甜瓜的身邊。
泰山崩於頂時,所有人都在恐懼,都在顫慄,唯有這溫默,瘦高的少年捏緊雙拳,修挺於天地之間。
雖說心裏厭惡,但甜瓜還是把杜呦呦護到了自己身後。畢竟她是個姑娘么,是男人,就得先護着女子不是。
最後聲音漸息,地動也終於停了,樹木停止了搖擺,就連風都於一瞬間停了。
只剩下漫地的火苗子,燃着雜草,燃着莊稼,燃出一股烈烈的細聲來,蔓延在整個地表。
“地震而已,沒什麼好怕的……”孔成竹將佩劍插入鞘中,一語未落,便見那一處忽而裂開,土壤四散,接着,是一柄足有千斤重的絞捶飛了出來,直奔他的駐兵而去。
一柄之後,還有一柄。毫無戒備的士兵們有被砸中的,更多的是被嚇怕的,被這一柄柄,仿如破地而出的惡龍一般騰空而來的絞錘嚇到四散奔流。
還站在原地的,只有嚇到尿了褲子的杜呦呦,和咧開嘴正在大笑的小甜瓜。以及,目瞪口呆的孔成竹。
小甜瓜看到他的父親。瘦瘦高高的年青男子,背上負着他的娘親,還拖着一柄不知多重的絞錘,於那山洞中走了出來。
漫山遍野的火光中,他手中拎着一柄絞錘,站在山洞口上,站了許久,也不過略動了動手,還剩在當場的兵士們隨即放聲大嚎,屁滾尿流的,就跑了。
他們大約以為,能造成如此大的地動山搖,能將整座山都掀翻,他身後必定帶着雄兵百萬。所以,恍如驚弓之鳥,數千名士兵,不戰而潰。
郭添那比世間所有的娘親都美的娘,就蜷伏在他老爹的背上,兩隻眼睛具然閉的緊緊的。
一柄絞錘飛到面前,又生生停下,郭嘉走至孔成竹面前,啐了一口嘴裏的土,問道:“孔參謀長,您覺得身為關西的參謀,我郭六畜會如何打這一仗?”
孔成竹兩目怒脹,怔了半天,道:“躲藏起來,直到我找到你為止。”
郭嘉道:“非也。關西的參謀或者會這樣,但戰神蚩尤從來不會逃避,無論再難的局,他也會選擇,迎難而上,正面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