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10.4
又是極為尋常的一天。
救護中心初開放的緊張與繁忙逐步遠去,日常園區的喧囂已經成為了習慣與生活。
窗戶沒有關嚴實,素色的窗帘隨着秋日清風微微拂動。
嚴辭撩開窗帘一角,外面暗暗蒙蒙的，幽幽涼涼,遠處天空中看不出是霧還是雲,淺淡陰影的顏色。
這樣的天氣瑜書應該會喜歡。
嚴辭轉身看了一眼角落裏貼在一起的兩隻小動物。
千年來生物鐘向來很準時。
閉着雙眸蜷着手掌看起來格外軟萌的大熊貓動了動黑絨絨的耳尖，極長的幾根睫毛抖了抖,前爪撓了撓下巴。黑足貓毛茸茸的耳朵抵在下頜，細密地發癢。
水亮亮的眼睛緩緩地睜開，正好看到嚴辭望過來。
低下頭看看團成一個小球球睡得安穩的黑點點,瑜書輕輕巧巧打了個轉兒，小心翼翼不吵醒它,從邊緣一點點探下身來。
嚴辭手指動了動，想上前去接。
這麼多次的重複行動早已經習慣了，瑜書從小床上下來的速度很快。
嚴辭垂了垂眼，今天的速度太慢了,大熊貓已經啪嘰輕鬆落地。
“嗯嗯~”小小聲,瑜書攀住了嚴辭的膝下。
嗯？怎麼了？
瑜書偏過頭看了看窗外，示意他看外面。
就這麼幾秒鐘的功夫,外頭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點。
幾滴澄亮的水珠落在窗台上，綻開，濺起一簇小小的生機。
瑜書扒拉着嚴辭的長外套的衣角。
這樣的天氣令大熊貓的身體感覺很舒適,整個身體似乎都舒緩了幾分。
空氣中平平靜靜,連日不斷的各類事情讓兩人已經許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真是一個適合睡個回籠覺的日子啊。
“再睡一覺吧。”嚴辭把毛茸茸的大熊貓抱起來,想讓他再好好休息。
“嗯~”瑜書晃了晃頭，耳朵壓在嚴辭胸前，折了折，軟軟和和的。
不能這麼憊懶。
瑜書認真地看着嚴辭的眼睛。
化為人身後與救護中心眾人有了基本的交流，嚴辭還給他配了一部最新款的手機。
網絡像是一個寶庫，在裏面瑜書找到了許多自己夢寐以求的書本內容。
但同時，網絡上也經常泛濫着各種各樣的憊懶之語。春困秋乏，經年以來的季節特點，怎麼能作為疏於生活，偷懶工作的借口呢。
況且，三隻大老虎已經做完了體檢，要準備換圈，自己要在周圍安撫它們。
既然動物們對自己親和度這麼高，自己也不能白白把這禮物浪費。
兢兢業業調節動物們的情緒，緩和動物們的煩惱，瑜書認真地把這些當做自己的工作來做。
瑜書對整個現代社會始終缺少認識，嚴辭調度整個救護中心予自己以保護，他沒有什麼可以交換報答的，只能用自己最大的能力在一旁施以幫助。
看着大熊貓專註的神情，嚴辭忍不住伸手擼了一把毛髮絨密的小腦袋。
“嗯~”瑜書扒住嚴辭的肩，在他身後小小地打了一個哈欠。
連日來持續地變為人身他總是感到疲憊，昨日晚間回來他已覺察出幾日內實在沒有精力變換身形，今天這麼過去見大老虎還不知它們會不會買賬。
“明明就是困了。”嚴辭低低笑了笑，把瑜書更深地摟進懷裏，掩住他的腦後打開門。
冷風伴着幾片被雨打濕的葉片落在門前，瑜書轉了轉頭，微微張開唇角，濕濕的水汽瀰漫，他微眯着眼睛很舒坦。
嚴辭注意着他的神情，乾脆把他放在門邊的一個寬敞的躺椅上。
從清早送過來的箱子裏拿出幾棵青筍子，遞到瑜書手掌邊，今天就在這裏吃早飯吧。
“嗯~”瑜書拍了拍躺椅的扶手，很穩固。
別的大熊貓不會對平衡方面有太大感覺，瑜書看過一個網上剪輯的大熊貓摔跤集錦，總覺得有點兒忐忑。
確認沒有什麼不妥，他後背稍稍躺下來，一隻手掌抓住一根筍筍，小白牙清清脆脆地啃。
大熊貓軟軟地攤倒着，看起來更加稚嫩了。
嚴辭想起人身時清冷淡漠，像是隨時會消失世間的子靖。
若不是親身經歷，嚴辭肯定會下意識認為這副外表下出現的一定會是一個乖巧可愛的小男孩兒。
小男孩兒就好哄多了，不會這麼難接近。
嚴辭自己腦補得有點兒內傷。
“嗯~”瑜書注意到嚴辭還沒有吃東西，提醒道。
嚴辭定定神，坐在瑜書身邊，讓他靠在自己懷間，默默拿着一塊三明治啃。
瑜書放鬆身體靠過去。
嚴辭應該就是網上說的那種絨毛控。
嗯，不止嚴辭，救護中心大部分都是。
瑜書不止一次看到救護中心的員工們捂着嘴偷偷跟着狸花貓們在救護中心遊走，表情激動難耐。
所以，他們才會更加愛護動物們。
嚴辭既然這麼喜歡，他遷就一點兒，又有何不可。
如果是人身的話，就有點兒古怪了，瑜書伸爪子拍了拍落在腹間的筍皮。
最近胃口越來越小了。
瑜書吃下三根筍子，把剩下的掃在一邊兒。
從空間裏拿出手機，肉墊按開，看看昨天還在查的消息。
嚴辭看着他的動作，一陣擔憂。
瑜書來到現世本身就很奇妙。
吃得越來越少，會不會是身體受到了什麼影響。
化為人身，是極耗費精力的事情。
嚴辭對瑜書所有的一起都存着最初始的好奇心。
這些，瑜書從來沒有和他提過。
“嗯~”手機屏幕上落了一點兒水珠，瑜書的肉墊點上去失去了作用。
嚴辭抽過來一張紙巾擦了擦。
屏幕上是關於瑜書當年所處王國的記載。準確地說，是關於那個偉大帝王與陵墓的記載。
說起來，他的陵墓地宮，就在垣溪市。
大熊貓圓圓的眼睛一刻不離屏幕里的簡體字。
良久，他甩了甩耳朵。
不應該寄太大希望於網絡。
這麼多年了，關於那個時代，記憶與傳承快速流走缺失，現在留下的，還是太少，太少。
玉片空間，身體能夠自由行動，瑜書很想要再次回到地宮，找尋自身與地宮的秘密。
以為是瑜書在思念曾經的家園，嚴辭安靜地給他清理乾淨皮毛上沾着的細細筍屑。
不對，思念故土，也不必一直找地宮的資料看。
嚴辭重把瑜書抱起來。
雨越下越大了。
雨水的天氣。
救護中心開放的第二天，因為下雨，園長一令下垣溪野生動物救護中心光榮地歇業了。
小八剛從外面竄回到獸醫院。
它半蜷着身子，舔乾淨身上沾濕的水跡。
“真的瘦了喲小八。”林醫生繞着獸醫院的大廳轉了一圈，回到門口看到小狸花貓，打趣道。
“那可以加餐小黃魚了嗎？”護士姐姐語氣有點兒激動。
“再看看吧。”林醫生有點兒無奈，擺擺手。
“哦。”護士姐姐很低落。
“車過來了，轉運籠也過來了。”寧志和從門外進來，提醒大家該幹活了。
但是園長還沒過來，子靖也沒過來。
林醫生都對老虎們的行為怕了。
“等等，等園長過來。”就憑我們來搞，得上麻醉了，林醫生暗道。
“它們搬到新家，一定會好很多的。”秦越擼了擼袖子。
“越越，你還沒走？”護士姐姐驚喜道，這幾天大明星待在這兒還是挺受歡迎的。再加上秦越性格好，能吃苦，不止護士姐姐，林醫生都對他有幾分親近。
“下午的車嘛，我中午再走。”攝製組都收拾好了東西，秦越單獨跑了過來。雖然編劇姐姐一臉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但是畢竟是養了好幾天的老虎。再干幾個小時活，又不會掉塊肉。
嚴辭抱着瑜書進來的時候，大家正在對秦越表示依依不捨之意，真情滿滿。
瑜書兩隻手掌合在一起，乖巧地抓緊雨傘的手柄，不讓雨點濺到嚴辭身上。
“哎呀瑜書！”護士姐姐先注意到了。
嚴珏過來之後，不止一次像她安利乖巧可愛度過劫難的大熊貓。
真的太可愛了吧瑜書書。
難得園長時隔多日又帶大熊貓出來見人了。
“但是，子靖呢，園長？”
“準備準備，送老虎們去新園區。”嚴辭避而不答，拿下瑜書掌中的雨傘。
“我來我來。”秦越上前接過雨傘，幫他們收好，放在一旁專用的區域。
園長真不愧是園長，大熊貓自己可抱不起來，秦越欽佩。
轉運籠抵在原來的籠門口。
三隻大老虎猶疑着，似乎不太敢踏進去。
穩住！穩住啊！
林醫生心中吶喊，他最怕淺皮毛的老虎又重複前兩次的行為。
嗅了嗅空氣中繁雜的味道，大老虎有點兒惴惴不安看着嚴辭懷裏的黑白小熊。
“嗯~”大熊貓眨巴了下眼睛，水水亮亮的，纖柔的光，下巴搭在嚴辭抱住他的手背上。
上天終於聽到自己的心聲了。林醫生頗為感動地看着老虎們一步步慢慢踏入轉運籠里，一隻，兩隻，最後一隻，最難的那隻！進去了，進去了。
“嗯嗯~”嚴辭抱着瑜書一起陪着老虎們往外面走。
一輛大貨車，幾人一起把老虎的轉運籠推上貨車後面的空處。
老虎們的場館離獸醫院有點兒遠。
看着老虎們在車上一個勁兒往籠子後方看，忐忑不安的樣子。
嚴辭抱着瑜書和秦越，新來的老虎飼養員一起上了貨車角落。
貨車很大，籠子固定在一邊，很穩固，沒什麼危險。
“嗚~”淺色皮毛的大老虎趴下身來。
瑜書跟過來讓它神經舒緩下來。
但是一種莫名的感覺，它總是覺得還是不太對勁兒。
以後在自己的領地里要好好地生活啊。
雖然給不了你們最自由，最真實，但至少，你們能得到本就應該屬於自己的一點兒撫慰。
瑜書攀着嚴辭的脖頸伏在他身前，還是疲乏。
中午，雨慢慢地停了。
夜行動物黑足貓的敏捷度從來不容小覷。
“喵嗚~喵嗚~”
嚴辭正抱着瑜書往回走，小小隻的貓咪已經順着嚴辭的褲腳爬上大熊貓的身邊。
怎麼看都沒找到什麼空隙，黑點點一個晃身坐到了嚴辭的肩上。
只要待在大熊貓的身邊就好了，尾巴纏過嚴辭的脖子，滿意。
嚴辭覺得出生到現在所有的脾氣都獻給黑點點了，它怎麼就這麼與眾不同，腿都差不多好了，還緊扒着瑜書不放開。
“嗯嗯~”瑜書也有點兒思量。
“啪！”似乎是感受到了嚴辭的不渝，黑點點反倒是得意地把尾巴在空中抽了一記，彎下身蹭了蹭瑜書的臉頰。
忍住！馬上就要送走了！忍住！
熊貓館邊上三三兩兩圍着幾個人。
這個時候應該剛吃完飯，午休一會兒，怎麼圍在這兒。
嚴辭托着兩隻動物走近了點兒觀察。
“錦鯉錦鯉！拜託讓今天的小崽子們動作冷靜點兒吧，我實在不好意思找師傅修木樁了。”鄭青滿臉虔誠。
“這個，真的有用嗎？”新來的黃猩猩飼養員好奇道。
這麼玄幻的嗎？現在不止在網上拜，園區裏的也不放過。
“真的有用，我之前掉了錢包，拜了錦鯉莫名其妙錢包出現了。”
“你少來了，哪有這麼神啊，不就是你平時不愛收拾東西才這樣嗎，根本就沒丟。”邊上的人拆台。
“喂喂喂，至少我找着了啊。換以前，我怎麼可能找出來。”
“那拜拜錦鯉讓我成為千萬富翁也行。”新飼養員只覺得是個鬧劇，可有可無地嘀咕。
“這怎麼可能！”鄭青回頭道：“怎麼能奢望錦鯉讓生活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呢。”
“那......那你們幹嘛來看錦鯉？”滿臉納悶。
“能有一點點好運就夠知足了。”鄭青正氣道：“錦鯉帶給大家好運道，自然而然凝聚就是一筆大財富了。”
“好運道？”
......
兩條紅鯉魚的池子就在熊貓館門靠邊，單獨隔開，比較方便瑜書上下班。
從門外鐵網，偶爾能看到鯉魚優哉游哉游過。
依員工們談話的意思......
這兩條鯉魚真的不一般？
嚴辭有聽妹妹說過那一次關於u盤的事情。
本以為是巧合，這樣看來，不止一兩個人遇到了巧合。
這個多的巧合彙集在一起，怎麼看都沒那麼單純。
再加上它能夠讓瑜書回復人身。
好運？福運？回復人身？打回原形？
還是一種，排斥？！
嚴辭和瑜書一起想到了這點。
瑜書究竟為什麼會變成大熊貓。
他變成的，是真真正正在大熊貓中心長大的同名大熊貓瑜書，還是，以自身取代了那隻瘦小體弱的大熊貓。
嚴辭皺了皺眉，類似於排斥的詞彙，意義總是不太光明。
玉片來到了自己的身體裏。
因為玉片空間的影響而出現的兩隻錦鯉卻排斥着作為大熊貓的身體。
瑜書眼眸低垂。
“我放在桌子上的那枚蘋果誰拿去了？”林潛翻了翻自己的背包，什麼都沒有。
垣溪野生動物救護中心的體驗不錯。
林潛有意留在了垣溪市，讓同樣在休息的妻子和女兒一起過來玩玩。
很可惜，守了一晚上都沒看到官微放出買票的連結。
到了凌晨，更是掛上了一層通告：本市天氣預報通知明日有雨，為了遊客們的安全，救護中心明日暫停開放。
什麼鬼？！
被網友的視頻照片勾着的，為了秦越為了貓咪們為了節目組的......
大家都炸開了鍋。
有生意都不做！眼睜睜看着那麼多網友在評論里回復等放票，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不會。
一千個遊客都喧鬧得不行。
嚴辭心疼地看着睏倦睡過去的大熊貓，看看天氣預報，嗯，找到了一個完美的借口。
“蘋果？那個不是爸爸你買的嗎？很甜的。”十七歲的女兒一臉無辜。
吃，吃掉了？！
林潛想起昨天痴漢地跟着黑足貓，最後還把貓咪中途扔在地上的小蘋果當做紀念物撿回來的一系列舉措。
“沒什麼，沒什麼......”他結結巴巴地道。
既然看不了動物，大家一起去醫院做個體檢吧。
這頭蘋果的事情無聲無息過去了。
那邊粟霖的進展飛快。
他託了可靠的人給嚴辭送過來一點兒小東西。
一隻大熊貓，兩個人，一起圍在一個被墨水染黑的小水坑邊。
瑾泉不自在地看了眼專心致志的瑜書，彆扭道：“嚴小二，這種事情，瑜書來參與怪怪的吧。”
嚴辭並不回答，只平靜地看過去一眼。
瑾泉閉了嘴。
把粟霖裝好的一個小瓶子對着光照了照，一粒透明的小圓珠看起來可愛剔透。
倒轉瓶口，水珠掉落在水坑裏，不見了蹤影。
瑾泉打開手機的計時器，大家一起等待着變化。
把已經沒有用處的小瓶子攥在手裏，瑾泉面上還是弔兒郎當，心裏卻緊張地發抖。
若是成了，若是成了，該是多大的產業啊。
這種事情最終肯定是要與國家聯合，粟霖那邊兒應該沒什麼問題，但是現在嚴辭身後......
嚴辭已經脫離了家族裏的關係，保存這一切可能沒那麼容易。但是沒關係，我可以盡最大努力幫忙，瑾泉下定決心。
水坑很小，圓珠也很小，半個小時，半個小時的時間小水坑回復了大半的清澈。
瑾泉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無措地抓緊着小瓶子。
“先去聯繫粟霖吧。”嚴辭給他開了一個口。
“對對對，對，粟霖粟霖......”瑾泉拿着手機。
“等你們商量好了再來告訴我。”嚴辭抱起大熊貓。
相比起瑜書來說，這其他的東西，都沒那麼重要。
“真的？”瑾泉不可置信。
真是好兄弟！
他原本以為再怎麼樣嚴辭都會跟着一起跟進這個項目的每一步，死死盯穩了。
沒想到，平日裏看着不近人情的嚴小二對自己這麼信任。
瑾泉拿起手機回了自己房間，不枉自己剛才想的那一切。
嚴辭撿起水坑底一小粒像是石子一樣的小東西。
這個原本是水坑裏沒有的，嚴辭記得很清楚。
蘋果提出來的那一點兒小圓珠沒理由消散在水裏絲毫不留痕迹。
若是......吸附，就更能理解，更能說得通了。
黑足貓被林醫生抓過去做康復最後的體檢了。
房間裏空空蕩蕩的，沒有了貓咪的叫聲，倒有點兒不習慣。
嚴辭始終愁着瑜書的身體。
中午看過了大鯉魚，許多不好的猜想便一直縈繞心頭。
“嗯嗯~”瑜書耳朵蹭了蹭嚴辭的下巴，嚴辭中午以來都很沉默。
這麼久了，他明白嚴辭的想法。
雖然對自己來說，在現實多活下一天都彷彿是撿來的日子，他不是那麼在乎。
但是瑜書知道，嚴辭在乎。
不知道如何形容這種情感，總而言之，嚴辭是真的真的很在乎自己。
“嗯嗯~”瑜書蹭動耳尖，想讓嚴辭的思緒從那些想像中出來。
“瑜書......”
如果瑜書只是一隻簡簡單單的大熊貓就好了，就不必想那麼多，不必糾結各種各樣的實況。只要好好地陪伴，一切都會好好的。
不，不對。
一隻大熊貓，二十年左右的生命。
自己怎麼承受得來得到之後的失去。
最簡單的陪伴，嚴辭想起瑜書束起的髮絲，清冷的眸子。
不甘心，不可以。
瑜書抬頭看着嚴辭的眼睛，那眼裏，彷彿千思萬緒，百般愁苦。
“嗯嗯~”捲曲的毛髮擦過皮膚，晃回了嚴辭的心神。
已經走到了屋裏。
嚴辭把瑜書放下來，想了想，放在早上的躺椅上，他緊靠在身邊，生怕瑜書消失不見了似的。
嚴辭......
瑜書不知該如何讓他放鬆下來。
現在又不能變為人身，連話都說不出口。
嚴辭......
瑜書從空間裏把手機取出來，滑到自己想要的那一面。
“嗯嗯~”瑜書拍了拍嚴辭的肩，把手機遞到他面前。
“什麼？怎麼了？”嚴辭把手機拿過來，仔仔細細看。
地宮？陵墓？
嚴辭看得茫然。
瑜書把爪子按在地宮巨大的概念圖上......
與其這麼患得患失，不如真真切切去找尋答案。
“和地宮陵墓有關？”嚴辭明白了過來。
“嗯嗯！”瑜書點頭。
那座陵墓，那個地宮......
他再指了指圖，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瑜書心底一直想再去一次地宮尋找答案，只是，他之前沒有想過，自己的秘密，有一個信任的人，會全盤知曉。而且，之前的他沒有人能夠看到。現在的情況，能不能接近地宮，還是個問題。
國家嚴防鎮守的地宮陵墓，嚴辭親了親瑜書的耳尖。
總會有辦法的。
瑜書耳朵敏感地抖了抖。
秋風涼意襲來，幾片銀杏葉從院外被卷進來，飄飄蕩蕩，歸於塵土。
“咔嚓咔嚓~”瑜書揀了收在躺椅邊的筍子，一口一口清脆地啃食起來。
得儘力回到最初的狀態，健健康康的。
也讓嚴辭，能夠心定下來。
“誒！等等！”嚴辭才注意到，搶過瑜書手掌中的筍筍：“瑜書，餓了我去拿新的，等一會兒。”
“嗯嗯！”瑜書點點頭。
技術人員一旦有了經驗，目標與追求。
開發新產品的速度噌噌噌直往上漲。
瑾泉當天晚上拿到新樣品的速度讓他忍不住懷疑粟霖早已經準備好了接下來的一切陣仗。
以前沒看出來這小子這麼有悟性啊。
瑾泉擼了一把薩摩毛茸茸的腦袋。
大橘伸爪子往瑾泉手裏的小瓶子戳了一下。
“這個，的確是可以作為化妝用品新原料啊。”瑾泉摸了摸下巴。
“行！既然粟霖這小子這麼有本事，我就好好地配合他一下。”瑾泉戳了戳大橘肉肉的肚皮，引來狸花貓不滿地“喵喵”叫。
“這段時間真的不走了？”嚴辭面無表情地問。
瑾泉收起了那嘚瑟樣兒：“真不走了。哥，不如你讓我留下來當個財務吧。我一點兒也不介意，真的，雖然是有那麼點兒大材小用吧......”說著說著，話音越來越小。
“隨便。主要都由你們來着手吧。”嚴辭看完兩人的完整方案：“沒什麼問題。”
“真的！”得到了嚴辭的支持，瑾泉感覺自己都要成為金融人才，走上人生巔峰了呢。
暗暗的夜。
垣溪野生動物救護中心獲得各方面關注的同時，開放第二天修整的任性也為之流傳開來。
雖然其中不乏陰謀論，但更多的網友們對此只是感到有趣。
原本沒打算看動物的普通網友們都時不時打開官方微博，看看今天垣溪是否準備好了賣票。
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刷新一遍，沒有，再刷新一遍，還是沒有。
看樣子，還是懸。
看着評論下的哀嚎與些許的不渝之聲，李醫生對於園長的不贊同都變成樂呵了。
唉，園長真的是夠神奇了。這些操作，他這個老人家完全看不懂。
【園長出來喂！還賣不買票了喂！】
【為什麼感覺我在網站追文，這種時不時刷新上下忐忑的感覺，真令人煩躁......】
【彷彿在追一個時不時準備坑文的大大QAQ】
【雖然我對這個救護中心一點兒都不感興趣，但是我也樂此不疲刷新得十分勤快是為什麼？】
【我真的是對我家瑜書愛得深沉了......】
......
【剛下過雨，路面泥濘，為了遊客們的安全，救護中心明日暫停開放。】
公告來得猝不及防。
【woc！好氣！】
【義正言辭！垣溪我粉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趴地.jpg】
【老子現在還在垣溪沒走哪！就看了一天！你對得起我的住宿費嗎垣溪！你有沒有良心！】
【良心活蹦亂跳系列，我已經看破紅塵了，再見！】
【這不科學，這樣是不對的QAQ】
......
“哥，這樣真的好嗎？”嚴珏看着在瑜書粉絲群里嗷嗷叫的大朋友們，感受到了如出一轍的哀傷。
最慘的就是瑜書粉絲團了，才兩三個小時的展出時間，太難過了。
嚴辭把連結編輯進官博的草稿箱，等待它定時發出。
“拿着這個。”嚴辭把一個小玻璃瓶子遞給嚴珏，上面的紋路是一隻小小的大熊貓。
“這是什麼？”妹妹很快被轉移開了話題，這隻大熊貓，還頗有小瑜書的神韻。
“新推出的化妝水。”嚴辭讓她看了看瓶子上刻着“垣溪”的暗紋。
什？什麼？
嚴珏覺得自己有點兒跟不上，垣溪出了化妝水？
“哥，我沒聽錯吧？化妝水？”喵喵喵？
“試試用吧，牌子已經註冊好了，一切手續都已經就位。”嚴辭捏了把妹妹的小臉：“說不定，也就賣這一回了。”
好像，似乎，我這還是佔了便宜？
“哦。”嚴珏乖乖地應下，內心複雜，連過來找哥哥說什麼都忘記了。
瑜書軟噠噠坐在裏屋的小床上，一邊看着還沒醒過來的黑足貓，一邊聽着兄妹倆的談話刷微博。
要不是這次提到，他還真不清楚垣溪野生動物救護中心有官方微博。
而且，還是由林醫生打理的。
人不可貌相......
打發走妹妹，嚴辭從桌子上新送過來的書抽出一本，拿回裏屋與軟軟絨絨暖和的大熊貓一起看。
與王陵有關？
瑜書看看新書的封面，隨意翻開幾頁，是網絡上沒有的內容。
嚴辭拿過來一張小桌子，第一次坐上往日黑點點極力反對他過來的小床，把大熊貓摟在胸前，與他一起翻開第一頁。
與平時不一樣，側頭對着的就是嚴辭溫暖熨帖的胸口，耳邊是安穩有序的心跳。
瑜書小心翼翼故作自然地扭了扭頭，耳朵向內窩起。
不知道為什麼，莫名有點兒難為情。
眼前手指微抬，似乎要翻開下一頁。
瑜書回過神來，手掌按住了手背。
馬上看完這一頁，很快的！
嚴辭抽回手指，不擋住書本的字跡。
他看看瑜書糾結的圓圓耳朵，勾了勾唇角，低了低頭，均勻的呼吸打在耳朵尖兒。
要不是耳朵是黑色的，瑜書覺得隱隱的淺紅快要從皮毛里沁出來了。
要專心。
瑜書努力讓自己投入書本上的內容。
嚴辭看着大熊貓耳朵慢慢放鬆下來，暗道可惜。
這種狀態的瑜書，他是第一次見呢。
凌晨兩點。
路面已歸沉寂。
網絡上，夜貓子們還熱鬧地像過節。
近期熱點，垣溪野生動物救護中心。
大家還在官博下刷着評論。
問什麼的都有，關於大熊貓瑜書，關於黎中獼猴，關於秦越直播鏡頭的小貓，關於大明星已經離開垣溪，關於場館不開放的各類猜測......
一條連結就在這個時候由後台自動發了上來。
【什麼玩意兒？我還以為修仙福利，現在可以買明天的門票呢。】
【你們點進去看了嗎？我好像看到是賣化妝水？詳情介紹還挺詳盡的？】
【不吹不黑，我在工商局查到了，不是三無。】
【那就更匪夷所思了吧......確定今天不是愚人節？】
【還挺好看的，就是價格貴了點......】
......
開玩笑嗎親！？你不覺得這件事情很震驚嗎！竟然還關心起價格來了......
價格......價格......好像是有點兒貴啊......
兩百毫升售價一千！
還是特價促銷？
大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wtf？你一個野生動物救護中心賣個周邊也就算了，賣化妝品你是要上天啊，這價格是要飛升了吧......
【限量十瓶？為了瑜書書，我先下單了，小奶爸我支持你可不要辜負我啊嗚嗚嗚嗚嗚嗚......】
【有點晚了，才買了一大批面膜，錢不夠了QAQ】
【我才刷到......就剩三瓶了？】
【我的腦袋有點兒暈，各位道友，我是不是眼花了，這是不是典型的人傻錢多？】
【沒了沒了！誰比老娘手快？站出來！】
......
沒搶到的這個id，細細一看還是個網紅富二代。
這種熱鬧這麼好湊的嗎？
是在下輸了......
是半夜催動了我罪惡的手，還是大晚上腦子不清醒購物慾望強烈？
何芸看着剛剛付好款等待發貨的網絡頁面，陷入自我懷疑。
是神仙水不夠好用嗎？還是最近錢賺得有點兒多人真的變傻了。
不過，看起來，是挺不錯的啊......還是化妝品新原料......
通過衛生局檢查的，應該沒問題吧......
冷靜冷靜！實物還不知道是怎麼樣的呢，說不定質感天差地別。
嗯......就......就看看吧......
要是真的特別不好，我以後就再也不去垣溪野生動物救護中心了。
不對，不行，瑜書還是要去看的。
要是不好......我就不喜歡小奶爸了，然後在網上大肆曝光他們，就是這樣。
看着自己快要到一百萬的粉絲，何芸惡狠狠地想。
要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牌子這麼簡簡單單發出條連結來賣高價化妝水，它絕對會沉寂下去。
垣溪太不一樣了，它的熱度蔓延了各式各樣的群眾層。
其實就算現在官博下全是罵聲，在這熱度下十瓶的量也會賣得飛快，更不用說現在評論轉發里還基本是一片段子手，關於垣溪的趣味性還在蒸蒸日上。
瑾泉邊看着增加的評論，邊親手把十個小快遞非常高端地包裝好。
再過幾天，可能還過不了幾天，衛生局那邊應該就會再次聯繫粟霖。
等新原料的功能發酵，在人群中擴大化，他們就更有底氣在與各個部門的扯皮中佔據更多的利益了。
平平淡淡過去尋求合作，人家不會在意你。
等他們找上門來，自己能獲得更多的主動權。
夜裏悄無聲息......
瑜書慢慢從小床上起身，床的質量很好，沒什麼響動。
伸出爪子摸了摸，那本厚厚的書籍還在這裏。
呼~
把滿格電的手機亮出來，打開手電筒朝里側照，不讓光亮蔓延到外屋。
所以地宮封門到底用了哪些材料？才剛看到這兒就被嚴辭把書抽走了，瑜書實在忍不住想把那一段都看完。
翻到夾好角的頁數，瑜書撫平摺痕，專心往下看。
嚴辭悄悄走到院外和瑾泉打電話商量好事情回來，掀開輕薄的垂簾。
緩緩走到沉浸書中的大熊貓面前......
唔......這回手機和書都被收到外屋了......
真算起來自己的年齡比起嚴辭來還大上許多，有點兒丟人。
瑜書把自己蜷成一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