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
“石州動物園採訪現場大熊貓瑜書口吐鮮血。”
“石州動物園審查資質存疑，身為國寶為何生存艱難？”
“大熊貓雲湖終於得以回家，瑜書呢？”
“園長在熊貓圈舍內抽煙，石州動物園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
短短一個中午的時間，各大媒體自媒體新聞app都出了新媒體頭條，再經過一個下午的發酵，等到晚上七八點大家都下班回到家，石州動物園事件已經牢牢佔據了熱搜前幾名。
國寶大熊貓本身自帶流量，本次事件圖文詳情又非常詳盡，再加上現場貓粉同步進行的直播，照片，視頻等資料相機放出，石州動物園頃刻間惡名大噪。
就連之前在各個官博下與貓粉很不對付的純吸貓網友也不得不感謝貓粉們這次的發聲。才不到一年的時間，兩隻大熊貓就被折磨成了這個樣子，要真的等到租借期到，雲湖和瑜書真的能熬到那個時候嗎。
大熊貓中心的官博底下已經完全淪陷，或激烈或婉轉的留言都表達了網友們的心情。石州動物園這種地方完全沒有資格養大熊貓，一定要儘快把貓兒接回來。
政府機關官博下也充斥着質問，這種動物園怎麼通過的審核，就應該立即取締。
熱搜滿滿都是對雲湖和瑜書的擔憂，瑜書嘴角滲血消失在直播鏡頭，大家都揪着心等待官方的通告，這麼白凈漂亮的熊貓若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動物園及園長都別想撇清關係。
嚴珏啪啪啪敲打鍵盤，一封長長的接大熊貓回家的請願書一出爐，萬千網友評論轉發，立刻進入話題首頁。
何芸把早上拍的最後幾張照片都傳上微博，低落嘆了口氣，這幾天都沒心情接活兒了。
之前與瑜書對手掌的小貓粉拿着筆刷刷刷地畫著，伏身喝水的雲湖，乖巧趴在木架上的瑜書。她關注這兩隻大熊貓不過幾天，卻覺得他們比別的貓兒都特別。她眨着眼睛，眸中漸漸濕潤起來。她心底責怪着自己，今天為什麼沒有過去呢，這麼重要的日子，這麼特別的日子……
“老師，這個，我們要發公告嗎？”看着舒服躺在竹堆里的瑜書，黃悅有些難色。
“等等吧，看上面怎麼說。”老教授蹲在一旁掰着瑜書的嘴，要看他的牙。
瑜書不樂意地打了個滾，反抗無力被強制露出了白白的牙尖。
“嗯。情況比想像中好多了。除了營養不良體型偏小四肢較為消瘦別的沒什麼問題。”沒有專門給熊貓們配備的飲水器具，教授端了一大碗水喂到瑜書嘴邊。
瑜書先偏了下頭，看教授手跟着移動，知道逃不過去，乖乖低下頭喝水。
“真的是一隻很愛乾淨的小貓兒。”看着瑜書舔舐乾淨，教授呵呵笑了起來。
室內小小的空調風細細吹拂，瑜書舒適地舒展開身子，坐正了拿起一根竹子捋上面的竹葉吃。
“性情很溫順。不過，我還從沒聽說過被鋒利竹尖刮破嘴角的熊貓呢。”黃悅半調笑道：“我們發實情網友肯定以為我們在為石州動物園遮掩。”
“嗯。今天折騰很久了。讓瑜書自己好好休息吧。雲湖還在外場小溪邊？”教授走出小小的圈舍鎖門。
“對啊。我問過了，之前雲湖都沒有這樣。就今天總在溪邊徘徊，時不時喝一口水。那水有這麼好喝嗎？”黃悅納悶。
“動物是有感知，有情緒的。雲湖可能感應到了什麼吧。”教授嘆了口氣：“都準備好了？我們今晚和雲湖一起回去？”
“是這樣安排的。但是，老師，我們走了，瑜書不還是……”
“我知道。我待會兒再打個電話過去。”教授心裏也難受，以前再怎麼樣，再怎麼研究，沒人敢這麼對待國寶，場地如此狹窄，飢餓，乾燥，暴晒。能爭取就努力爭取，他希望憑自己的力量，眾多網友們的力量真的能夠成功。
大熊貓中心的主任坐在電腦桌前看網友發的視頻，他剛從一百多公里以外的野化基地巡查回來。一回來就碰上個大新聞。
“唉……”看着雲湖頻繁甩頭，他深深嘆了口氣。
拿起手機看了看林教授發過來的瑜書大致健康情況，主任沉默了半晌。
微博下面網友們一條條留言實時刷新，很刺目。
“主任，我們還按原來那個方案嗎？”林教授打電話過來確認情況。
試探性的，主任很明白。林教師研究大熊貓十幾年，不可能眼睜睜看着瑜書接着待在那兒受苦毫無作為。
“教授，您怎麼想？”主任直接問。
“石州動物園名聲到了這個地步，能不能挺過這次繼續經營都是個問題。瑜書相對他們已經毫無用處，繼續安置在那兒只會更糟糕。”
“我再去活動一下，看看情況。”沉默片刻，兩人斷了通話。
主任翻翻通訊錄，又撥出了幾個電話。
“雲湖！要乖！要乖！”資深的飼養員引導雲湖安靜下來。
雲湖臟髒的一張臉，在籠子裏驚慌地挪動，拚命靠近飼養員的方向。
“雲湖！雲湖！吃筍筍！”飼養員把一個竹筍從上面放下去，他之前養了雲湖七年，早有默契。
雲湖接過筍急急地啃食，皮都捨不得剝，吃得乾淨。
飼養員看着心酸，又給它放了兩根。
“教授，我們出發嗎？”黃悅遙望着瑜書圈舍的方向。
林教授觀察着雲湖與飼養員的互動：“不着急，待會兒肯定會下通知的。”
“老師，您這麼確定？”黃悅疑惑。
“不管怎麼樣，我們存在的責任是保護大熊貓，石州動物園要是沒出採訪現場的事故，把熊貓愛心者的聲音壓下去不難。我中午看了一下網上網友們的評論留言，愈演愈烈了。”教授給雲湖籠子裏添竹子：“主任給我發了條語音，林業局會下來人巡查評估，已經有人準備好要救助石州動物園所有現存動物了。”
“鬧這麼大了？”黃悅真的驚住了，他跟着林教授時日不短，很多動物園的行為他也心中有底。以前不是沒有過這種類似的事情，最後都是不了了之。
“也好。威懾一把，讓他們以後還這麼囂張。”黃悅憤慨。他在野化放歸基地待過一年，深知保護野生動物的艱難險阻。寒冷濕熱在山林中穿行，就為了獲得一點點大熊貓平安的資訊。而部分動物園坐擁諸多資源，豪不愛惜，草草了事，什麼動物流量多就引進什麼，也不管能不能照顧得了。原本可愛珍貴的動物們被養的毛皮褪爛，奄奄一息。
瑜書趴在小樹杈上。
因為雲湖要離開的原因，整個動物園燈火通明。
他遙望着動物園門口的車隊，動物園簽署的租借合約是三年，還有兩年多的時間要熬過去。他舔了舔肉墊，從樹上退下來喝水。早上放了點玉片里的湖水，現在嘗水裏仍有極淡的清甜味。這水，對雲湖的身體總能起到一點改善的作用吧。
他靜靜趴在小溪邊的木樁上，微眯着雙眼。天空上很多星星，一顆一顆晶亮。他突然想起嚴辭，這個男生與玉片有什麼聯繫呢，為什麼它能幫助自己解開玉片的封印。他今天看到妹妹嚴珏了，哥哥怎麼沒有過來，有事情耽擱了？
“瑜書！”名叫黃悅的研究生突然跑過來，語氣很興奮：“瑜書，準備一下，我們帶你回家啦！”
“回家？”早上採訪事故的確是瑜書故意的，努力和一顆粗壯堅硬的竹子死磕成功划傷了自己，他主要是希望雲湖回家的事情不要發生波折，讓這件事情起更大的波瀾。這樣看來，還得到了意外的收穫。
工作人員四散做着準備，新的轉運籠，更多的大熊貓食物。
林教授跟着學生過來，拿鑰匙打開了一直關閉着的連接屋外的鐵門，招呼着瑜書：“小貓兒，過來，過來，我們帶你回家啦。和雲湖阿姨一起回家。”
轉運的籠子抵在鐵門門口，籠門向上拉開。
黃悅在外場圍欄外向瑜書揮着手：“回小屋去！瑜書乖，去裏屋去！”
“竹筍拿過來。”林教授拿着兩根竹筍揮動着吸引瑜書的注意力。
瑜書從溪邊坐起，耳朵動了動，一顛一顛往屋裏跑。
“好乖好乖！瑜書，吃筍筍，吃筍筍。”林教授招呼着把他引入籠子。
瑜書叼過竹筍往籠子裏一坐，大快朵頤，吃得圓耳朵一抖一抖的，左掌扶着欄杆，一點兒不在意工作人員關閉籠門，把他往車上抬。
“心太大了，太親人。”林教授笑呵呵的，去了今天一番心事，他整個人輕鬆了許多：“黃悅，明天到總部一定會有媒體蹲守，你顧着點，別讓他們靠近。兩隻貓兒受苦了，不要再讓它們一直受驚嚇。”
“明白，教授。”黃悅也終於舒展了面容，微笑着，給瑜書一條條喂切好的胡蘿蔔。
瑜書咔嚓咔嚓啃得歡實，吃的過程中還時不時抬頭看看眾人忙碌的景象。自變成大熊貓以來，被禁錮在這幾平米的土地上好幾個月了，終於能離開這壓抑環境，心情舒暢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