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回
林黛玉喝了熱水,到底鎮定下來了，冷靜下來反而為了自己哭哭啼啼地來徐凡而感到難為情。那邊徐凡已經打完了電話，見林黛玉情緒穩定，只是捂着臉不看他。徐凡走近問道：“怎麼了？”
林黛玉微微搖首。
徐凡拉過一張凳子,坐在林黛玉身邊,對她柔聲說道：“我剛才已經跟你們李老師說明了情況,並且請假了。反正，再過三天你們也要放中秋假期，索性過完中秋,如果事情解決了，你再回去蘇州上課。怎麼樣？”
林黛玉雖然好學,但是也明白這個事情嚴重。而且徐凡對她來說,就相當於是自己的家長,自然都聽徐凡的安排。她這才抬頭看着徐凡,說道：“我都聽你的。”又說,“我給你添麻煩了。”
徐凡登時有些哭笑不得：“如果這也叫麻煩,我都不知道什麼不是麻煩了。黛玉,你已經很乖了,以後遇到類似的事情也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只有拖延下去才會是麻煩。”他伸手輕輕揉着她的腦袋,“對了,對京城這邊都還習慣嗎？家裏有沒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你都跟我說。”
“哪裏還會不周到？”林黛玉伸出左手,只給徐凡看一眼,便收了回去,說，“只是我一來就收了阿姨一件大禮，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
剛才在醫院裏的時候，徐凡就注意到了。母親喜歡黛玉，徐凡自然高興。他聲音愈發柔和了：“這對玉鐲子，還是姥姥留給媽媽的，她一直寶貝的不得了，既然給了你，就說明她是真的喜歡你，拿你當我們徐家人。這本身的含義就遠遠超越了價值，所以你不用過意不去，好好地保管起來，就是對我媽媽最大的報答了。”
林黛玉一聽，登時覺得心裏七上八下的，偏偏徐凡還說：“我媽媽就我一個兒子，也沒有女兒讓她送這對玉鐲子。你現在是我們的家人，這鐲子送給你最合適不過了。”
聽徐凡這麼說，林黛玉哪裏還能反駁？又問：“徐凡，我心裏有些擔憂，若是這幾日不去上學，跟不上怎麼辦？”
徐凡樂了，說：“這個簡單，我這兩天正好沒什麼事情，我教你。”
林黛玉驚訝道：“你全部都會？”
“咦？”徐凡挑眉，臉湊近林黛玉，“試試不就知道了？”
徐凡的臉近在咫尺，呼吸都落在她的臉上，那雙眼睛，瞳仁黑漆漆的，深不見底，林黛玉臉上一紅，趕緊把他給推開了。滿心滿眼卻都是那雙眼睛，真好看。也總是帶着侵略性，讓人想躲的遠遠的。
正巧這個時候，保姆在書房外敲門，說：“少爺，蔣老爺子來了，先生跟太太讓我來叫您跟林小姐一起去大廳見見蔣老爺子。”
“好的，我知道了。我們馬上就去。”
打發了保姆，徐凡扶額自言自語地說：“這個老頭子怎麼又回來了？”
林黛玉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印象里徐凡總是溫潤如玉的模樣。她就沒看到過他表現出對誰的不耐煩來。看他現在這麼煩惱的樣子居然還挺有趣的。徐凡一看林黛玉的模樣，就知道她在打趣自己，心裏也是納悶自己在她面前總是會不經意地流露出自我來。伸手一刮她的鼻子，說道：“來，跟我去見見蔣老爺子。一會兒別和這個老頭子搭話，不然你今天得陪他聊上一天。”
林黛玉正好奇這個蔣老爺子是何方神聖，一到樓下大廳，還沒有見到人，先聽到聲音：“濯濯，你媳婦不聽我老人家的話就算了，她居然也不聽你的！”
等走近了，才看到一個穿着花襯衫、緊口牛仔褲，頭髮花白，下巴一小撮花白的鬍子編成小辮子的老頭子手裏捧着一個花瓶，正絮絮叨叨地說著話。徐凡跟林黛玉率先跟他打了招呼，那老頭子原本理也不理徐凡，一聽到林黛玉的聲音，整個人僵硬着轉過頭來，待看到林黛玉，趕緊小心翼翼地把花瓶放到鋪滿柔弱絲綢的盒子之中，之後飛快地跑到林黛玉的面前。
“這個妹妹我見過！”
林黛玉卻讓這老頭子嚇了一跳，連忙躲到徐凡背後去了。
徐凡一邊護着林黛玉，一邊對老頭子說：“蔣老爺子，你嚇到小姑娘了。”
“美！美若天仙！人如其名！”蔣老爺子讚不絕口。
“老爺子。”徐凡陰森森地叫了他一句，果然那蔣老爺子才回過神。抬頭仰望着徐凡。蔣老爺子潮了一輩子，一直走在他所以為的時尚的最前沿，但很可惜，身高也是蔣老爺子這輩子的痛。作為一個穿鞋才一米七的北方男人，蔣老爺子非常不喜歡像徐凡這種高大又英俊的後生，當然，他也幾乎是看着徐凡長大的，從那個穿開襠褲被他欺負的哇哇大哭的小屁孩到這個笑面虎一樣的高大帥哥，蔣老爺子經常會在心裏懷念那個單純美好的童真年代，也會時不時提醒自己來徐家一定要避開這個臭小子。
“哈哈哈，凡小子有眼光啊！打着燈籠找的吧？”對着徐凡擠眉弄眼了一陣，蔣老爺子也知道自己沒辦法欺負他身後那個漂亮的小丫頭了。懨懨地回去了。
徐凡也帶着自動忽略了蔣老爺子說的話的林黛玉去客廳。先是跟徐家爸媽打過招呼，之後，蔣老爺子言歸正傳，說：“阿嫻，你就幫我看看這個美人觚到底是定窯出的，還是彭窯出的吧。”
林黛玉朝那盒子中看去，但見是個通體雪白的花開並蒂纏枝菊紋美人觚。只這一眼，黛玉心中便是一怔。只因這美人觚，原本是一對，乃是她母親賈敏當年的陪嫁品之一。只是後來父親沒了，她年紀又小，父親的身後事，盡數交給了賈璉處理。別說這美人觚，就是母親其餘的陪嫁、林家幾代主母留下來的陪嫁品、以及各種家私，林黛玉都不曾見着。沒想到如今卻能在徐家，通過蔣老爺子的手再見母親的陪嫁品之一！
“老爺子，您這太急了。金代彭窯原本就是仿定窯的，兩者很難區別。您需要給我一點時間。而且，如果這本來就是彭窯的瓷器，我也不能給你顛倒是非，硬生生地說成是定窯的瓷器。”
“哎呀，阿嫻，我老頭子跟人打賭，這願賭服輸，把錢給賠進去是沒什麼問題，但是這次不一樣啊，對方是魏家那個老小子！”蔣老爺子咬牙切齒地說，“年輕的時候這老頭子就是我的情敵，這次我一定不能輸給他！阿嫻你要是不幫我，等那個老小子去請人來鑒定，他肯定會為了贏我，不擇手段的！那樣的話，阿嫻你的蔣叔叔就只能，嚶嚶嚶……濯濯，快點讓你媳婦幫幫我。”
總算知道前因後果的徐凡有些無奈。
這兩個老頭子，雖然看對方各種不順眼，但是卻都是古玩愛好者，所以老是能湊到一塊。想必這一次，兩個老頭子又因為這個美人觚到底是哪個瓷窯出的在爭論了。之前，蔣老爺子就拿過一個仿定窯的高麗青瓷來讓徐太太鑒定，當然，當時的時間相對寬裕很多。
“老爺子，不如，我讓小凡去跟魏老爺子說一聲，讓他多給一些時間？”
“那他可不就知道是我來求你們，然後你們去求他的了？”
徐凡算是明白自己的父母讓自己也來的原因了。只因他跟魏家的少爺魏胥交情還不錯。
“這個美人觚是宋代定窯出的瓷器。”林黛玉見他們為難，柔聲說道，“雖說此美人觚內有五個支釘小孔，像是彭窯常用的支釘疊燒留下的痕迹，但定窯也不是不用的。定窯的印花工藝早期並不成熟，這美人觚便是那個時候的產品，故而上面的花紋並不似成熟完美的定窯印花。此美人觚幾經戰亂流傳到明代仍有一對，想來文獻之中或許都能找到相關的記載。當然，雖然可以絕對肯定這是定窯出的，但要拿出證據，便與叔叔阿姨說的一樣，需要時間。”
徐太太微微一愣，沒想到黛玉小小年紀居然對古玩瓷器也有了解。而且她說的話，便是她想的，也是她早上的時候跟蔣老爺子說過的。
蔣老爺子垂頭喪氣，說：“這小姑娘不是徐凡的女朋友，是你的徒弟啊？你們師徒兩個還真是一模一樣。”
林黛玉臉紅的不行，不再跟蔣老爺子搭話了。
那邊，徐家爸爸又寬慰了蔣老爺子幾句。
等老爺子走了，徐凡才拉過林黛玉說悄悄話：“你沒看那個美人觚，怎麼知道裏面有支釘小孔？”
林黛玉便將那美人觚的由來原原本本跟徐凡說了。
徐凡聽罷，回頭就給蔣老爺子打了電話：“老爺子，證書我可以幫你搞到，不過我有個條件。”
“啥條件，你說！只要讓我贏了魏家那老小子，別說一個條件，十個都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