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楚明帝》劇本中極為關鍵的一段劇情,即少年楚源登基為帝之後,率先面臨的便是內憂外患的危險境地,內有太後母黨專政,外有蠻夷虎視眈眈,明帝身旁竟無一能臣可用,皇權已然呈現被架空的頹勢。
為挽救頹勢,明帝身邊忠心耿耿宦官張公公進言,請歸隱已久的前朝丞相俞羲重新入仕,明帝求賢若渴,微服出巡親自前往俞羲歸隱之地請先生出山。
為了能達到絕對的真實,方導定下的外景拍攝幾點,便是史記中俞羲的歸隱之地連雲寨。
天色微暗,連雲寨後方層層疊疊的遠山都蒙上了一層輕紗,湖水清澈樹林茂密,連呼吸中的空氣都清新自在,完全稱得上是鍾靈毓秀之地。
劇組工作人員正馬不停蹄的在準備安置道具,副導演忙的熱火朝天,眼前A區的拍攝工作結束,這邊就要立馬用上,頓時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般團團轉。
就在這時,兩輛車先後停在連雲寨門外,奔馳車上走下來一個男人,而後面出租車上緊隨其後的跑下來另一個人,兩個人很快便糾纏在一起,副導演隨意的往那邊看了一眼,頓時愣了。
身形高大的男人,赫然就是這部劇的最大投資方,楓華總裁傅縉。
早在三年前他便是跟着方導做事,對這位總裁還是比較熟悉的,據說二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友誼極為深厚,那段時間傅總還經常抽空過來探班,當然,絕大部分時間方導都是忙的沒空招待這位投資方的。
而和傅縉糾纏在一起的另一個人,竟然是前不久才被趕齣劇組,如今早已被楓華雪藏的演員江之臨。
“傅總,您終於回來了。”江之臨一臉驚喜,帶着幾分靦腆無措的解釋:“看到您的車,我一時太過於激動就追了上來,希望您別介意。”
說的好聽,其實都心知肚明,這是事先打探好了他的行蹤,跟上來堵他。
傅縉滿臉不耐煩的看了他一眼,丟下一句:“有事回公司再說。”便要朝寨內走去。
江之臨頓時驚慌不已,心知這次如果沒能抓住他,恐怕以後便再無翻身之路了,這麼想着便慌不擇路的一把拽住男人的衣襟,聲音中已然帶出幾分哀求:“傅總,您幫幫我,自從被方導從劇組趕出去以後,公司就直接斷了我所有的通告,再這樣下去我就真的完了!看在以前我陪您這麼長時間的份上,您救我一回……”
傅縉本來毫不留戀的背影突然一頓,腦海中突然升起一個不好的念頭,臉色驟然冷凝,他轉過頭來盯着江之臨看,語氣依舊極為不善:“哪個方導?”
江之臨被他一嚇,頓時臉色蒼白,吶吶的回答:“就是……方中規導演。”
下一刻,便被一隻手攥住衣領,狠狠的摜在牆上。
“我不是說好,不讓你去拍他的戲嗎!”
傅縉的臉色漆黑,十足的陰鷙,渾身的煞氣幾乎要將人吞沒,他扼住江之臨的脖子,繼續逼問:“你同他說過什麼?”
江之臨只覺得後背在牆上被撞得火辣辣的疼,卻又被對方濃重的殺氣嚇得不敢反抗,只能慌亂的搖頭:“沒有沒有,我什麼都沒有說……”
這麼解釋着,混沌的大腦突然福靈心至,禍水東引:“方導對越辭極為看重,我、我進組第一天因為得罪了他,就被方導轟了出去!”
又是越辭!
傅縉臉色依舊陰沉,卻鬆開了鉗制着對方的動作,看着他顫抖着身體失態的跌坐在地上的浪費模樣,冷冷的警告:“管住你的嘴,否則會有人幫你解決話多的困擾。”
江之臨拚命的點頭,大口的喘着粗氣,望着男人離開的背影,滿臉的劫後餘生,他真是太蠢了……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了,當年傅縉掌權的時候,最為忌諱的,就是身邊的人去參演方導的戲,《楚明帝》這個角色他使盡渾身解數去討好男人,都沒能得到一絲的鬆動,直到高層換了總裁,出頭的機會才來了。
以前只認為傅縉是不願意他們去礙朋友的眼,如今看來……怕是另有內情啊。
遠遠便看見傅縉朝這邊走來,滿臉陰沉如閻羅,副導演頓時心驚膽戰的迎上去:“傅總您回來了。”
傅縉眼皮一跳,今天聽了無數次的“回來了”,只覺得無比的刺耳,他抬眼四下看了一圈,簡單的問:“中規呢?”
副導演:“在A區拍戲,那邊的工作應該已經在收尾了,我帶您過去。”
“我自己過去吧。”傅縉擺擺手,示意他不用跟着,同時鬆了松脖頸的領帶,略微收斂了身上的煞氣,徑直朝A區走去。
秘書跟在他的身後,低聲解釋:“傅總,江之臨的事情像是被人刻意壓了下來,不讓我們知道。”
傅縉眼底一冷,道:“我知道。”
自他出國后,對楓華的掌控便一日不如一日,他苦心經營的公司彷彿成了傅景越的天下,許多消息根本無法從國內傳到M國,不僅江之臨這一樁讓他措手不及,甚至越辭在國內究竟都做了些什麼,他完全無從得知。
這種感覺讓他厭煩透了。
腦海中閃過最後一次見到越辭的臉,卻是對方在兩個人的關係結束后,事業面臨一次又一次的重大打擊,失魂落魄的來楓華找他認錯。他透過玻璃俯瞰着青年被保安轟出去的狼狽模樣,臉色慘白神情恍惚,身體瘦弱的只剩一把骨頭,一張削瘦的臉頰早已和中規沒有半分相似之處。
那副尊榮不僅沒有讓他起到半分憐憫,反而倍加厭惡,以至於可以毫不留情的下達趕盡殺絕的命令。
這樣想着,就聽到前方傳來一道清亮的嗓音,意氣風發道:“朕願效仿前人三顧茅廬拜訪賢者,只盼先生能看在天下蒼生的份上,助朕平亂,共創楚朝盛世!”
這段台詞咬字清晰,聲音清如泉水令人心靈舒暢,油然而生一種好感。
傅縉朝聲音的來源處看去,就見不遠處的望風亭上站着一抹少年身影,一襲白袍更顯他的身形纖細而貴氣,如墨的長發扎在身後被風吹的微動,秀美的側臉如無暇的白瓷,隱約可見薄唇上揚,彷彿與這山清水秀的地界融為了一體。
傅縉一怔,猝不及防的就被美色迷了眼。
少年正在和對面的老戲骨對戲,年齡差距如此之大,氣勢卻分毫不輸,即便是他這樣的外行人也能判斷出來,這人的演技是何其的出色。
一旁的小廝湊上去低聲說了什麼,少年順勢轉過身來,像是無意間的一眼朝他掃過去,轉瞬即逝,張揚而鋒利的朝氣卻令他下意識的呼吸一頓,而後在看到那張正臉時,更是如遭雷擊。
比他想像中還要貌美的少年,面冠如玉色若春花,即便是在美色雲集的娛樂圈,依舊稱得上是佼佼者,卻和傅縉記憶中懦弱隱忍的形象判若兩人。
越辭!
傅縉的手搭在欄杆上微微收緊,幾乎以為自己認錯了人,卻聽到旁邊的秘書也是不可置信的驚呼:“傅總,這……這是越辭?”
短短數月未見,的確是變了模樣。
傅縉眼神晦澀,不住的打量着眼前的人,漂亮,張揚,自信從容,身處片場的他有着完全吸引住全場目光的璀璨魅力,讓他完全無法將他與記憶中的人聯想在一起。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從未見過工作狀態下的越辭,又或者說,他對身邊床伴的生活分毫不會在意,又豈會注意到越辭如此發光的一幕,若他在生活中有這樣的狀態,也不至於落得那樣一個下場。
傅縉眯眼,突然對讓自己覺得索然無味的舊情人,重新產生了興趣。
隨着導演喊“過”,這場戲終於拍到了盡頭,傅縉正饒有興趣的打量着舊情人的一舉一動,就聽到身後冷冽的聲音響起:
“傅縉,你什麼時候到的?”
傅縉回頭,就見好友那張一如既往波瀾不驚的面孔映入眼帘,淡然的態度如同夜晚皎潔的明月,高不可攀,不可褻瀆,卻令他瞬間清醒過來。
他剛才都在想什麼啊,明明眼前的皎潔明月,卻是他守護在身旁二十年依舊隱忍付出,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愛情,他懼怕這份感情會令對方反感,避如蛇蠍,以至於從來不敢吐露真情,求而不得。
他自嘲的笑笑,卻只道:“我剛到,特意來接你一起回老宅。”
方中規想起他方才盯着亭子內的人時的灼灼目光,眼中閃過一絲銳利,隨即隱而不見,只是微微頜首,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走吧。”
兩個人走在一起,傅縉看着身旁一如既往的熟悉身影,忍住回頭再看一眼的衝動,狀似無意的找話題:“劇組拍攝還順利嗎?”
“一切順利。”方中規道,在認識多年的好友面前,頗為放鬆的開玩笑:“楓華給予的投資經費很大方,感謝傅總的大力支持。”
“不客氣。”這本就是為讓你回來,特意準備的項目。
傅縉在心裏補充,卻抓住這個機會試探道:“那演員方面呢,聽聞你用了出道不久的新人演員做主演,演技如何,用的習慣嗎?”
提及越辭,方中規眼中閃過一絲柔和,道:“他的演技很好,而且足夠敬業,我們很合拍。”
合拍?
這個詞令傅縉臉上的笑一滯,沒料到一向苛刻而冷漠的方中規會輕易的說出這個詞,更令他心生不好的預感。
他強打着笑容,進一步試探越辭:“他的風評在業界不是很好,你……”
“他很好。”話未說完,已經被方中規果決的打斷。
方中規波瀾不驚的面容,罕見的認真起來,鳳眸中攝出冷銳的光芒,又一遍重複:“他很好。我不希望從你、從任何人口中聽到有關他隻言片語的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