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幕戲

1.第1幕戲

《導演,消消火》

喻言時/文

2017.1.15

好的愛情是什麼?

天性自由的她,過去始終覺得和一個人過一輩子很長。

如今卻願意和他一天一天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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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幕戲

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過後,橫桑的氣溫一下子降低了四/五度。中山北路那條街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一些人已經早早地裹上了入冬的厚衣服。

繁華的馬路盡頭,《憶遠》劇組正在加班加點拍外景。

霍聲遠慵懶坐在監視器後面,雙唇緊抿,表情凜冽,周身散發出一種生人勿近的冷硬氣場。

他戴着一頂黑色的鴨舌帽,帽檐壓得尤其低,將男人大半邊臉都遮蓋住,從老遠望過去只隱約可見一個瘦削模糊的輪廓。

不遠處演員全部就位,人氣新人周顯星和當紅小花旦陸臻正在拍一場親密戲。

副導演王東亭瞅了瞅身側臉色不太好看的霍大導演,心有戚戚焉。他在心裏不斷祈禱:“周顯星啊周顯星,你可千萬要給力點啊!這條要是再不過,我們這群人可都要跟着你遭殃的呀!”

王東亭小心翼翼地開口問:“老霍咱開始吧?”

霍聲遠抬起手臂將帽檐拉高几分,微微點頭,“開始。”

得到霍聲遠的首肯,王東亭立即舉着大喇叭吆喝一聲:“1場2境7次,各就各位,action!”

——

女孩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口齒不清,“你……你想幹什麼?”

年輕男人邁開長腿走近兩步,右手覆上女孩的左側臉頰,音色溫柔,“我想親你!”

下一秒,腦袋直接埋了下去……

“卡!”一道渾厚有力的男聲疾速傳來,極其具有穿透力。

眾人不免聞之一震,紛紛往聲源處看去。

只見霍聲遠起身,直接將手裏的劇本摔在地上,嗓門大得驚人,“周顯星你是傻逼嗎?誰特么和喜歡的人接吻頂着一張死魚臉?”

周顯星:“……”

眾人:“……”

王東亭心想完了,一場暴風雨即將降臨。如果不出意外,周顯星一定會被罵得很慘。

這場吻戲已經NG七次了,可想而知咱們霍大導演的暴躁程度。忍到現在才爆發已經實屬罕見了。

霍聲遠的脾氣本來就不好,這在圈子裏都是公認的。在片場摔劇本,罵演員那都是常有的事情。他們這些常年和他一起工作的人也早就見怪不怪了。但他也不是那種無緣無故就亂髮脾氣的人,只是對演員和片子的質量太過嚴苛。他一向力求完美,一點細枝末節都不願放過。

平日裏大伙兒小心謹慎一些,多花點心思,盡量不去觸他龍鱗,拍起戲來倒也不是太吃力。可偏周顯星要在太歲頭上動土,一場蜻蜓點水的吻戲就連續NG七次,依到霍聲遠的暴脾氣不發火才怪!

霍聲遠繞開攝像機,往兩個演員的方向走去。王東亭見狀趕緊跟上他。

王導緊隨其後,還不忘幫周顯星說話:“老霍,顯星他還是個新人,拍親密戲難免不自在,你得給他時間讓他慢慢適應。”

“新人?”霍聲遠冷哼一聲,暗諷道:“他都已經出道兩年了,還好意思說自己是新人?”

王東亭:“……”

王導使勁兒搓着自己的手,訕笑,“他不是一直沒拍過親密戲嘛,再說這又是第一次和陸臻合作,兩人彼此都不熟悉,一時之間找不到感覺也情有可原。”

“就你慣着他!”霍聲遠從牙縫裏扯出話來,他哪裏會贊同王東亭的說辭,這人無非是在找借口替周顯星開脫。

男人的表情頓時又凜冽了幾分,聲線也更低了,“這些是理由嗎?一場吻戲都拍不好他還入這行做什麼?”

王東亭:“……”

“凡事都講究一個過程不是么?咱們得慢慢來!”

他瞥了一眼王東亭,冷聲說:“老王瞧瞧你那德行,顯星明明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人,做師傅的罵自己徒弟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么?倒好像生生挖了你的肉似的。”

王東亭:“……”

王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倒也不惱,依舊樂呵呵地笑着,“周顯星這小子是棵好苗子,我這還不是擔心你太過簡單粗暴,打擊到人家年輕人的自信心嘛!”

霍聲遠:“……”

他直接罵:“滾蛋!”

頻繁NG這讓和周顯星搭戲的陸臻也很是為難,雙手抱臂站在邊上一臉尷尬。

霍聲遠走近后,抬手扯了頭上那頂鴨舌帽拿在手裏,黑着臉問周顯星:“你今天到底怎麼回事?一場吻戲你居然給我卡七次,你是存心想拖我進度是吧?”

“聲哥我不是故意的。”周顯星趕緊自證清白,分外無奈地攤了攤手,都快哭了,“我是真拍不來吻戲。”

霍聲遠:“……”

“你說什麼?給我再說一遍!”

霍聲遠的嗓門瞬間加大,眼看着手裏的鴨舌帽就要招呼過去了,卻被王東亭及時拉住,轉移他注意力,“老霍你下午不是還有事要辦么?趕緊去辦,別給耽擱了。這裏交給我,我幫他們倆捋捋。”

兩人搭檔數年,又是多年同窗好友,王東亭最是知曉霍聲遠的脾氣。通常在片場這兩人就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霍聲遠甩一巴掌,他便立馬遞一顆糖。

成功躲過一劫,周顯星撫了撫自己的小心臟,暗自鬆一口氣,趕緊向王導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經王東亭提醒,霍聲遠這才想起自己下午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辦。他抬手看了眼手錶,上頭的時間顯示已經下午一點了。現在讓陳炫開車載他過去,繞是陳炫車技再好,從片場趕去半山少說也得四/五十分鐘,他確實不能在這裏耽擱了。

他抿了抿嘴,說:“那老王這裏就交給你盯着了,我去去就回。”

王東亭:“你快去吧,辦正事兒要緊。”

霍聲遠有些不放心,囑咐陸臻:“陸臻你是前輩,多教教顯星。”

陸臻攏了攏身上的風衣,低聲回答:“我曉得的霍導。”

臨走之前,他還剜了周顯星一眼,語氣嚴厲,“長點心眼,要是等我辦完事回來這條戲還沒過的話,你就等着我收拾你吧!”

周顯星臉上瞬間陰轉晴,拍着自己胸脯,笑嘻嘻地說:“放心吧聲哥,保證過!”

***

初冬時節,濱江那片的梧桐樹早就已經泛黃。巨大的葉子打圈,飄下,軟趴趴地橫在地上,經絡分明。一腳踩上去,脆脆的發響。

下午一點五十,凌萌初背了個PU皮的雙肩包走出C大校門。剛一站定,面前便適時駛來一輛出租車。她抬眸瞥了一眼,無客,直接伸手給攔了下來。

她坐進去,輕聲說:“師傅,麻煩去半山民政局。”

“好嘞!”出租車司機朗聲應下,迅速發動車子,笑眯眯地問:“姑娘你是去領證結婚吶?”

“嗯。”凌萌初平靜地點了點頭,面色寡淡,絲毫沒有流露出一般人結婚的甜蜜和喜悅。

司機大叔卻沒注意到這點,依然樂呵呵地說:“結婚那可是大喜事,恭喜你呀!”

她一雙手捏住雙肩包放在腿上,擺弄兩下手指,道:“謝謝。”

不甚在意的樣子,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情。

出租車疾馳在寬闊的大馬路上,C大校門很快便被甩到身後。道路兩旁的梧桐樹一閃而逝,形成一幀幀斑駁陸離的影像。

一兩分鐘后,凌萌初擱在雙肩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迅速拉開拉鏈,取出手機。

電話是母上大人打來的。

“喂,媽媽?”

於萍女士尖細的嗓音透過電流傳入耳中,“初初你出發了吧?”

“出發了,正在去民政局的路上。”

於萍的言語裏透着無限擔憂,“初初你真的想好了嗎?”

雖然知道女兒是心意已決,不可更改,可身為至親之人,她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媽,我想好了。爺爺病重,我不想他留有遺憾。霍家知根知底,總歸是比別人好一些。”凌萌初的語氣淡淡的,辨不出是何種情緒。

“霍家知根知底沒錯,可聲遠那孩子這些年一直忙於事業,你們倆打小就沒見過幾次面,你就這樣嫁給他,媽媽實在是不放心啊!”

“媽,您就別擔心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先把眼下這關過了吧。爺爺他今天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

於萍長長嘆一口氣,低聲說:“傻孩子,都到這種地步了,還怎麼好!”

聽到母親這樣說,凌萌初更加難過,眼眶都忍不住濕了,哽咽道:“媽,您好好照顧爺爺。我馬上到民政局了,先掛了。”

除了對爺爺病情的擔憂,凌萌初對於接下去要發生的一切也是一片迷惘。像是被人架着刀逼上了梁山,無可奈何,更加不知所措。

不過依到眼下的情形,她是沒得選了。

兩周前爺爺突發腦溢血,如今還在醫院裏躺着。老人家活了一大把年紀,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看到她結婚,找個人安定下來。

凌家三代單傳,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兒,自打她成年以後,爺爺就一直操心着她的婚事。這幾年更是隔三差五就安排她去相親。她是個很隨性的人,一向不願受拘束,對於爺爺的安排從來都是嗤之以鼻的。相親也都看心情,心情好了便去見一面,若是心情不好,那就是面都不會露一下的。

她一向奉行“非真愛不嫁”,也一直在尋找真愛的路上不遺餘力。可直到現在,她的意中人也不曾駕着七彩祥雲前來找她。她的真愛在哪裏?一片茫然。

如今卻是要像很多都市男女那樣妥協於現實了。

一個人單身久了,會漸漸變得麻木,失去愛和被愛的能力。至今她都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在少女懷春的年紀,她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壓根兒就沒正眼看過班上的那些男生。讀大學和研究生這幾年,文學院清一色的女生,男生稀缺,少得可憐。她就算有心談戀愛,也找不到人去談。

不知不覺中,她就已經二十三歲了。別說真愛了,她連戀愛都沒談過一場。說出來都有些丟人啊!

既然不能嫁給真愛,那麼不論嫁給誰於她而言都無所謂了。

出租車很快便停在了半山區民政局大門口。

“到了姑娘!”

“謝謝。”她付了車錢,迅速下車。

她下車的同時,一輛白色的SUV平穩地停在民政局門口。車牌正對着她,一串數字中有三個顯眼的“8”。

她遠遠瞅了一眼,覺得這車牌有些熟悉,好像之前在哪裏見過。

正思忖間,右側車門打開,年輕的男人直接從車裏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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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消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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