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反覆思量分兩路
老常嘆息道:“你這魯直的性子幾時能穩下來呀。”
錢老四糾結着臉,想要說話。
老常按住他道:“我與老二爭執,根子並不在柳大,”他壓低了聲音道:“當初咱們選擇這裏,也是沒有法子,老三那會兒就說了,這裏只能暫住,這話你還記得不?”
錢老四壓榨他不太多的腦容量,總算拎出那點將要就飯吃了的記憶。
老常道:“你和老二都不通農事,不懂地勢也是正常。”
他歪過頭,見柳福兒情況好一些,便拉着錢老四去外面,倒了碗水擱在地上。
錢老四蹲下來仔細的瞄了瞄,又瞄了瞄,後來更是平端到跟眼睛一個水平線。
末了,他驚奇的發現,碗裏的水在傾瀉,且角度還不小。
錢老四隨手一揚,把水潑在地上,又倒一碗。
結果還是一樣。
老常道:“這處山坳子,早前應該是個水窪子,不過這兩年旱得厲害,就把水烤乾了,可是明年呢?”
“這地勢輕斜得厲害,”他道:“只一場大暴雨就能讓它重新續上水,到時候咱們怎麼辦?”
錢老四嘀咕道:“那咱們就在坳子外面蓋房建屋,再開墾出塊地方,就近還有水,都不用去山上打,不是很好?”
“傻話,”老常道:“徐家那麼大的家業都四處拉糧,你說這說明什麼?”
“說明什麼?”
錢老四獃獃重複。
“說明黃二郎已經把局勢攪得太大,就連徐家也沒把握把他拿下。”
錢老四微張着嘴,發傻的看老常。
老常心有餘悸的道:“以後不知還有多少人要背井離鄉。這裏離東桓可不遠,真要等那些不要命的賊匪過來,咱們這些人還不跟胡荽一般,被人割了。”
錢老四拿腳在地上蹭呀蹭。
老常道:“王家嬸娘平常對你多有關照。你過去勸勸,有嬸娘在旁幫腔,說不定定還能說通。”
錢老四吭哧一下,邁步去了。
老常遙望遠處黑漆嘛烏的棚子,轉身去找柳福兒。
這會兒她才剛緩過氣來,看到老常,便有氣無力的拱了拱手。
老常歉疚道:“老四性子魯直,大郎莫要往心裏去。”
柳福兒抽了抽嘴角,心說她倒是想往心裏去,可她也得有那個能力和資本啊。
老常重又坐定,道:“大郎所提之事,我兄弟幾個略有些分歧,不知郎君可有提及要如何安置我手下眾人?”
柳福兒笑道:“徐家有田有屋,這還不夠嗎?”
老常笑了笑,
夠不夠的,都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
柳福兒道:“大叔該知道亂世之中多俊傑的道理吧?”
她道:“郎君愛才不假,可人才一旦多了,也就不是什麼稀罕了,再開出的加碼可就不同了。”
老常盯了柳福兒一瞬,道:“那徐家郎君給你開出什麼加碼?”
柳福兒笑着抬抬自己的手,道:“我孤家寡人一個,有吃有喝,有枕高卧便足矣。”
老常看出柳福兒所言是真,想了想又出去了。
這回他直奔王老二所住的棚子。
錢老四正要往外走,看到老常便笑道:“大兄,二兄答應走了。”
老常拍拍他結實的臂膀,邊喊着“二弟,”邊往裏進。
“大兄,”王老二正把樹墩做成的凳子往邊上挪,聽到老常聲音,他忙往前迎了迎。
老常順勢握住他手臂,道:“你想通了就好,我這就通知大家收拾東西,咱們這就去追徐家車隊。”
“這麼趕,”王老二遲疑了下,他轉臉往裏看。
棚子裏面,有一老嫗拄着拐杖出來,還沒等走到跟前,就給王老二腿上來了一棍子,道:“既然要走,就趕快,婆婆媽媽的作甚?你當徐家是雜貨鋪子呀,隨你什麼時候去都開着?”
王老二被打得呲了下牙,忙說不敢,又扶着老嫗坐下,賠笑着道:“阿娘,你且坐着,我收拾還不行嗎。”
老嫗哼了聲,扭臉看老常,“大郎,下次他要再犯軸,你就往死里揍,我這裏絕沒二話。”
老常呵呵的笑,道:“嬸娘,二弟那是沉穩仔細,咱們這些家當,要是沒有二弟,還不知要丟成什麼樣。”
“他也就能幹點這個,”老嫗撇嘴,眼神里卻透着笑意。
老常與王老二招呼一聲,出了棚子。
錢老四還留在那兒沒有,老常便吩咐他通知各家趕緊打點行裝,再把糧食卸了一車,全都磨了做胡餅,挨個人頭都分了,讓大傢伙吃個飽飽的宵夜。
錢老四憨頭憨腦的問:“那四車呢?”
“你還挺貪,”老常拍他一下,道:“咱們都要去徐家了,怎好貪多?”
錢老四搔着腦袋,傻笑着走了。
老常瞄了眼火光通亮的棚子,柳福兒正端坐在裏面,他扭身去趙老三的棚子。
趙老三已經把東西收拾妥當,看到老常,便道:“老二答應了?”
老常點頭,隨便尋了個地方坐下,道:“你說,這事我怎麼總覺得哪塊兒不踏實呢?”
“哪兒不踏實?”趙老三笑道:“覺得小郎嘴上沒毛,衣裳寒酸,不足以信?”
老常尋思半天,也沒能想明白。
趙老三道:“他是跟着車隊從西邊過來,如今東桓的事還沒傳過去,他能知道,定是有人說與他聽,那是誰呢?”
他道:“總不會是那些苦力吧。”
老常認同趙老三的想法,“可是,就這麼把咱們的人都帶去,是不是有點冒險?”
老常作為眾人之首,總覺得責任重大。
“是有點冒險,”趙老三道:“這個你不提,我也會說。我覺得你我該分成兩隊,你在明,我在暗,為便宜我行動,老弱些的都跟着你。”
他道:“你先去車隊投誠,若徐家當真願意接納,你就偷偷給我信號,我再帶人出現,若徐家出爾反爾,我也能從旁策應,伺機把你們救出來。”
“行,”老常痛快拍板,便起身道:“你去挑人吧,我回去看看你嫂子,她那人糊裏糊塗,保不齊落了什麼。”
天色越發的黑了,燒了大半的火把才要熄滅就被才剛點燃的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