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家四勢

兵家四勢

樊伉沉着臉,回想起之前的種種,恍然大悟。

“之前來櫟陽的路上,你就打着這個主意了吧?”

難怪他就覺得無名的態度前後差距太明顯了。

剛開始的時候武阜和他說話愛搭不理的,後來知道他們的身份后,雖然態度依然很冷淡,但是比起之前要好了許多,還會給他做木箱子種紅薯,甚至有點討好他的意思。

當時還不覺得,現在想起來樊伉真恨不得自己打自己幾巴掌。

見過傻子,沒見過自己這麼傻的!

無名沉默了一會,最後老實點頭道:“剛開始遇見郎君的時候,的確是想着利用郎君進櫟陽城,甚至接近楚王的意思……”

樊伉臉色微變,斷然打斷他:“你不用說了。”

無名望着樊伉難看的臉色,手按在下腹,從炕上起來,道:“郎君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連累郎君和樊家……”

樊伉突然就怒了,壓低着嗓音一字一頓地道:“不連累我和樊家?從你走進樊家的大門那一刻起,你的所作所為就跟樊家扯上了關係。只要今天的事被人查了出來,你以為就你一句不連累樊家,樊家就能置身事外么?”

“你真是好大的狗膽!行刺楚王什麼時候行刺不好?非要跑到宮裏去行刺!”樊伉真是氣急了,有些口不擇言,“你腦子裏裝的是漿糊嗎?韓信來櫟陽,有那麼多機會場合可以行刺,你哪怕去府上甚至在他進宮的路上刺殺他,也比你蠢得到皇宮去行刺好!”

樊伉真是有點搞不懂他的腦迴路了。

難道在路上或者是楚王府里行刺,會比在皇宮裏更困難嗎?

無名被他罵得灰頭土臉的,忍不住反駁:“我不蠢……”

樊伉繼續懟他:“還敢說不蠢?這個世上有那麼多能讓一個人悄無聲息死去的法子,你偏偏挑了個風險最大難度最高的方式,這不是蠢是什麼?!”

“……”無名,“都有什麼法子?”

樊伉頓時怒不可遏:“你給我滾蛋!”

無名於是默默地起身,默默地穿衣裳,默默地往外走。

樊伉被他的舉動驚了一下,問:“你幹嘛去?”

無名頭也不回:“你不是讓我滾么?”

“滾你個大頭鬼!給我回來!”樊伉氣不打一處來,“現在整個櫟陽城只怕都要戒嚴了,你能去哪?”

這年頭的人俠客高人都這麼沒腦子么?

無名遲疑了一下,道:“要是我還繼續留下來,你不怕被我連累么?”

“當然怕了。”樊伉沒好氣地道,“可這個時候讓你離開會更讓人覺得可疑。”

無名:“……”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郎君真難搞。

樊伉在屋子裏團團轉,想着要怎麼辦才能保住樊家在這場滔天禍事中安然無恙,卻毫無頭緒。

扭頭見無名一直站在原地,手按在腹部,不由眉頭一皺:“你怎麼一直接着腹部,受傷了?”

無名待要否認,樊伉已經上前,一把掀起他的衣襟,頓時眉頭皺得更緊了。

只見無名平坦結實的腹部多了一道長長的傷口,傷口撒了一圈不知道什麼灰,此刻正一點一點往外滲着血。

“我小看了韓信那廝,雖然刺了他一刀,不過離開的時候還是被他傷到了。”無名勉強解釋道。

樊伉拿手指在邊上颳了點灰,指腹搓了搓:“你塗的什麼?”

看着不像是止血藥。

無名沒有回答,眼神卻下意識地往地上一掃。

樊伉順着他的目光望了過去,頓時臉色更黑了。

我去!

“誰讓你在傷口上撒炭灰的?是不是嫌傷口太小太輕了?”樊伉簡直無語了。

無名擰着眉,道:“炭灰止血。”

樊伉冷笑一聲:“炭灰是能止血,不過你這傷口如果不敷炭灰,可能一個月就能痊癒,撒了炭灰,說不定三個月都癒合不了,甚至會更嚴重潰爛最後連命都沒了?”

無名皺眉,不說話了。

樊伉簡直要氣死了,表示不跟沒文化的漢朝土著說話,回到自己屋裏翻出一條幹凈的麻布,從後頭的炕灶上打了一盆溫水,還有一點鹽。

他經常在屋子裏弄東弄西吃,所以鹽醬這些調味料屋子裏都有。

樊伉拿着東西回到無名房裏,見無名還像個木棍一下杵在房裏,道:“別傻站着了,去炕上坐着。”

無名自覺理虧,回到炕上坐好。

樊伉將水盆放下,按照自己的估量撒入白花花的精鹽,將麻布浸在鹽水裏,再用乾淨的竹筷子挑出來夾着。

“有點痛,忍着點。”樊伉說著,用筷子夾着麻布開始一遍遍清洗傷口。

鹽有刺激性,鹽水從傷口滲入皮肉鑽心地痛,無名臉都扭曲了,卻非常硬氣,哼都不哼一聲。

“挺能忍的。”樊伉心裏哼哼,伸手往他傷口一戳。

無名腹部肌肉猛地抽動一下,手上青筋直跳,眼神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樊伉拿鹽水將他的傷口仔細清洗了一遍,確保傷口上面的炭灰異物全部清洗乾淨,這才拿乾淨麻布將傷口包裹起來。

“今天先這樣吧,明天我再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弄到止血刀傷葯。”

樊噲手裏肯定會有,但樊伉可不敢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去找樊噲要刀傷葯,那跟直接跑去樊噲說刺客在他們家沒啥兩樣。

無名重新穿好衣裳,看着樊伉收拾東西,一臉的若有所思。

“你處理傷口的動作很熟練。”甚至比一般的醫者還要熟練,熟練得不像一個十歲的孩子。

“……”樊伉回頭,不以為然地道,“我阿翁是大將軍,我會處理傷口有什麼好奇怪的。”

那可不一定。

無名默默地想道,他阿翁也是大將軍,可他覺得自己處理傷口的技術遠遠不如樊伉那麼熟練。

樊伉將染血的布條收了起來,繞到屋后塞進炕灶里一把火燒了。

“以後你打算怎麼辦?”樊伉蹲在火盆前,拿了個陶罐燒酰,不一會兒屋子裏便瀰漫著一股濃濃的醋酸味,掩蓋了原本的血腥味。

無名看了他一眼,說:“不怎麼樣,找個地方像個普通人那樣好好活着。”

樊伉“嗤”了一聲,語帶嘲諷地道:“那你的仇怎麼辦?不報了?”

無名靠在牆上,把玩着手裏的匕首,一臉漠然:“嚴格來講,我父其實並非死於韓信之後,他是死在他自己手裏。”

“哦?”樊伉抬起眼睛,滿臉詫異地看着他道:“這話怎麼說?”

明明之前還無比堅定地說韓信是他的仇人。

“項羽已死,西楚已亡,漢室天下已定,大勢所趨,阿翁若是聰明就該知道若想活命,要麼投靠漢王,要麼歸隱山林。他把人性想得太過美好,所以丟了性命。”

“你居然能明白這個道理?我還以為你會說什麼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要屢戰屢敗,屢敗屢戰,要跟韓信不死不休呢!”樊伉是真驚訝了。

古人重孝道。

殺父之仇基本就屬於無解的仇恨,沒想到無名居然能這麼快就想開了,覺悟很高嘛!

無名很明顯被他噎了一下,無奈地道:“我有沒有和你說過,其實我從小就被送到山上跟人學藝,其實留在家中的時候並不多。”

“沒有。”樊伉很老實地搖頭,聽無名這麼說,又無比好奇,“去山上學藝?哪個山上學什麼藝?鍾南山嗎?”

“……”無名,“穹窿山。”

“哦。”樊伉反應平淡。

他出生生活在大天|朝中部地區,對這個穹窿山毫無印象,也不知道這三個字代表了什麼。

“兵家至聖孫武子的隱居之地,也是兵家聖地。”無名淡淡地解釋道。

樊伉皺眉:“你是兵家傳人?”

無名點了點頭:“兵家四勢,我屬兵技巧弟子。”

“哦。”樊伉滿臉疑惑,兵家他聽過,但兵家四勢什麼的,表示非歷史專業人士非軍事發燒友,完全不懂。

“兵家四勢有什麼不同嗎?”樊伉覺得有點鬱悶。

比別人多活了兩千多年,結果活得還是像個小白,簡直不能更打擊人了。

無名倒是沒嫌棄他小白,耐心解釋道:“自孫武子開立兵家之道,到如今已有數百年歷史,形成了權謀、形勢、陰陽、技巧四勢。兵權謀家者,以正守國,以奇用兵,先計而後戰,兼形勢,包陰陽,用技巧者也。”

“兵形勢者,雷動風舉,后發而先至,離合背鄉,變化無常,以輕疾制敵者。兵陰陽者,順時而發,推刑德,隨斗擊,因五勝,假鬼神而為助者。兵技巧者,習手足、便器械,積機關,以立攻守之勝者。”

樊伉古文不太好,無名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懂,但是合在一起,就不太明白到底是幾個意思,聽得兩眼直冒蚊香圈。

“我自小上山學藝,阿翁常年在外隨西楚國主四處征戰,我與他相處時間極少。”說到這裏,無名自嘲地笑了笑,“我告訴你這些,只是想告訴你,我和阿翁感情並不深厚,為了他下山千里迢迢追到櫟陽,行刺楚王,已經報答了他的生育之恩。從今往後,再不會向韓信尋仇,牽連於你。”

只不過,他既已入世,穹窿山便也再不好回去。

天下之地,何處又能容他?!

“管你權謀技巧,今天你好好歇着罷,明兒我再想個辦法給你弄點刀傷葯。”無名自曝來歷,樊伉不僅沒感覺到輕鬆,反而更憂心了。

兵技巧弟子,聽着就覺得好高大上,不像是能安於室的樣子,樊伉實在擔心無名哪天又一時腦抽,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連累到他和他身後的樊家。

風雨飄搖的漢室王朝,即便是皇親國戚的樊家這條大船也不那麼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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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莊園系統去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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