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他的一句我愛你
大堂里突然響起一陣輕微的嘈雜，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唐沐軒驚得瞪大了眼睛，連忙走到我身邊，試圖勸說我：“二嫂，二嫂你冷靜一點，你不要衝動啊，二哥不會做那樣的事情。”
一向冷靜的唐沐清也是一怔，唯獨陸北承不動聲色，保持着平靜的目光看着我。
他永遠都是這樣，風輕雲淡。
可他的風輕雲淡，就像一團火，在我心裏熊熊燃燒。
“安諾，你先冷靜，有什麼事我們換個地方慢慢說。”唐沐清勸我說。
“是啊，二嫂，你快把槍放下，有事我們好好說嘛！”
我沒有理會他們兩個，冰冷的目光看向陸北承，我自己都能感覺到，我的目光中帶着仇恨，帶着殺人的衝動。
“說話！”還是要保持沉默嗎？
“如果你覺得奶奶是我殺的，那就是我殺的吧！”我所有的希望和期待，換來陸北承這樣一句話。
他沒有解釋，沒有理由。
他只有一句他沒有殺奶奶，我愛信不信！
我很想相信他，可種種證據告訴我，他不可信。
如果只是他的衣服紐扣在奶奶手中，如果只是他的車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區域，我會帶着一絲僥倖相信他。
但他換掉奶奶手中的證物，我沒有辦法相信他，更沒有辦法原諒他。
即便他真的沒有殺奶奶，他也知道殺害奶奶的人是誰。
而他，選擇了包庇。
“好，好……”我揚唇笑起來，笑着笑着，眼淚就落了下來，“曾經你跟我說，如果你傷害了我，讓我不要怪你。如果你所謂的傷害，是殺了我最親的人，很抱歉，我做不到。我跟你說過，如果你傷害了我所在乎的，我會，殺了你。”
我拿着槍的手，不由自主的發起抖來。
眼淚模糊了雙眼，隔得如此之近，我竟看不清他的臉。
就如他的心，我從未看懂過。
“二嫂，二嫂你冷靜啊！二哥他絕對不會殺害奶奶，真的。”唐沐軒這個旁觀者，比陸北承這個當事人還要着急。
我抬手擦掉臉上的眼淚，用力咬住唇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不能發抖。
我要擊中他的心臟，我要殺了他給奶奶報仇。
“我的槍法是你教的，這把槍是你送給的，現在，全部還給你。”我的食指，扣上扳機。
我極力的讓自己保持冷靜，可我的手，還是不受控制的發著抖。
明明很想扣動扳機，食指卻像僵硬了一般，怎麼也動不了。
我讓自己，去想奶奶倒在血泊里的樣子，去想奶奶睜着眼睛死不瞑目的樣子。
終於，手指動了……
“二嫂，不要！”
“安諾……”
“砰——”裝有消聲器的手槍，發出一道悶沉的聲音。
陸北承被子彈的力道擊得退了兩步，唐沐軒慌忙扶住他。
“二哥！”唐沐軒急忙飛奔過去。
我還舉着手，保持着開槍的姿勢。
而我的眼淚，再一次落了下來。
我殺了他！
我真的殺了他！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會走到這一步。
我居然拿槍，殺了他。
“小軒，快去開車。”唐沐清吩咐了弟弟的任務，又叫來前台小妹。讓她封鎖現場，剛才發生的事情，不許說出去，不許報警，更不許上傳到網上，若是查出來，後果自負。
陸北承的目光，至始至終都在我身上，一刻沒有離開過。
他泛紅的眼眶中，湧起一層薄霧，如水花般晶瑩剔透。
他穿着黑色西服，鮮血浸濕了衣服看不出來，可他的手，捂上胸口的一瞬間，白凈的大手立馬就被鮮血染紅了。
腥紅的鮮紅順着他的手流到手腕處，一滴一滴落在白色的地板磚上，集成一個個小血池，紅的妖艷。
疼痛讓他額上佈滿了細密的汗水，明明已經支撐不住，卻還倔強的推開唐沐清，一步一步朝我走過來。
我下意識的往後退，陸北承抓住我的手，把我拉進他懷裏。
靠在他懷裏，我還可以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卻感覺不到他的心跳。
他，要死了嗎？
陸北承微微低下頭，溫熱的唇貼在我耳畔，虛弱的聲音沉沉入耳：“有一句話，我一直沒有跟你說，但現在，我再不說的話，以後就沒有機會再說了。”
我的身體逐漸變得僵硬，猶如被石化了一般。
他要說什麼？
我不想聽！可心裏有個聲音告訴我，必須要聽！
我害怕，我又期待。
陸北承捧起我的臉，滿是鮮血的手摸在我臉上，讓我覺得一陣恐懼。
我在怕什麼，我也不知道。
對上他晶瑩剔透的目光，我的心被狠狠一揪。
他低下頭來，輕輕吻在我唇上：“阿諾，我愛你。”
我整個人猶如被雷劈了一般，愣愣的呆住了。
我愛你？
他在對我說，我愛你？
他愛我？
我揚唇一笑，眼淚就像斷了堤的洪水，汩汩而下。
終於等到了他的一句我愛你，卻是在這種時候。
這一句遲來的我愛你，已經太遲了。
而他的愛，我也要不起。
陸北承徹底失去力氣，身體往後一倒，我下意識的想要抓住他，但抓了個空。
唐沐清兩步跨上前，扶住了陸北承。
陸北承依舊看着我，微微揚起唇，一抹清淺的微笑綻放在他蒼白的臉上。
看着他身體倒下去的那一刻，我的腦子轟的一聲巨響，頓時四分五裂。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殺他，明明只是為奶奶報仇，為什麼我會心如刀割？
他可以一次次的傷害我，就不允許我傷他一次嗎？
是他的錯，是他要殺害奶奶的……
雙腿無力，我一頭栽倒在地上。
耳邊是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是議論聲，過了一陣又是警笛聲。
“誰報的警？”有人大聲問，但沒有人回答。
大堂里百來個人，但鴉雀無聲。
地上的槍已經被唐沐軒撿走了，但鮮血，紅的刺眼。
“剛剛有人報警說，你們這裏有槍殺案，把你們負責人找來一下。”進來的警員說道。
“警察先生，你們是搞錯了吧，我們這裏沒有槍殺案。這裏是陸氏大廈，誰敢在陸氏大廈鬧事啊？”回話的是陸北承的秘書，也只有陸北承的人，才有這樣的膽量對警察說謊。
之前唐沐清交代過不許報警，但還是有人偷偷報了警。
這個人，應該不是大堂里的員工。
“地上的鮮血是怎麼回事？”警員問。
“兩個同事發生了一點不愉快，就動手了。”
“只是這樣嗎？”
“要不然，我把我們陸總叫來親自跟你談？”秘書特意把‘陸總’兩個字提高了音量。
兩名警察猶豫了一下，不再追究，但為了樹立威嚴，還是裝腔作勢的在大堂里轉了一圈，然後警告眾人，再敢報假警，就帶回警局拘留。
警察離開后，秘書讓前台小妹把在場的人做個登記，一旦今天的事情傳出去，到時候也好調查。
吩咐完，她走向我，扶起我坐到沙發上。
我麻木的坐着，腦子裏浮現出陸北承那雙晶瑩剔透的眼眸，還有他留在我耳邊的那一句話。
原來，他也會說我愛你。
心臟驀地一陣陣緊縮，我捂着胸口，痛快要不能呼吸。
我站起身，跌跌撞撞去了洗手間。
盥洗台上的鏡子，照應着我的臉。我的右臉上，一片鮮紅。
抬手一摸，鮮血又染在了手指上。
這是，陸北承的血。
他會死嗎？
不管他會不會死，那一槍，算是給奶奶報了仇。
如果他活下來了，是他命大，如果他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是他不仁在先，就不能怪我不義。
我打開水龍頭，把冰冷的水澆在臉上，清洗掉臉上那些鮮血。
身後傳來腳步聲，我抬頭從鏡子裏一看，陳心雅走了進來，還反鎖了洗手間的門。
剛才報警的人，是她吧？
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解決了我？可惜讓她失望了。
我沒有理她，繼續洗着臉。
“看不出來你的心還挺狠，竟往他心臟上打。”陳心雅陰冷的聲音，幽幽地響起。
“是他欠我的。”
“他欠你什麼了？”陳心雅走過來，靠在盥洗台上，“你真的以為，你奶奶是他殺的？”
我的手微微一頓，但沒有刻意去看她：“是不是都已經這樣了。”
不管他是不是兇手，他肯定知道內情，不然他也不會換掉那枚紐扣。
既然他要包庇兇手，就讓他幫兇手償命吧！
“承是我的，我不允許你傷害他！”陳心雅靠近我，一把揪住我的衣服。
“你不是就在外面嗎？我開槍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衝進來幫他擋一槍？”
“誰會想到你那麼狠心，竟然真的開槍！”
“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着呢！”我用力推開她，冷冷笑道，“他要是死了也就罷了，他要是不死，我就再補兩槍。”
“你敢傷害他，我就殺了你。”陳心雅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朝我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