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杜婉兒
蒼茫北地,冰封千里。
涼風卷着雪花,漫天呼嘯,孜孜而落,掩着花草樹木,為其披上銀裝。
偶爾覓食的鳥獸啼鳴,呀呀作響,傳徹遠方。
兀然,天際一線的盡頭,三道高低起伏不斷的身影由遠而近,矯捷縱躍翻騰,疾馳而來。
為先出現的是位模樣周正的少年,他裹着件羽絨大衣,頭頂絨帽,臉蛋被凍得紅撲撲的,隨着身子一起一伏,不斷哈着粗氣。
緊隨他身後的是倆位精壯漢子,一左一右,隔着少年七八米距離,瞧他們面容,皆是一副狠辣厲色,與少年空手不同,二人手中各提着一柄四尺來長的大刀,明晃晃的,在陽光的反射下,刺目寒心。
“臭小子,留下書信便可逃得一命,為何如此頑固,白白為那惡官丟了性命。”
左側追逐的大漢,縱身一躍,前行兩三米距離,一個呼吸間便能躍上三四次,速度極快,他面色漲紅,氣息有些混亂,想來這般追逐也是勉力為之。
因此,不免於口頭上勸誡少年,放下抵抗,也省的他們兄弟二人吃苦。
少年不為所動,心中卻是恨道:“若眾位師兄未喪於你等之手,留下書信未嘗不可,但眾師兄弟拚死維護阻擋,我豈能令他們寒心!”
念及於此,腳下步伐不由更快上幾分,三者距離又拉開了些許。
“敬酒不吃吃罰酒,今日我兄弟二人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將你斬殺。”右側的漢子額頭已有些許汗珠,此番大喝,面色更是猙獰,鼻息陡然急促起來。
“非得逼我動用破元功第四層的秘法催動體內真氣,害我經脈受損,只怕回到王府,還得調養月余。”右側精壯漢子咬牙切齒的念道:“若是不拿回書信,自己這番賣力,不但討不到賞,興許還有大禍。”
想罷,他與左側的精壯漢子相視一眼,心有所動。
二人同時催動體內真氣,頓時氣勢大漲,原本堪堪支撐追隨的步伐陡然加快。
一躍一縱,竟達四五米遠。
二人本就與少年距離相近,速度暴漲下,僅兩個呼吸,便呈合圍之勢,將少年截住。
“臭小子,看你往哪兒跑。”左側的精壯漢子吐出一口濁氣,惡狠狠的罵道。
不曾想,眼前的小子年紀不大,一身輕功身法甚是了得,害得他們兄弟二人追逐數十里地都未曾攔下,若不是動用秘法,只怕還得給他逃了。
右側漢子陰鷙着臉,咬牙切齒道:“大哥,別和他廢話,宰了他,在慢慢搜書信。”
被喚作大哥的漢子陰狠的點點頭,獰笑一聲,揚起長刀,直愣愣的朝少年劈來。
少年大驚失色,他年歲十四,平日裏常與師兄弟們嬉戲于山野之間,哪見過這等險勢,便是前番師兄們與這伙惡賊相博,也是將他護在中央,未曾讓他直面危險。
少年自知輕功盡得師傅真傳,尋常江湖之人少有比他跑的快的,因此師傅破例讓他隨了這趟鏢。
但論拳腳武藝及兵器之法,他根本不是眾位師兄們的對手,更何況是比師兄們更厲害的惡賊。
當即他也顧不得什麼臉面,驚懼之下,身子狼狽一歪,就朝側面的雪地滾去。
那漢子一刀劈空,又瞧見欲從雪地重新爬起的少年,不免譏笑道:“還道是個勁敵,哪知是這等孬貨。”
“大哥,莫要大意,儘早宰了便是。”另一側的漢子見大哥似有鬆懈之意,不免提醒道。
與此同時,他亦持刀,圍了上去。
二人單打獨鬥都可將少年斬殺,此番合力攻來,少年哪還有逃命機會,只得顫顫巍巍,驚懼念道:“我命休矣。”
他閉上眼睛,坐等利刃劈下。
卻是半響后,只聽得‘噗通’兩聲,似身子跌落地面的聲音,待周遭再次陷入寂靜后。
少年才斗膽睜開雙眼,瞧見的卻是兩具匍匐在地的屍體。
屍體臉面朝下,腦門后各插着一支翎羽利箭,幽幽冰冷的寒芒從利箭上散發,嚇得少年不由自主的朝左右張望。
“咯咯咯!好小子,真是有心了,不枉老不死的如此信任你們。”
數聲嬌笑,恍如憑空而出,悅耳的出現在少年身後,轉身瞧去,只見數丈開外,一道婀娜嬌媚的女子身影出現在那。
女子生得嬌媚,瓜子臉,秀眉彎月,眼眸如星,皮膚白皙比之柴府的二小姐還要來得乾淨。
她穿着一襲荷花青蓮留仙裙袍,身披白色流雲紗,腰系柔絲宮絛,玉腕裸露,戴着副銀環,細柔烏黑的披肩長發掛着幾縷微雪,翹首而立,仿若雪中仙女,令少年為之失神。
“原來還是個色小子,念你護信有功,本宮便許你多看幾眼吧。”明眸皓齒的女子嬌嗔一聲,款款而來。
少年被她言語羞得趕忙側過臉頰,又念及地上屍首,便不顧面紅耳赤的面龐,問道:“敢問姐姐,這兩個惡賊是你所殺嗎?”
女子咯咯嬌笑不斷,道:“嘴倒是挺甜的,你瞧着這雪地千里,哪能有其他人出現,不是姐姐,還能是何人。”
“你不就是憑空出現的嗎?穿這麼少,也不怕冷。”少年暗自念叨。
腦中也回憶起師傅曾提及的肉身十重境界的劃分,一重起把式,二重練招式,三重存力氣,四重現真氣,五重筋骨破,六重五臟清,七重寒暑避,八重摘星明,九重凌空渡,十重氣玄心。
“她穿得如此少,卻不懼寒冷,至少是肉身七重的大高手啊。”少年羨慕的想到,心神不由恭敬起來,真心實意的謝道:“一凡多謝姐姐活命之恩。”
“什麼恩不恩的,若是書信被術王爺得到,我也沒有好果子吃,真要感謝,便是姐姐謝你呢。”女子行至少年跟前,居高臨下的瞧着這位俊逸的小郎君,憐愛道:“你便喚作一凡嗎?長得可真俊,你可是趙鏢頭門下弟子?”
少年抬頭凝視着女子,她長得好看,尤其是二人距離如此相近,女子身上縈繞的香氣被少年吸入鼻尖,頓時猶如翱翔雲端,腦袋暈乎乎的,已不明所以,接口道:“嗯,小子姓傅名一凡,直州涓縣人,趙鏢頭正是恩師。”
“噗嗤!”
“我只問你姓名師傅,哪管你是哪人,你這小子沒點江湖經歷,我便一問,你皆告知於我,書信交予你手中,得以保存,也是大幸。”
女子被傅一凡憨直的痴態逗樂,勾着媚眼,嗔道:“別看了,在看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言罷,足尖輕點,竟踏雪而去,不留足跡。
“這是九重凌空渡,踏雪無痕的本事嗎?”傅一凡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女子凹凸有致的婀娜身段。
只待她遠離后,傅一凡才想起自己痴獃半天,竟未獲知救命恩人的姓名,觀其背影雖以模糊,卻仍舊可見,心急之下,不免朝天際呼喊道:“姐姐,一凡能夠知曉你的姓名嗎?好叫一凡以後報答。”
他喊完,女子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漫天雪花中。
“興許是太遠,她未聽見吧。”傅一凡失落的想着,腦海中依然回味着女子的倩影。
他嗅了嗅衣領,彷彿上面仍舊殘存女子的幽香。
忽然,呼呼寒風中,一聲脆音轟隆隆傳來:“姐姐喚作杜婉兒,俊小子,你可記好咯!”
傅一凡聞言,心中大喜,痴痴念叨:“杜婉兒,杜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