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星第六章(2)
“李書記,這……”“我看看。縣委機關一個幹部的政治態度,我這縣委書記不該關心關心嗎?”李向南從胡凡手裏拿過了那捲紙。小胡看了李向南一眼,扭過頭去。李向南把那捲紙展開,白紙黑字,是一副對聯。上聯:“得道多助”;下聯:“失道寡助”;橫批:“看你清醒不清醒?”李向南微蹙眉心,目光陰沉地看了看,略點了點頭,轉頭問小胡:“這是準備送給我這縣委書記的?”小胡背對着李向南不回答。“他這是搗亂。”胡凡冒火地叫道。“是不是送給我的呀,小胡?”李向南繼續問。“你可以這樣認為。”小胡答道。“那好,我收下了。我認為這副對聯寫得很好。來,康樂,”李向南一揮手,“幫我把它貼上。”康樂愣了,胡凡也愣了。小胡回過頭迅速地看了李向南一眼。“得道多助,五湖四海;失道寡助,眾叛親離。這很好嘛。”李向南慢慢點着頭說,“每天抬頭看看這兩句話,查查自己得道沒得道,再問問自己:‘看你清醒不清醒?’這副對聯很對我口味。”李向南說著拿過一大瓶漿糊,同康樂兩人把對聯展開,抹上漿糊,雙手提着走到屋外。李向南的縣委書記辦公室就在隔壁。上下聯和橫批立刻貼好了。李向南退後幾步,上下端詳着,連連說道:“好,這副對聯寫得好。”胡凡木愣愣地站在旁邊看着。小胡站在屋裏一直沒出來,他冷冷地看着外面的李向南。“不過,對聯還缺一副。”李向南打量着自己的辦公室說道。縣委書記辦公室是兩間屋,中間相通,但又各有一門。“來,康樂,咱們再寫一副貼上。”李向南說著又同康樂一起回到辦公室:“小胡,你的毛筆字不錯,再幫着寫一條。”李向南招呼道。小胡沉着臉不說話。“這不是工作,有求可以不應。”李向南幽默地說,“來,康樂,那你寫。用什麼紙?還是白紙。白紙黑字最警醒。”康樂立刻裁好了三條白紙。“上聯——‘求通民情’;”李向南口述着,“對,‘求通民情’,也是四個字,和小胡那一副規格相同。下聯——‘願聞己過’……寫好了嗎?橫批:‘看你開明不開明?’”第二副對聯很快又貼在另一個門上了。於是,在縣委書記辦公室的兩個房門上,白紙黑字醒目地貼上了兩副對聯。李向南背着手端詳着,“好,很好……”他微微點着頭,問道:“康樂,這一副‘求通民情,願聞己過’,你知道是誰的話嗎?”“誰的話?”“這是明代大哲學家王陽明的。每赴新任,他就叫兩個人各扛一塊高腳牌,一塊上是‘求通民情’,另一塊上就是‘願聞己過’。”李向南略含譏諷地笑了笑,“我就不相信我還不如這位明朝人開明。”小胡低着頭從辦公室出來,悄悄往院子外邊走。“小胡。”李向南叫道,小胡站住了。“我叫你考慮一下政策研究室的工作,你考慮了嗎?”小胡沉着臉不回答,拔腳又要走。“這不是我個人求你寫字,有求可以不應,”李向南嚴肅地說,“這是我代表縣委對你的工作要求。”小胡站住了。“有意見盡可以提,工作必須考慮。考慮好了,找我彙報。”李向南嚴厲地說。“我可以走了嗎?”小胡垂着眼問。“這就是你的政治態度?”李向南一指門上小胡送來的那副對聯。小胡僵硬地沉默着,過了一會兒冷冷地說道,“這不光是我一個人的政治態度!”李向南陰沉地打量了他一下,“好,那你可以轉告所有和你政治態度相同的同志,”李向南一指門上的兩副對聯,“我的政治態度就是這兩句話。一句,求通民情,願聞己過,歡迎同志們提意見。還有一句,和他們一樣: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只不過是各人對‘道’的理解可能不太一樣吧。大家要以國計民生、天下大利為道。失此道,可是難免要眾叛親離的。”小胡想說什麼沒說,走了。“看見沒有,這就是你付出的代價。”康樂看着小胡的背影說。“要想哄着所有人高興,那就什麼改革也不要搞了。即使那樣,也無法使所有人高興。”李向南嚴肅地說,“該觸犯的就要觸犯。”“李書記,我,咳,我沒管教好他。”胡凡一指小胡走出去的院門,氣得白鬍茬直顫,“你說我該怎麼管他?”“這已經不是你能管的了,要靠形勢發展。”李向南說。“李書記,我看他們不像話,胡說八道什麼的也有。說你召開提意見大會是……這話我不學了。”“有些事不理睬就行了。他打他的,我打我的,明白嗎?”李向南說道,這位老幹部勤懇老實,但水平低些,看問題簡單,“他們胡說八道他們的,咱們抓緊時間幹事就對了。好,康樂,你把今天大會上有關事部署一下,我去外面走走。”“你不是還要會見歐洲客人嗎?”康樂說。“不是安排時間了,八點到九點?”李向南答道。“剋好地談一個鐘頭?”“不是都說中國人沒有效率概念嗎?咱們來一個有的。”李向南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