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這是她心中一個抹不去的傷。

很快的，一個月過去了，她的工作仍無下文。

謝雨軒盤腿坐在床上，點閱着人力銀行上頭一則則的徵人啟事，越點越是無奈，手指也跟着乏力。

她目前居住的房子，大小不過六坪，連陽台都沒有，想洗衣服還得到附近的自助洗衣店。

連摩托車都不會騎的她，希望居住在交通便利、用餐亦便利之處，這租金自然就居高不下，小小一間斗室，一個月居然也要一萬二。

再加上工作一直找不到，謝雨軒深刻地感受到現實的壓力。

生活，沒有她想像中的簡單。

她以為她受到的磨難，已讓她成長，但事實證明，她還是太過天真。

稍晚，下班順便帶晚餐過來的江岳澄，瞧她對着計算機長吁短嘆，輕輕一笑，摸着她的頭，安慰她道：「別擔心，找不到工作，有我養你啊。」

謝雨軒拉下他的手，心懷感激地在掌心中握着。

「我一定會找到的。」她堅定道。

「好吧，那加油。」

說出此話的江岳澄在往後數天，因為加班之故，無空來看她，但會在Line上叮嚀她記得吃飯、好好睡覺，若要面試，等他有空時就會陪她過去，千叮囑萬交代千萬別擅自行動。

他深怕她被騙。

可在某日，他在開會途中收到一則訊息——

我找到工作了。

是謝雨軒欣喜若狂的消息。

是不想被動等待的她，自己拿着履歷表上門尋來的。

一會兒，一張照片跳了出來，是謝雨軒站在一家糕餅店門口的自拍，背景除了看得出店內生意熱鬧，還有一個出色的男子正對鏡頭揮手，而謝雨軒笑得春風得意，比夏天的日陽還要燦爛。

他莫名的，心口如同窒息一般的緊繃。

——我明天起開始上班，月休六天，從下午一黏到晚上十點喔。

他應該替她感到高興，但為何無法欣悅起來呢？

「……江岳澄？」

謝奇叡略帶不滿的低吼驚醒了出神的他，他迅速抬起頭來，在那瞬間，面上有着不解與薄怒。

「你……」謝奇叡才想發難，責備他不明的火氣，就見他斂了容，換上平靜的臉色。

「謝特助，叫我何事？」

「我才想問你開會中發什麼呆？」謝奇叡只要找着機會，就想踩低江岳澄。

江岳澄將手中的手機塞回西裝口袋內，「剛才陳經理說到歐洲市場銷售率下降百分之三的事，但還沒說到如何提升業續的方法。」

他一向能一心數用，就算謝雨軒剛才傳來的訊息有那麼瞬間讓他耳朵關閉功能，但就算漏聽了幾句，他還是推敲得出空白的時間裏的會議內容。

再次踩他不成的謝奇叡暗中咬了咬牙，面有不甘的轉對陳經理道：「請繼續。」

會議結束后，江岳澄收了桌上的數據，走回辦公室的同時，不斷的打着訊——你怎麼沒等我就自己去面試？萬一是騙子怎麼辦？

謝雨軒回得很快。

——道是一家有百年歷史的糕餅店，不可能騙人的啦。

——就算是行善的大好人，背地裏也有可能行着苟且之事。

——可是我都面試完了，確定真的不是騙子啊。

——你別去上班。

這次，謝雨軒的回應隔了好一會兒才傳來。

——為什麼我找到工作了，你一點都不為我開心？

江岳澄腳步一頓。

為什麼？

這也是他自問但回答不出來的疑問。

他抹了下臉，一踏入辦公室便把手上數據扔到桌上，拿起辦公桌左下方抽屜內的公文包就走，出門時差點跟謝奇叡揸上。

兩人同是總經理特助，使用同一間辦公室，彼此的動向都很清楚。

「你要去哪？」謝奇叡發出質疑之聲。

「我早退。」

「啊？」謝奇叡不滿地說，「最近因為歐洲部門業續衰退一事，忙得不可開交，你竟然要早退？」

江岳澄霍地轉過身來，抬起手撫着額頭，「我發燒了，不信的話，你摸摸看。」

他作勢拉起謝奇叡的手。

謝奇叡如他所料，嫌惡的避開。

「你不摸就是信了，那我走了。」

江岳澄不等謝奇叡回應，轉身邁步，大步流星的走姿，誰信他正病着。

「賤人生的賤種。」謝奇叡鄙夷啐道。

偏偏這賤種的工作能力比他還強，更是讓他不爽極了。

謝雨軒因為江岳澄不但沒替她找到工作一事感到開心，而且還已讀不回，因此心情抑鬱。

江岳澄不是對她找工作一事十分鼓勵的嗎？每次她面試受挫時，都會安慰她、鼓勵她，可為什麼她終於找到工作了，他卻只有指責，絲毫不為她感到高興？

就只因為她沒等他一起去面試？

她不是小孩子了，經過數次面試的洗禮，她不僅已經懂得面試的訣竅，也知道什麼樣的徵人啟事、什麼樣的應徵條件、什麼樣的要求是有問題的。

她也是會有長進的啊。

她這次面試的是一家百年糕餅店，店面就在鬧區，甚至老闆因為太忙的關係，面試的地點就在騎樓下的長椅上，人來人往的，經過的行人均會投射來好奇的眼神，在這樣嚴密的「監視」下，根本不用擔心。

他是不是把她當小孩子看待啊？

她的確不懂人情世故，但她一直有在學習，他犯不着這麼擔心她的啊。

於是，她又接連傳了幾封道歉的訊息，告訴他，很抱歉讓他擔心，拜託他別生氣，又說她有跟未來的老闆買了幾盒糕餅，不過保存期限不長，只有四天到一個禮拜，問他什麼時候方便過來吃。

她已經很久沒看到他了，好想他。

她知道他因為工作的事情忙得分身乏術，偶爾視訊的時候，他疲累的模樣，眼皮底下大塊黑眼圈都讓她好心疼。

可是她真的很想很想他。

她坐在房間床上，看着不讀不回的訊息頁面，眼淚大顆大顆的掉。

她錯了嗎？可是她不知道她錯在哪裏。

就這樣悶悶地呆坐着，連好吃的糕餅都對她失了吸引力，直到江岳澄終於傳來了訊息。

——回家了嗎？

——回家了！

她急巴巴的手指在手機鍵盤上快速點擊，也不知道要吊他一下胃口，或是故意拖慢不回來表達一下她的不悅。

怕他沒注意到，謝雨軒又再傳了一次她有買糕餅，問他何時方便過來拿，或是她拿過去給他。

她回得這麼快速，還以為他也會馬上回訊，卻是瞪得眼眶都泛起酸澀的淚水了，還是沒見着他已讀。

大概在忙吧。

她放掉了手機，仰躺在床上。

這段沒有他陪伴的時間，雖然孤單寂寞，但因為有找工作這樣的重心，倒還不至於心頭髮慌，現在她工作找着了，重心頓時消失了，而江岳澄又不知是否還在生氣，她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她想去公司找他，可公司內的主管大都是她認識的親戚，萬一撞見了要怎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