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飛雪自悱惻(三十四)
第二百七十八章飛雪自悱惻(三十四)
雪白的小手從腰上抽出腰鏈,在空中一輪,銀鏈如靈蛇一般往前竄去,足有三米多長的鏈子在她手裏靈活輕巧得就像一條長長的白綢帶,在空中舞出銳寒的弧影。
火紅的裙擺隨着她的躍起,在空中盛開成一朵火艷的木棉花。
十一還未能將雲影用毒鏢打入她體內的毒素完全除去,因此露在空氣里的兩條腿,一條還有着淡淡的青色,另一條卻白潔如玉。
“好功夫。”
月魂站在圓圓的拱門處喝彩,一時興起,抽出長劍就撲了過來。
“我來陪聖女練練。”
雲慕的身形在空中翻了個跟斗,長鏈纏上了月魂的長劍。
“聖女好大的力氣。”
月魂任她奪了長劍,手腕一翻,以手為刀,砍向雲慕的肩。
雲慕的眼中也有了幾分佩服之色,在五彩池,除了雲影,她還沒遇上過對手——當然,那兄弟二人除外。
兩個人打得興起,院中的花花草草被他們踩得一片狼籍。
一隻小花兔從牆角驚得亂跑,此時他的長劍正好掃向那個方向,眼看着就刺到小花兔了,雲慕的身形卻撲了過去,長鏈捲起小花兔,把它卷進了懷裏,雙袖攏來,將可憐的小東西護在胸前,月魂的一掌就在這時候打在了她的肩上——
雲慕跌在地上,懷裏還護着那隻小兔。
出了五彩池,身上傷沒好,又沒吃飽,她沒能躲過月魂這一掌,胸口的傷又裂開了,痛得五官扭曲。
她把小花兔輕輕地放到地上,摸了摸她的耳朵,才小聲說道:“去吧。”
小花兔蹦蹦跳跳地走了。
月魂扶起了雲慕,歉疚地說道:“對不住,聖女,我不知道你會為去為個小兔子擋我一掌。”
“小兔子多好啊。”雲慕淡淡地說了一句,推開了月魂,捂着胸口,快步進了房間。她撐在桌上慢慢坐下,扯開衣裳一看,纏在胸前的白布已被血染過了。
她忍痛拆開白布,用帕子熬了壺裏的茶水,輕輕地擦洗着胸口的血跡。
窗外的血色晚霞早已退盡,夜幕濃重地壓下來。沒有她的允許,沒人敢進來,所以整個院子裏,只有她面前這小桌上的一盞油燈,為她帶來一點光亮。
“葯。”
窗子被人推開一條縫隙,接着,一瓶葯丟了進來。
雲慕扭頭看,隔着窗紙,只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快步走開。
是十一!
她賭氣站起,抓着藥瓶狠狠丟了出去。
瓶子在地上跌了粉碎,藥味兒頓時瀰漫了滿院。
“不識好歹。”十一冷冷地低斥了一句,腳步隨即遠去。
雲慕性子之倔,超過十一的接受範圍,他月魂說她為了只小兔子挨了一掌,他想可能傷口會裂開,為保證她能活到找到陶伊和曉嬋的那一天,所以他才過來送瓶傷葯給她,可她卻不識好人心,把這難得的聖葯給他摔了!
十一看都不想看往那窗口多看一眼了,痛死和他無關。
身後傳來重重地關窗聲,這聲音刺激到了他,他扭頭冷冷瞪了一眼那窗口,突然就轉身往回走去。
妖女不知禮節,他得和她約法三章。走到門口,他想也不想,直接推開門,該有的風度,在雲慕這裏完全消失不見,沒有溫柔沒有憐香惜玉沒有和顏色悅色,就像上輩子就結下了怨仇一樣。
不是冤家……不聚頭……
雲慕胸前空無一物,只有傷口猙獰翻開,她沒料到十一去而復返,還是以如此兇猛的姿態……
“無恥。”
她一手護住胸前的傷口,另一手揮起便打。
十一進來時看到她衣服大敞,來身還有些歉意,但是見她兇巴巴的,立刻就火了,一掌架住她打來的小手,把她狠狠往後一推,大掌摁上了她的肩,冷冷地說道:“雲慕,少在我面前像個野豹子一樣的撒野,再敢以下犯下,挑釁我的底限,休怪我無情。”
“你要如何無情?本姑娘可看不出你有一點好心腸,小心某日腸穿肚爛死掉。”雲慕氣極,怒聲反擊。
十一濃眉一挑,手掌從她的肩滑到她的鎖骨上,手指在她光潔的皮膚上用力一擰,
“那就讓你先腸穿肚爛,在此之前,我會先用鐵鏈穿過你的瑣骨,掛在我的院子裏,每日把玩。”
“你惡毒!”雲慕大罵。
“比不上你。”十一想到那些白骨,和她放在自己身上的毒蛇,立刻回擊。
兩個人瞪了片刻,雲慕胸前的傷口已痛得不行,只想這臭男人趕緊走開。
十一也聞到了越來越濃的血腥味兒,他鬆開了雲慕,從懷裏又掏出一瓶葯,拔掉了塞子,往她的傷口上一倒。
“啊……”
雲慕慘叫,痛完之後,又是一掌打向了他。
“喂,我給你治傷,你再打我,我真不客氣了。”十一一掌摁過去,不偏不倚,摁在她的胸前,完美的雪團兒正扣在他的掌心——這可是從未人碰過的地方,綿軟又富有彈性,就像甜美的磁石,吸住了十一的所有感覺。
“無恥之徒!”
雲慕腦中嗡地一炸,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半邊白皙的臉上頓時紅得像抹了剛宰出來的雞血。
十一也有些尷尬,收了手就走。
“我殺了你。”
雲慕受到這樣的侮辱,是怎麼都不想放過他了,拚死一般,抄起了桌上的青銅高腳燈盞就往他的頭上砸去。
十一閃身一躲,燈腳砸到他的肩上,火油濺出來,燙到他的脖子上,痛得他倒吸口涼氣。
“瘋婆子!”
他氣沖沖地抓住雲慕,往後一推,雲慕被他推倒在桌上,腰往後彎,小手下意識地抓來,拉住了他的衣領,帶着他一起往後倒去……
他壓她的身上,上半身每一寸肌肉都貼得緊緊的,互瞪了一會兒,雲慕的眼淚突然就奪眶而出。
一半羞辱,一半疼痛。
她在五彩池裏,被眾人捧在掌心,從小兒受盡寵愛,幾時受過這樣的窩囊氣?
油燈滅了,只有月光從窗口靜靜淌進,籠罩在他們身上。
成串晶瑩的淚水從她的眼中瘋狂往外涌,一顆顆的,就像飽滿的水晶粒兒,折射出艷麗的十一遲疑了一下,拿起一邊的衣裳蓋在她的胸前,低聲說道:“只要你不找我麻煩,我也不會找你麻煩,我們和平相處,我幫你抓到那個雲影,你幫我救出我的人,到時候我們各走各路,兩不相欠。”
雲慕的一身驕傲,此時被十一戳得千瘡百孔,倔強地扭過頭不看他。
兩個人僵持着、僵持着,似乎就要僵持到時間都會停止掉了。十一決定什麼都不說了,馬上離開,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了龍皓焱訝異的聲音。
“聖女,你的門怎麼壞了?”
雲慕一咕嚕從桌上爬起來,大步奔向門口,不由分說地抱住了龍皓焱的腰,嚶嚶哭個不停。
“怎麼回事?”
龍皓焱拉開她,抬眼看,屋裏一片狼籍,血腥味兒和藥味兒摻雜在一起,令人起疑。
“他踢壞我的門,撕壞我的衣……他還……非禮我……摸我的凶……”
雲慕把龍皓焱抱得更緊,哆哆嗦嗦地控斥着十一。
“你……”十一有口難辯,只有惱怒地瞪着雲慕。
“我什麼?你為什麼還不走,難道還想繼續,你們狐狸門的貨色,果然都是惡棍?”
雲慕的聲音更尖細了,十一的臉猛地黑了,深深地看了一眼她,拔腿就走。
“十一。”
龍皓焱叫了一聲,慕容安定卻沒理會,高大的身影很快就沒入了樹影之後。
他一走,雲慕迅速轉身回到榻前,拿出自己的紅披風包住自己。
“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月魂說你為兔子擋了一掌?十一他……”
龍皓焱還站在門口,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沒事,你回去休息吧。”
雲慕扭頭看了他一眼,這兩個人是親兄弟,卻有着截然不同的氣質,截然不同的性格。不過還是師傅說得對,外面的男人沒有一個好的,做這些男人的妻子,日子還真是難熬。
夜,陡然變得無限漫長。
雲慕真想現在就回五彩池去。
她用十一留下的葯細心地處理過傷口,自己一針一針重新縫合。這痛疼讓她清醒,讓她記得她身負的重擔,她明天將要面對的一切……
雲慕從來不會屈服的!
晨曦悄降,那隻小花兔蹲在雲慕的門口,悉悉索索地咬着青草。
這聲音驚醒了好容易睡過去的雲慕,她猛地睜開眼睛,摸到銀鏈,敏捷地穿窗撲出,準備一擊出手,宰了吵她睡覺的人。
目光看到小花兔之後,雲慕的眼中有了幾分訝然,緊接着便是溫柔自然流露。
“小東西,你怎麼不睡覺,你跑我門口來幹什麼?”
悉悉索索……
小花兔繼續吃,頭也不抬。
“小東西,你叫什麼名字?”雲慕蹲在小花兔前面,手指在它的長耳上輕撫,小聲問。
悉悉索索……
小花兔還是吃,不過飛快地抬頭看了她一眼。
“聖女姐姐,你也喜歡我的小兔子么?”
清脆熱絡的聲音傳過來,雲慕扭頭看,只見慕容家才六歲的小女兒捧着一隻大盤子,上面有一隻小白瓷杯,有一些糕點,還有一些新鮮的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