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戀人》三十三
王一以暴治暴成了全校聞名人物,不少學生開始打探他的底細。當得知他至今沒有女人時大悟。胡適說:一個怕太太的民族比較容易實現民主。王一沒有太太可怕,所以成為暴君。學生們獻計獻策希望有女生使美人計,犧牲我一個,幸福萬萬人。遺憾的是女生們大都覺悟不高,膽氣不壯,所以這一議案被無限期拖延。楊晨因為曠課而上了黑名單打電話向我訴苦:“我不來上課總比來了而搗亂的人強吧?居然把我報上去。”我忍住笑道:“曠課就不對嘛,以後不曠不就得了?”楊晨道:“以後就更該曠課了,否則怎麼對得起自己。”我為之氣結,怒道:“你敢!”楊晨笑道:“我說著玩的,我才不在乎呢。不過該安心學習了。”“嗯。”我贊同。達成了共識,兩個人就此僵住,因為下一個議題還沒有出爐。寂靜像一片水漫過來,我是個漢鴨子,只恨自己沒有新聞記者的素質可以不斷發問。楊晨憋了半晌產出個一般疑問句:“老師,你———好么?”因為是一般疑問句,除了回答yes或no連發揮的餘地都沒有。只得道:“好。你呢?”“我———也好。”楊晨比我聰明,用拖長音的方式彌補了字數的不足。就好比文章字數不夠,以標點符號湊。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的么?時間久了就會生分起來。姜夔在《鷓鴣天》裏說“人間別久不成悲”,如果真是這樣,該為之一大哭。“楊晨,你變成什麼樣了?我已經好久沒看見你了。”我幽幽地道。“是好久了。不過我沒有變啊。還是那樣子。”“那樣是什麼樣啊,我都記不清了。”“啊!”耳邊傳來楊晨驚天動地的聲音,“不會吧?”我吁了一口氣,那種久違的感覺回來了,笑道:“逗你呢,怎麼會。”“我昨天還夢見你了呢。”楊晨不緊不慢地道。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心臟加起速來,忙笑道:“不準把我夢得太丑,否則不饒你。”楊晨笑了二聲轉移了話題:“我想去上海。”“不是去過了么?”“還想去。每次從上海回來學習就有了動力,就像受到老師的鼓勵一樣。”楊晨大拍我的馬屁卻不知是自尋死路。我童心大發道:“那我天天鼓勵你不就行了,又何必去上海?”我猜楊晨的表情定是痛苦以極,可是因為看不見所以快樂減半。不料楊晨三寸之舌芒於劍,用設疑的方式化險為夷:“當然可以,不過有一件事是不去上海解決不了的。”“噢,什麼事?”“這個我回來再告訴你。”我不置可否。楊晨忽道:“老師你能不能借我三百塊錢,我的路費不夠,回來就還你。”我從容地應允,然而骨子裏極不願與楊晨有金錢上的往來。我自命清高,恥於談錢。想以“青蚨”代之,古風不存,今人又多不懂。尤其是當交往已過濾為純凈水的質地時,惟恐因錢變得不適於飲用而只可濯足。還是不放心,又道:“那你回來的路費呢?”“到了那邊我自有辦法。”“不準曠課!”“呵呵,五一休五天能趕回來了。”然而楊晨未能守約,不僅沒回來連電話也不曾打一個。當然我並不是說因為我幫助了他,他就有義務向我報告他的行蹤。任何事情一成為義務就索然無味。我只是不解,既然信任我就該有始有終,這樣中途把我拋下難免會讓人生出上當的感覺。我不希望他有事,更不希望他壓根就沒想告訴我。我上過QQ,除了“我已安全抵達”外再沒有其它留言。已經開學一周了,楊晨深藏不露。外面的世界真的就那麼精彩么?我後悔他臨行前沒有囑咐一句“梨園雖好,非久戀之家”;也後悔借錢給他,彷彿他的去而不歸我也脫不了干係。快一個月了,楊晨樂不思蜀。日子最苦的卻是我:一方面擔心尤忌再次節外生枝,一方面又怕楊晨真的出了意外。所以人瘦得可以與趙飛燕一爭短長了。仍然記得魯訊的一個比喻。他說一個人生活在銅牆鐵壁鑄成的黑屋子裏,那麼該不該讓他知道除黑暗外尚有光明呢?知道了又怎樣?只是徒增煩惱罷了。言外之意,有的時候不知道的人有福了。其實楊晨已經回來了。我是在樓梯的拐角瞥見了他的背影。我呆了好一會兒,心亂得很。《文中子》中云:上士閉心,中士閉口,下士閉門。我實在沒有上士的修為,一個月的心竟是白擔了。只好學中士什麼都不問,再學下士做賊似的藏身於拐角黑暗處。我開始覺得我是不是把人性想得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