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遲遲才公開

車禍遲遲才公開

雖然有保姆看護,閻慶新還是很喜歡和這個金髮碧眼的小蘿莉戲耍,一整歲多,正是好玩的時候。她和牙牙學語的孩子並不用她那蹩腳的英語對話,而是說漢語。看着這個和自己沒有血緣但勝似血緣的孩子,本該是祖輩卻做了媽媽的她仍然充滿了母性。想起在中國的兒子,看看眼前的女兒,她甚至有恍若隔世之感。人常說過一輩子很難,那麼自己這一生是過了幾輩子?在成都家裏是一輩子,跟隨張hong堡在中國打拚是一輩子,如今在和張hong堡的官司硝煙近散之後,和孩子在一起,好像又開始了一輩子!

自從張hong堡對外宣稱閉關之後,閻慶新就一直擔心。她很清楚,自己和張hong堡都是在動蕩中長大和度過的人,註定了彼此要相互牽挂和保護!甚至是需要彼此藉助!才可以共同創造一個這個世界原本拒絕給予他們的位置。但是,為了這個,他們的愛情也成了生活的契約。

八月九日早晨,八點剛過,正準備上班的劉俊國突然收到一個電話。

“你好,是劉俊國律師嗎?”

“對。”

“我們是亞利桑那州高速公路巡警部偵探。張hong堡和司機吳麗莎已於七月三十一日車禍身亡!我們已多次派張hong堡住地的警察去他的住所,都無法找到人。我們是通過網絡得知閻慶新和張hong堡的關係,通過律師工會找到了你的電話。請你儘快協助聯絡張hong堡的家屬……”。

電話里的英語閻慶新聽得很清楚,面對這突然的噩耗,她呆立了幾分鐘,只感到血液從腳湧向頭部,好一陣子劇烈的頭痛,她不得不倚扶着椅子站立。聽着劉俊國對着電話那頭詳細詢問着:

“車禍是否肯定死亡者身份?……”

“是否有人為製造車禍的跡象?……”

“好,好的。”

放下電話,劉俊國轉身對她說:

“偵探說通過調查和詢問當場的目擊者,確定是意外車禍,且責任在死亡者,並以指紋和駕駛執照確認是張和吳二人。”

劉俊國說著,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閻慶新呆住了!

“他死是唯一結束的方式嗎?”

她喃喃自語着,夢囈一般。感覺彷彿有綁在身上的沉重繩索瞬間脫落一樣!身心豁然輕鬆!

“一切都結束了!”

她低語着。知道這種解脫感,一半兒是張hong堡的!一半兒是自己的——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一個以愛和信仰名義的男人來壓迫、壓制自己了……突然,她又為自己的輕鬆感到愧疚和罪惡:

“他死了,你為什麼會感到解脫呢?閻慶新,你還是個人嗎?!”

愧疚,自責,輕鬆,驚異,悲傷,難過,緊張……百感交集的閻慶新決定把一切放下趕快找人。她已經好幾年沒有和張hong堡的家人聯繫了,也不知電話號碼,便托國內弟子四處打聽,四五天沒有結果,只得趕快匯款安排專人從廣東跑到黑龍江,前後費時一個禮拜,終於找到了下落,當她把電話打到中國黑龍江省雞西市杜和家的時候,沒想到杜和對她極其冷淡和戒備:

“師奶,我是閻慶新啊,您還記得嗎?”

“咋啦?你咋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你不是和我兒子都掰了嗎?和我有啥好說的?”

“師奶,您先別說這些了。我是打電話告訴您,師父他出事了!!!”

“宏堡出事兒了?出啥事兒了啊?”

“師父他出了車禍!去世了!”

“啥?”杜和一驚,幾乎從炕上跳起來:

“閻慶新,你能不能不瞎掰?我兒子是誰?我兒子是zhong功宗師,是三千八百萬zhong功弟子的師父,他在美國有那麼大的事業,那麼多的資產,出門得有多少人保護,怎麼能出車禍?不可能,我不信。你倆掰了歸掰了,你別再咒我兒子了!”

說完就掛了電話。

年過七十的杜和雖然一生沒有干過大事業,但無論在單位,還是在家裏,她從來都不是一個甘心示弱的人,聽說大兒子出了車禍,起初她堅決不相信,可是心裏也是打鼓:就說閻慶新和兒子鬧掰了,總不至於開這樣的玩笑吧?

杜和的態度是閻慶新意料中的。想想曾經與杜和母女相待,想想杜和曾經對自己的熱情,現在卻連句話都懶得說了。閻慶新似乎對於這些已經麻木了,或者說,根本顧不得傷心,或不足以使她傷心。她只好將杜和的電話號碼等資訊立即通報了負責處理事故的偵探,由他們直接和家屬聯繫。覺得還不放心,她又通過中間人轉告杜和,叮囑一定留下中轉電話,以備急用。

上個月的中旬,正跟孩子玩耍的她接到了張hong堡的電話:

“喂,老閻。”

“啊,是我。”

“你和孩子咋樣?都挺好的吧?”

“都好,你放心。你怎麼樣?”

“奔波了大半輩子,也該過一種平靜的生活了!”張hong堡的這句話在老閻的心裏泛起一絲的難受和傷心,半晌,她說道:

“你也是一樣的!”

“我可沒你有福氣!我還得奔吶!好了,你自己多保重!我要出去轉轉了,可能要到大峽谷看看,散散心。”

閻慶新現在才明白,這是在和她告別!她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萬萬沒想到在洛杉磯日本餐館的會面竟成了永訣!多年來,他勞心勞力的,也真是夠了,也該解脫了!

眼看着接近八月八日——zhong功的靜修節,張hong堡還沒有來電話,往常可不是這樣的。張曉很着急,就直接給他打電話,開始是打通了沒有人接,後來乾脆打不通了。

“是閉關了?怎麼沒有告訴過我?還是出了什麼意外!”張曉百爪撓心一樣地猜想着,但是又沒有一點辦法,只能是等!

時間如同烏龜爬一樣慢,真正是度日如年啊。她發瘋似得連續撥打那個打不通的電話,但是,除了更重的擔心和失望,有什麼用呢?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這樣的確定煎熬得她寢食難安。一直到八月十七日,才聯繫到張hong堡的律師沙皮諾,正式得知車禍的消息!

“果然是出了意外!這下可好,誰也別爭了!”

張曉此時覺得自己有些大智大勇起來!她甚至來不及太長時間的悲傷,就接連升起解脫的輕鬆感!她從此再也不必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屈身生活在一種由敬仰而起的扭曲的崇敬和愛戀之下,讓她左右不得伸展,遠了不甘心,近了怕挨打,還要生些其他女人的閑氣!這下,大家誰也別爭了!

車禍是怎麼回事?他的那些身後事怎麼辦?那些遺產得多少人想弄到手?雖然她不完全相信,但張曉還是意識到要馬上行動!因為手快的人太多了!

她擦乾了眼淚,倔強地安慰自己說:

“師父才不會死!不會死!他會復活的!我要做的是有備無患!”

八月十八日,張曉和杜和家聯繫,但是杜和已於三天前就得知了張hong堡遇難的消息,她對閻慶新早知消息不告訴她而感到惱怒!我是他的秘書,我也是代表國際zhong功總會的,為什麼不先通知我?媽的!這是明擺着打心眼兒里沒看得起我!原來最大的對手在這裏!以前我還是小瞧了!

張曉生來要強!二零零一年後才參與zhong功事務的她,就怕那些資歷老的zhong功人員看不起自己。

“老闆走了,我該怎麼辦?”張曉心裏反覆掂量着:

“我一直是和他並肩作戰的!zhong功的管理權非我莫屬,我就是代表國際zhong功總會的。過去老闆是不允許家人參與zhong功的,現在就派人去雞西要杜和的授權,我是代表全門來行使權力的!另外,我必須提醒杜和,是閻慶新把師父害死的,不要聽她的話,拿她當好人!”

一馬當先的張曉根本沒有考慮請杜和及家人來處理張hong堡的後事,她以為,無論於公於私,她都是張hong堡的直接代言人!

當杜和又一次接到報喪電話,才確信大兒子真的死了!雖然這個張曉她並不認識,但是也不會無緣無故開這種玩笑!她心也慌起來,這可咋辦?畢竟是母親,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她傷心地哭起來。她哭大兒子,更哭自己!這都是啥命啊?自己辛辛苦苦生養了五個孩子,這最有出息的大兒子說走就走了!

突然,她猛地停住哭聲:“我兒子還有家產呢!我兒子的家產一定少不了!我也有份啊!先不告訴劉艷,等等再說。”

自從兒子離婚後,本來就不待見劉艷的杜和更對劉艷母子冷眼相看。兒子是干大事業的人,身邊也有了其他女人,再說自己也不缺孫子。

無論如何,家裏死了人也不能就這麼悄沒聲息的吧?杜和忍着悲痛,讓家裏人搭起了靈堂。但是,僅僅三四天,就給撤掉了。因為面對大量湧上來的zhong功弟子,她覺得手足無措!

杜和對張曉所代表的總會不讓她去美國甚為不滿,她大罵張曉:

“你不懂人事啊,張hong堡死了,我是他媽!最有權力安排他的後事。不讓我去美國,你們想霸佔他的財產,做夢!說啥張hong堡的死跟閻慶新有關,有證據嗎?沒等外面怎麼樣,家裏就先打起來了,不嫌丟人啊?”

幾天後,張曉再次聯繫杜和,在二人談到張hong堡遺產時,張曉說:

“現在總會沒有錢,他死後一點錢也沒有留下。”

杜和一聽頓時火冒三丈:

“我兒子在國際上許多國家都有公司,會沒有錢?又是總統,又是董事長的,怎麼死後連個棺材板都沒有?說什麼沒錢,糊弄鬼呢?!”

杜和一頓搶白搞得張曉灰頭土臉,張口結舌。

“我就是不能讓你們得逞。還想糊弄我?尋思我老糊塗了嗎?”杜和心裏狠狠地罵著,自此不再願意理會張曉,轉而又找閻慶新。

“慶新啊,自稱總會秘書的張曉已通知我你們師父過世的消息,她告訴我,你們師父是被暗殺的!總會沒錢安排我們到美國處理後事,連辦他喪事的費用還需要弟子們湊錢;她還告誡我們不要到美國來,會很危險,會被你幹掉;她還派人要求家屬簽字授權他們處理你們師父的後事,我沒答應,因為我總覺得我那大兒子他還活着……”

聽着杜和在電話里斷斷續續地哭訴,閻慶新的心也碎了。她整理下情緒,放下前兩天杜和對自己的冷淡,勸慰道:

“您別著急,師父遇難這個事確實是真的!美國警察還沒和家裏聯繫嗎?”

“沒有啊。我怕是有人造謠!要是真的,咋報紙上都沒有消息?你能不能幫我多打聽打聽情況,我們這裏啥也不知道啊。這個事兒,你就多操心吧。人都走了,你也別計較啥了……”

“好,好,……”

在閻慶新看來,現在任何安慰的話都是多餘的,無力的……

看杜和對自己不信任,又恐閻慶新插手太多,思前想後,張曉決定自己主導。她想先確定車禍的情況,於是試着去位於中環花園道二十六號的美國駐港澳總領事館辦理簽證,結果和前幾次一樣還是拒簽。

“看來只有找其他人去車禍現場了。”張曉悻悻地想。讓她沒有料到的是,周勇軍、劉因全已經決定去確認一下,並且通知了她。由於張曉去不了美國,只好等他們的消息。當劉因全打過來電話,張曉幾乎是撲着一樣的去拿放在桌上的手機。

“情況怎麼樣?”張曉迫不及待地問。

“二十九號那天,我們在得到亞利桑那州當地警方確認之後,連夜開車去了車禍現場還有殯儀館。”

“啊,然後呢?”

“三十一號上午九點左右,兩位當地警探趕到殯儀館,仔細查驗我和周勇軍的身份證明,才帶領我們去車禍現場勘查。我們和警察交流了六個多小時。警方首先說明,在車禍現場,未進行指紋取證之前,就在林肯車內發現四個不同名字的身份證,張hong堡的英文名字分別是:HongbaoZhang和DonaldWang,而吳嘉恩的英文名字分別是LishaWu和JeanneWu。”張曉仔細聽着,並沒有打斷劉因全,但他自己稍微停頓了一下,接著說:

“警方說他們並未想到車禍死亡者是如此顯赫的人士,更沒有想到死者擁有數億美元的資產,警方不止一次地說,就是為了爭奪這些資產,他都足可以死幾次。”

“當看到陳放在太平間裏的已經有點兒變質的遺體時,我的心裏真的很難受,他確實死了!”劉因全說不下去了。穩定了一下情緒,他長嘆一聲:

“哎,吳麗沙還這麼年輕……讓人惋惜啊!張曉,公開大師的死訊吧!別拖了!以前是不確定,現在該公開了!”

“但是遺體、遺產授權都沒有拿到,公開了就更難以收拾局面了。”張曉很不情願地說。

“不公開死訊,於情於理已經很被動,再拖,亞利桑那州依據法律就能自行處理遺體和遺產了;公開死訊,有了輿論支持,就能有效拖延,其間可以儘快解決授權問題。”劉因全勸她說。

“那,那就公開消息吧。”

張曉說完這句話,眼淚也“嘩——”地湧出來……從聽到張hong堡車禍的消息后,她已經失去了常人的理智——她一直希望、盼望着他能復活!萬一張hong堡復活了,那就不用發車禍消息了,如今,車禍發生一個月了,看來複活無望,只能公開了。公佈了死訊,就等於說張hong堡已經死了!真的已經死了!他再也回不來了?!

當晚,張曉以國際zhong功總會等機構的名義發佈了公告,宣佈張hong堡車禍辭世!

但是,她仍然心有不甘。

“老闆一定是死於謀殺!一定是閻慶新、劉俊國指使人乾的。”張曉對劉因全說。

“我和周勇軍也懷疑!但是,你有證據嗎?”

“要什麼證據,只有她最盼着老闆死。她肯定想老闆死了,zhong功的財產就都歸她了。我們絕不能給她任何機會,一定不能讓她得逞!”

出於對閻慶新參與張hong堡謀殺的懷疑,出於對閻慶新可能奪權的懼怕,張曉隨即發表了《國際zhong功總會告zhong功全門弟子書》,着力譴責了她,隱隱的將張hong堡車禍和未及時通報全門的責任都推到了閻慶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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