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末日計劃
夜晚,城市霓虹閃爍,街燈猶如流動的星斗,不停的變化着角度和亮度,閃閃爍爍。
在上海的一棟大廈,房間裏。
伯爵正坐在椅子上,安靜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這時,房間的門壁上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緊接着門把轉動,季宏偉和季小柔被田野娜押了進來。
伯爵轉過身。它的臉被一團如煙的黑暗遮住,只傳出一陣輕輕的笑聲。“季先生,不遵守約定,可是不好的哦。”
“我……我……”季宏偉神情非常緊張。他不知道,背叛伯爵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他只得苦苦哀求:“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不關我女兒的事。求求你放過她!”
而季小柔則滿臉恐懼地抱緊了爸爸的大腿,身體在微微發抖。
伯爵冷笑着,從黑暗中伸出一隻手:“我要的東西呢。”
“在這兒。”田野娜畢恭畢敬地走上前,將三號病毒瓶交到了伯爵的手中。
那隻手拿着病毒瓶,又縮了回去。伯爵像在欣賞,笑道:“我策劃了這麼久,就是為了這瓶東西哪。也不枉我讓田野娜潛伏到你身邊這麼長時間。我早就知道你這傢伙靠不住。”
沒想到,他一開始就被盯上了。想到這一點,季宏偉心裏就冒出絲絲的寒意,彷彿空調風正吹着他的脊梁骨。他戰戰兢兢地說:“你……你究竟想用這個幹什麼?”
難道,這個伯爵想利用病毒來殺人?季宏偉不敢說出心中的想法。他認為伯爵看起來,不像會作出那麼瘋狂舉動的人。但這傢伙的內心,誰又能看得透呢。季宏偉更關心對方會不會殺了自己和女兒。
“我錯了……你能不能放過我們……”季宏偉接近哭出來的語氣。
回應他的,則是伯爵的幾聲訕笑:“不必着急,你很快就會知道了。不過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和你的女兒。只不過,在我完成我的計劃之前,也不能放你們走。”
接着,它揮揮手,示意田野娜將這兩父女押出去。
而後,房間裏只剩下伯爵一個人。它拿着病毒瓶,漸漸地,黑暗中傳出它詭異的笑聲。這番‘嘻嘻嘻’的怪笑像水紋一樣漾開。
真正的陰謀,現在才上演呢。
“想拿到人魚之淚,後天傍晚,我在東方明珠塔上等你!”
翌日,在報紙上的頭版出現了這麼一則廣告。白春算是正式給影子怪客下戰書了。這自然引起了全城的轟動。經過前幾次案件,人們對影子怪客的興緻有增無減。在這次挑戰書發出之後,更是達到了頂峰。
多少人等着看影子怪客大顯身手呢。
而齊木則覺得,白春這樣做,有些冒失。對影子怪客,造成越大的轟動才是它所希望的。連林杉也認為表哥的做法有些爭議。
然而,白春很堅持,“你們要是站在我的立場,就會知道我此刻的心情了。”說著,他的臉突然漲的通紅,劇烈的咳嗽使他閉上眼睛用力捂着胸口,拿出手帕擦着嘴唇,手帕上隨即染上了一滴鮮血。他站在重症病房的走廊,從窗口看着躺在裏面的卓恩綺仍在昏迷。心上人的遭遇,令他緊緊握着拳頭,咬着牙說道:“影子怪客,我不會放過你的。”
他的側臉,充滿憤怒。
而影子怪客會不會應戰呢?
罕見的是,這一回影子怪客居然回應了。它給各大媒體發去了回復,聲稱一定會如約前往。如此一來,這次即將在上海市的標誌性建築物上的對決,賺足了人們的眼球。這可能比外灘的新年倒數活動還要吸引人,警方預計當晚觀看的人數會衝破歷史最高值,達到數十萬之眾。這自然是警方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上海市電視台也在呼籲市民們切勿去外灘湊熱鬧。然而,會將這種呼籲放在眼裏的人,估計少之又少。警方不得已做好了預案,以防備出現突發的情況。
但是,對齊木和米卡卡來說,他們並非是守株待兔,等着影子怪客後天晚上在東方明珠塔上出現。
齊木覺得這個案子有明顯的破綻。
首先,在杜拜的酋長被殺案中,穆罕默德被殺了,人魚之淚不翼而飛。它是被誰拿走的?又為何流落到蔡棟手裏?
接着,是蔡棟的案子。當時,齊木等人明明看到影子怪客拿走人魚之淚了。但是,它又落到了季宏偉的手裏,而且季宏偉得到它的方式也太離奇了,他居然是在路上撿到它的!
而後,人魚之淚落到了白春的手裏,輾轉又戴到了卓恩綺的身上。
這個過程中,好像有誰在暗中刻意安排人魚之淚的走向。
這個人,是影子怪客還是伯爵?
齊木隱隱覺得,從一開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錯了。這一連串的事件中,人魚之淚並不是重點,而是一條引線,如同炸藥包的導火線,一直燒,直至最後的陰謀暴露。
在東方明珠塔上的決戰,很可能是幕後主腦伯爵真正的陰謀。
在這之前,齊木得儘快理順這案件中的疑點。
他最關心的,依然是那個神秘的F區。因為他得知,就在白春的訂婚儀式當晚,F區也受到了假扮成影子怪客的一群滋事分子的襲擊。而季宏偉也在當天晚上失蹤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呢。齊木猜測,當晚伯爵的目標並非是白春的訂婚宴,而是F區。這招聲東擊西,把警方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了,才讓它襲擊F區的計劃得以實施。
伯爵一定是從F區那兒得到了什麼東西。
那會是什麼呢?
要搞清楚這件事情,齊木只能藉助林杉的人脈。
果然,在林杉的幫助下,齊木獲知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季宏偉那天晚上從F區偷走了一個3號病毒瓶。而這個病毒瓶里裝着的,諸位不會陌生,正是當年joker研製出的末日病毒!
伯爵想拿末日病毒,做什麼!?
眨眼就過了一天。這一天裏,齊木都待在酒店裏沒出來,連飯都沒有吃。米卡卡知道對方一定在苦思冥想。
米卡卡不好打擾他,就在外面等着。白天與黑夜交替,時間慢慢流逝,過了一夜,米卡卡坐在走廊上都睡著了。等到清晨的光線灑入走廊的時候,突然,“吱呀——”
房門打開了。被驚醒的米卡卡立即抬起頭,他看到齊木精神矍鑠地走了出來,那一臉鐫刻的自信令人矚目。
“走吧!”齊木說著,唇邊掛着淡淡而自信的笑意。
米卡卡明白:無疑,這位最強的犯罪師已經解開了一切的謎團。
這天傍晚時分。在東方明珠塔上,白春正坐在塔頂的一家西餐廳等影子怪客。他的助手遲國慧,王澤剛則守候在他的身邊。
而在塔下,已經聚集了許多人群。出現這麼多人,警察也疲於維持秩序。
但見人群當中還有不少人,公然穿着和影子怪客一樣的裝束。這些人分明是影子怪客的粉絲。它們叫囂着“影子怪客才是這個世界上的英雄”,而公然挑釁着警察,甚至是還有人想要衝進去。特警們保持克制,都站成一排,手持盾牌擋在眾人的面前,堅固得如同城牆一般毅力地堅守。
周圍聚集的人數漸漸越來越多。還有許多記者也在翹首以盼。整條大街上都開始聚滿了人。黑壓壓的人頭都聚攏成了一片。而在某個角落,一個人影站在塔上,它俯視着這一盛況時,嘴上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人們都在期待,那個怪盜的出現。
但是,“它真的會出現嗎?”林杉問。他站在白春的身旁,走到玻璃窗邊,看着樓下街道上密密麻麻的圍觀人群,不無擔心。白春卻沒有回答,而是咳嗽了幾下。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了。這讓林杉不禁擔心:“表哥,你的病好像更嚴重了。你還好吧。”
白春苦笑,依然是那句:“我不會有事的。”
這時,范坤走了過來,說:“白先生,齊木和米卡卡來了。”
白春說:“我知道他們一定會來的。”
這時,電梯門“叮咚”一聲,打開了。齊木和米卡卡相偕走了出來。這是犯罪師與偵探的奇葩搭檔,卻亦是最強的組合。
林杉忙走上去迎接:“你們總算來了。有你們在,對付影子怪客就更有把握了。”
人多好辦事嘛。
然而,齊木卻冷顏:“影子怪客?不,我對它不感興趣。我是來抓伯爵的。”
“伯爵?”林杉一愣,“那是誰?”
齊木說:“影子怪客只不過是個幌子,真正的主腦是伯爵啊。”
聽到這兒,林杉也明白了。他一直以為整件事情是影子怪客所為,沒想到還突然冒出一個叫伯爵的人物來。他忙問:“這麼說,伯爵也會出現咯?”
齊木微微點頭:“它已經出現了。”
“哦?”這句話令林杉起初有些不解,但他很快明白,齊木話中之意,指的正是伯爵就在此處,在場的這些人當中!
會是誰呢?!
與此同時,身後的白春突然微笑着說道:“你來了。黑葵A。”待林杉回過頭,他驚訝地發現表哥手裏多了一絲古怪的笑意。那是以前從未出現過的詭笑啊。猛然間,身為名偵探的林杉霎時醒悟過來,他瞪大眼睛,愕然注視着表哥:“不會的……難道表哥你……”
齊木的話直接砸碎了林杉心中那一絲僅存的渺茫的幻想:“沒錯。這個人就是伯爵。”
林杉完全不敢相信:“怎麼可能?!表哥不是一直都在追蹤影子怪客嗎?”
齊木卻說:“你覺得他真的是在追捕影子怪客嗎?”
從杜拜,到中國,凡是有影子怪客出現的地方,都會有白先生的出現。表面上,這個人是在追捕怪盜,實際上,他卻是操縱怪盜的幕後主腦。正因為如此,才沒有人懷疑到他的身上。然而,他的計劃並非沒有破綻。最明顯的就是,影子怪客雖然每次犯案,卻沒有盜走人魚之淚。這才是最令齊木起疑的地方,他開始懷疑,這人魚之淚只是伯爵拋出的誘餌,吸引世人的注意。
當人們被怪盜和稀世珍寶給吸引的時候,卻沒有發現,伯爵其實另有目的。
“你真正想要的,是末日病毒。”齊木繼續分析道。
這就能理解,為什麼季宏偉能撿到人魚之淚。這種事並非巧合,而是白春故意安排的。因為要進入F區搶走末日病毒,是很難的。且別說F區守衛森嚴,一旦實施恐怖襲擊,警方也能迅速趕到現場。所以,要拿到末日病毒,最好的方法就是從內部下手。而季宏偉就是最合適的人選,他不但是歐博士的助手,能夠接觸到末日病毒,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個得了重病的女兒。在實施這個計劃之前,白春就事先派田野娜假裝保姆,潛伏到季家。然後,他以季小柔的性命威脅季宏偉跟他合作。
這個計劃要裡外結合才能成功。季宏偉雖然答應了合作,但必須給他創造出可以竊取病毒的機會。這才有了白家和卓家那盛大的訂婚儀式。這個訂婚儀式上會出現人魚之淚,也是白春一手安排的。譬如,卓家預先準備的項鏈在機場丟失,卓風收到匿名短訊來找白春要人魚之淚等等,都在白春的計劃之中。他的目的就是要讓影子怪客大鬧訂婚現場,從而將警方的注意力吸引到此處,為他的手下襲擊F區提供外部條件。
如果這些都解釋得通,但米卡卡還有幾個疑點沒想明白。
“可是,影子怪客為什麼要殺了卓恩綺?”
“利用人魚之淚的詛咒傳說製造出恐怖的色彩。”齊木說道。“而且,影子怪客真的出現在訂婚會場了嗎?這一點我很懷疑,你們可以回想一下,當時我們在會場,只是看到了牆上閃過一個黑影。那其實是白春利用光學條件製造出的影子而已。”
“可是,白春當時在台上啊。”
“你傻。”齊木瞥了米卡卡一眼,“他不是有三個助手嗎?這種小伎倆,根本無須他親自動手。”
這倒提醒了米卡卡,他看向站在白春旁邊的范坤三人,對方顯得神情自若,彷彿對齊木的推理表示默認。
米卡卡又問:“可是,我在會場親眼看到影子怪客跳下來的呀!”
齊木反問:“你看到的只是披風掉下來,還是有人跳下來?”
米卡卡撓撓頭。這可為難他了,當時情況那麼混亂,而且煙霧瀰漫,視野非常差,他只看到黑影從上面一晃而下,便以為是影子怪客來了。現在被齊木這麼一提醒,他才恍然想起自己根本沒確切地看到影子怪客的臉,而是被從天而落的黑色披風給誤導了。
想到這兒,米卡卡連後面發生的情形也腦補出來了:如果說影子怪客並沒有出現,那麼傷害卓恩綺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未婚夫白春。畢竟他離她最近,是最有可能有下手的機會。白春一刀捅進卓恩綺的胸口后,再假裝被影子怪客推倒,故意撞向趕來的齊木他們身上。
咦?不對。米卡卡發現了一個疑點:白春是和齊木他們撞一塊后,卓恩綺才發出慘叫聲的。
這個時間差,不正說明白春的清白嗎?倘若是白春下手的,慘叫聲應該在下手的同時就響起來。
“那是卓恩綺在替白春開脫。”齊木說,卓恩綺應該隱隱約約察覺到白春的意圖了。她愛這個男人,所以即便他要殺她,她也要維護他。她受了那一刀,大概是忍着劇痛,支撐了幾秒鐘才喊出聲,目的就是不想人們懷疑到白春身上。
“這就是愛情吧。”齊木說著,冷酷的眼神凝視着白春,而對方只是嘴角冷冷一撇。
“愛情?嗤,是這個世界上最幼稚的情感。”他做出如此的評論,但眼神里閃過一絲淡淡的憂傷,就像一滴墨滴在水面上,飛快地消失了。
他白春不需要愛情。
愛情,只是他計劃中的祭品。
“表哥,齊木說的都是真的嗎?”林杉看着他從小就尊敬的表哥,臉頰上編織着憂傷與失望。表哥一直是他崇拜的對象,然而,他心目中的英雄卻是惡魔?這個事實無論如何也令他接受不了。
白春冷淡的目光注視着林杉。
稍爾,他點點頭,緩慢,且不帶一絲猶豫。
“我根本沒打算隱瞞你們多久。”白春說:“我知道你們遲早會偵破此案。只可惜,太遲了。你們阻止不了我。”
林杉:“表哥,你要幹什麼?!”
白春拿出一個綠色的液體瓶,放到桌面上。
那就是從F區實驗室偷走的3號病毒瓶哪。而瓶身上,綁着雷管和電線。它已經被改造成一個定時炸彈了。
“果然是這樣。”齊木對這情況的出現,絲毫不感到意外,臉色也十分的平靜。
在來之前他就猜到了白春的目的。
想想看,如果白春是伯爵,那他為何要跟影子怪客在上海的標誌性建築物上決戰?
再聯想到他手中握有可怕的末日病毒。
便不難猜出,此人的目的,恐怕是要發動跟當年joker的末日計劃類似的恐怖襲擊。
畢竟,伯爵當初就是撲克牌成員之一。
那次末日計劃中,所有的撲克牌成員都被安排在世界各地投放末日病毒。而由於齊木和愛迪生的阻止,這個可怕的計劃沒有成功。
但,伯爵卻是繼承了joker的瘋狂念頭。
“你是打算毀滅這個城市嗎?”齊木冷冷說道,彷彿現在眼前的人,是另一個joker。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齊木問道。
如果joker當年實施末日計劃,是為了它那瘋狂的野心。那麼今日白春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呢?
這時,白春拿起手帕重重地咳嗽了兩聲。手帕上咳出了一口血。他看了看,臉色已是一片死灰。他的生命就快到盡頭了。他釋然地靠着椅背,說道:“我要死了。我身上中了末日病毒。”
他的話,令齊木三人感到震驚。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白春喝了一口水,才輕緩地道出往事:當年他奉命要在上海投放末日病毒,卻被警方及時阻止。在逃命的過程中,他不小心沾染了病毒。這病毒果然厲害,只是一丁點兒就幾乎要了他的命。白春用盡了方法,才放緩身體內毒性蔓延的速度。這為他獲取了足夠的時間。
雖然joker已死,撲克牌組織已經覆滅。但作為其中一員的他,仍然固執地奉joker的理念為正理。半年多之前,一個叫幽靈的人物找到了他。他不知道它是如何獲知他的身份的,但幽靈說,身為方塊K,應該繼續完成當年未完成的任務。
所以,白春在幽靈的慫恿下,重啟了末日計劃。
“這個城市,將隨我一同走向地獄。”說到這兒,白春已經氣若遊絲,他用力扶着餐桌,好像在耗盡體內僅存的力氣。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說時遲,那時快,齊木手臂一抖,隨即幾道銀光一閃,朝白春那幫人直射而去。
不料,從旁邊掠出一個黑影。只稍稍一揚披風,便將他射出的銀針全部收走了。
“嘿。小破,沒想到,今日是我跟你的對決。”
那人冷笑道,它依然是人們所熟知的黑衣打扮,卻沒有戴那世人畏懼的京劇臉譜。大概是它早就無需再偽裝自己。
“怎麼是你?”米卡卡這是第一次看清楚影子怪客的真面目,自然是吃驚不已。
這個人,就是照顧季小柔的田野娜。當初米卡卡和她在醫院有過一面之緣。當然,他是不知道齊木和田野娜之間的往事。
“季家父女呢?”當知道這人是影子怪客后,米卡卡立即擔心起季宏偉兩父女的安危。
田野娜說:“我已經把他們送走了。”
“你沒殺掉他們?”米卡卡似乎感到意外。
一般來說,壞人都會將知道內情者給滅口的。
田野娜笑了笑,反問:“我為什麼要殺掉他們?”
“這個……”米卡卡倒被問得無言以對了。
而此時,那季家父女早已乘坐今天下午的高鐵,離開了上海這座繁華的都市。
坐在飛馳的高鐵中,季小柔抱着爸爸的胳膊,凝望着遠處漸漸逝去的城市,說道:“爸爸,我們以後還會回來嗎?”
季宏偉看了看女兒,溫柔地抱着她,卻是搖搖頭。
“我不知道呢。”
說不定,等他們回來的時候,這兒已經變成了一座死城。
因為伯爵要毀了它。
“你覺得你有勝算嗎?”白春坐在椅子上,依然保持着優雅的姿態。和一身潔白的西裝相比,他的臉同樣顯得十分蒼白。
這是一個垂死的病人。對於死亡,他已經毫不計較了。
“未到最後,仍未知勝敗如何。”齊木淡淡回了這一句。
現如今,他和林杉,米卡卡為一邊。
而白春,田野娜,范坤,王澤剛,遲國慧則是另一陣營。
正與邪,壁壘分明。
“你們贏不了。”田野娜說道,“小破,你輸定了。”
從人數看,齊木他們根本毫無勝算。單從戰鬥力分析,齊木僅能對付范坤三人其中一個,而林杉一向體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但勝在他有槍,是個千里挑一的神槍手。至於米卡卡,這跑腿……就不分析了。
再看白春這邊,范坤等人本身就是特種兵出身,功夫耍槍的本事不在齊木林杉之下,更何況他們對齊木的銀針和林杉的神槍早有防備。這真要對戰起來,齊木這方將是大大的吃虧呢。
然而,有一個人,卻被現場所有人都忽略了。
“嗖”的一下,一個人影突然抄起白春放在餐桌上的病毒炸彈就跑。
這把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正準備死拼呢,哪會料到出現攪局者?!
“抓住她!”白春大聲喊道,指着跑到那邊的身影。
那個傢伙,手裏拿着病毒瓶,居然還得意地笑。
“她不是遲國慧嗎?怎麼叛變了?”米卡卡一愣,只見搶走病毒瓶的人正是遲國慧。
這連范坤等人也是一時發怔。倒是聽白春和齊木同時大喊出來:“她不是遲國慧,她是千先生!”
又是這個有着一千張面孔的怪盜!這傢伙居然又冒充了遲國慧。
“把她交給我!”田野娜說著,便跑了過去。
范坤和王澤剛也想衝過去幫忙將病毒瓶搶回來。但是,一張椅子飛了過來,差點沒砸中他們。一看,是齊木擋在了他們面前。
“我來對付他!”范坤故意展露自己的肌肉一般,然後讓王澤剛去對付米卡卡和林杉兩個。
當范坤很快和齊木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王澤剛這邊還沒動靜。他和米卡卡,林杉二人對峙着,雙方誰也不先出手。米卡卡更是慫,裝腔作勢地揮了揮拳頭:“你……你別過來,我可是學過詠春的。你知道葉問是我誰嗎!他是我祖師爺!”
剛說完,“啪”的一下,王澤剛一拳打了過來,自詡得到葉問真傳的米卡卡擋都沒擋住,鼻子挨了一拳,乖乖地留下一道鼻血。
“喂!不許發動突然襲擊!有沒有體育精神!等我喊一二三再打好嗎?”米卡卡鼻子痛死了,還要兼職裁判的工作,也是夠累。
“一,二,三!”
這次,王澤剛倒是很有體育精神,等到他喊三了再出手,不過這一次,米卡卡依然沒擋住對方的重拳出擊,鼻子又挨了重重的一下。這一下,幾乎把他的鼻樑都給打斷了。
“嗚嗚……”米卡卡捂着鼻子,蹲在地上好想哭。
剩下林杉一個人要對付王澤剛,好像難度也忒大了點。所以,王澤剛有些不屑一顧,輕蔑地看了看林杉。林杉也自知論拳腳打不過這傢伙,所以……
“上!”林杉大叫一聲,首先發動攻擊的卻是米卡卡。這小子像小狗一樣撲到王澤剛腳邊,抱着他的大腿就……咬。而林杉也趁機跳到王澤剛的身上,也是……咬。
“我靠!你們兩個是屬狗的嗎!”王澤剛被這兩個小子當成火腿腸了,咬得他狼嚎鬼叫,痛不欲生。至於這種低級的招數,本作者也是十分嫌棄的。
讓我們回到兩個怪盜的對決上去吧。
只見千先生和影子怪客在餐廳里為了搶奪那個病毒炸彈,使出了十八般武藝,時而跳到餐桌上,時而繞着柱子,總之,那炸彈在兩人手中易手多次。直到……炸彈從影子怪客手中脫手,飛到半空。趁此機會,千先生借椅子飛起,眼看就要拿到那炸彈了,不曾想,影子怪客飛起一腳,直接將炸彈給踢飛。
這炸彈徑直飛向一邊,在地上滾了滾,便靜止。
“快拿到它!”
所有人都向它跑過去。但一個身影先一步將它拿了起來。
是白春。他拿着病毒炸彈,一縷邪惡的笑意浮起。
他的手指,正在按下炸彈的啟動鍵。
不能讓他得逞!
齊木動了殺機。絕對不能讓白春啟動炸彈的。
一枚淬着劇毒的銀針,從齊木的袖管里射出,徑直飛向那邊的白春。
“小心!”然而,就在銀針眼看要紮上白春的時候,田野娜出現了,她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枚銀針。如果來得及的話,她完全可以用披風將它擋掉,然而,來不及了,她只能徒手去接。
那針,扎在她手裏,穿破皮膚。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彷彿,決戰到此結束一般。
毒性從田野娜的皮膚迅速地蔓延,她的手掌呈現中毒的黑紫,很快,她的嘴唇也變黑了。她身體晃了晃,便失去了活力,頹然倒在白春的懷裏。
“你怎麼這麼傻……”白春抱着她,悲痛至極。“你為啥要幫我擋這一針,我畢竟是要將死之人了。”
“伯爵。”田野娜虛弱地伸出手,想要撫摸白春英俊的臉頰,“能死在你懷裏,我就滿足了。”
噢。這個姑娘是愛他的吧。
白春何嘗不知道。但這些年來,他不過將她當做妹妹,親人。他從來沒有愛過她。
“我知道的。”田野娜緊緊地抱着白春的手臂,她感到身體很冷,很冷。“你愛的人是卓小姐。即便這樣,我還是想死在你的懷裏。”
這是一個對愛痴情的女子。愛情像大海,她壯烈地溺了進去。
白春沉默着,伸出手輕輕地摩挲着田野娜的臉。他的眼淚帶着溫暖,大顆地滴落到她逐漸冰冷的臉龐上。田野娜要死了,他也要死了。白春忽然望向遠處的夕陽,它正在一頭扎進地平線里,如同生命的湮滅。
晚霞的溫度,籠罩着這塔頂上的每一個人。齊木慢慢走了過來,他看着奄奄一息的田野娜,心是悲痛的。他不想再殺人了,然而,他卻殺了兒時的好友。齊木感到心臟猶如被千萬隻螞蟻啃噬一般,他忍着滿腔溢出的悲傷問她:“這個人,真的值得你這麼做嗎?”
田野娜露出蒼白幸福的微笑。這笑,便是答案。
她努力地看了最後一眼她愛的人,彷彿要將他的影像永遠地烙在生命的最後一刻。
然後,她的手臂無力地垂了下來……
那是很多年前的故事,說起來,應該是小破離開孤兒院兩年後。因為孤兒院被查封,田野娜也被送到了寄養家庭。然而,那家人對她很差,每天吃不飽,穿不暖,還要被主人家虐打。
那個家的男主人喜歡酗酒,總是拿着一根那麼粗那麼粗的木棒往十歲的田野娜身上打。那一下一下的擊打聲,田野娜彷彿能聽見骨架在碎裂的聲音。她時常逃了出來,坐在路邊,即便餓着肚子也不肯回去。
遇見伯爵的那天是下着大雪。上海就像一個漏風的城市,到處吹着陰冷的北風。天是灰沉的,街面上結着冰,行人裹緊她們華麗而暖和的大衣,面無表情地從一個孤獨無依的小女孩身邊走過。田野娜安靜地看着經過的每一張臉龐,它們都是幸福的。而馬路對面是一家高級餐廳,一家三口在裏面慶祝女兒的生日,她看到那個約莫同歲的小女孩身上穿着美麗的衣裳,就像公主一般。
田野娜想哭,但是哭不出來。太冷了吧,眼淚都藏在了溫暖的體內。
她不知在街上坐了多久,耳邊傳來那家主人咆哮的聲音:“臭丫頭,等你回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她想逃,可是,她能逃到哪裏去呢?
她多麼希望出現一雙溫暖的手,帶着她去一個溫暖的地方。
這樣的人,會出現嗎?
然後,伯爵出現了,他是一個身材修長、膚色白凈、目光如水的飄逸美男子。他穿着一件大衣,戴着白色手套,站在她的面前,停下來,問:“小姑娘,你怎麼不回家?”
她抱着哆嗦發抖的膝蓋,抬起頭看他,搖搖頭:“我沒有家。”
“哦。”他表情帶着說不出的空靈,目光里夾有一絲的憂鬱。
他將身上的圍巾摘了下來,攏到她的脖子上,然後脫下大衣,讓她披着。這個男人殘留在衣服上的體溫,霎時就融化了她身上所有的寒意。
他向她伸出手,“走吧。”他說。
她遲疑着,接上了他的手。
他拉着她,走在北風呼呼的街上。她漸漸地,再也聽不到那家主人的叫罵聲了。
從此以後,她成了影子怪客。
“那是什麼?”她問。
“怪盜。”他說。
“你是要我去偷東西嗎?”
“你不願意?”
“不,只要你命令,我一定為你去偷任何東西。”
我能偷任何東西。
卻偷不走你的心。
縱使這樣,我依然願意為你去死。
因為,你早就在一個冬天,偷走了我的心。
風從東方明珠塔上吹過,不留痕迹地帶走一切。
影子怪客不會再偷東西了,她死了。
白春坐在地上,抱着死去的田野娜,像失去了魂魄,安靜地坐在那兒。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局嗎?”齊木的話傳入耳中,直達靈魂深處。
白春轉過頭,看着他。此時,沐浴在夕陽餘暉中的紅色犯罪師,眉眼與輪廓乾淨得像一件藝術品。他說,“因為你心中的邪惡,你愛的人與愛你的人都因此遭罪,這真的好嗎?”
白春搖了搖頭:“你想太多了。我根本沒有感情。”
“不。”齊木帶着冷淡的瞳,說道:“你騙不了我。眼淚是不會騙人的。田野娜的死,難道你的心沒在流血?”
白春眼神黯淡下來:“那又怎麼樣?這個計劃,已經無法阻止了。我做到了這一步,怎麼可以放棄?”
“你要放棄的不是這個計劃,而是你心中那卑微而醜陋的罪惡念頭。”齊木說道。
“田野娜已經為你犧牲。難道你還要犧牲你喜歡的人,犧牲你的家人,犧牲你這個所熱愛的城市嗎?”
“別說了。我可是十惡不赦的方塊K。”白春說,痛苦沿着他憂愁的額角散開。
一個人最痛苦的時候,就是否定過去的自己。
“你以為你壞得徹底,其實你並不是。”齊木彷彿看穿了一切。“你並沒有泯滅最後一絲人性。當時你明明可以殺死卓恩綺,但是你沒有,可能是你心中最後一絲良心使你沒有這麼做。但卓恩綺,卻因此活了下來。”
“別說了。”白春搖搖頭。“恩琦受了這麼嚴重的傷,都是我的錯。她不會原諒我的。”
“你這個白痴,不要想當然地以為別人怎麼想好嗎!”齊木怒其不爭地罵道,他拿出手機,“我來之前,曾經去過一趟醫院。”
醒來的卓恩綺,錄了一段視頻,要求齊木交給白春。
“白春。其實,我早就察覺到你的意圖了。所以在等待訂婚儀式來的那幾天,我一直在害怕,我害怕你真的會那麼做。可是,我也在期待,我期待着你能回心轉意。”出現在視頻里的卓恩綺躺在病床上,顯得十分虛弱,但萬幸她正在好轉。白春看着手機里的她,臉上儘是罪惡感。
是他親自將刀子捅進了她的胸口。他這才明白,在那一刻她的眼神為何會那般的絕望。
被一個心愛的人所殺,她一定心都碎了吧。
可是即便這樣,她還是原諒他。
“我沒有死。”卓恩綺在視頻里說:“因為你手下留情了。我很高興,因為我愛的人不是徹底的魔鬼啊。白春,你不是壞人。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在路上遇見一隻受傷的流浪狗,你曾經抱着它跑去醫院嗎?那時候你為一隻受傷的小狗哭了。這才是我所認識的白春啊。請不要忘記最初的你。”
這個世界很多人,忘記了最初的本性。
我們應該找回來,不是嗎?
悔悟的淚水流過白春的眼角。他以為他有多壞,到頭來他才找到自己善良的那一面。
齊木的話,猶在耳邊:“不要被你心中的黑暗所控制。醒醒吧。認清楚,哪個才是真的你呢?”
淚水再也無法阻止地淌了下來。“咳咳!”白春劇烈地咳嗽起來,在他身體內隱藏已久的病毒徹底侵襲了他,他快死了。他很清楚這一點。終點站為天堂的列車,正在緩緩打開車門,迎接他的到來。噢,不,他或許不是去天堂,而是去地獄。像他這麼邪惡的壞人,不正是應該去地獄嗎?
他害死了卓恩綺,害死了田野娜,還要害死他愛的父母和這座城市嗎?
“不要再錯下去了。”齊木說。
這個少年,曾經也是遊走在黑暗邊緣的邪惡人物。但是,白春從他的身上,卻看到了正義的光輝。
那是像夏日的陽光一樣的刺目,一樣的繁盛,以及一樣的美好。
“對不起。”白春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終於決定,他要做一個好人。就像香港電影《無間道》裏,劉德華飾演的卧底黑幫分子,在冷灰色調的大廈樓頂上對梁朝偉說,“我想做個好人。”,就是這麼一句,簡單的,發自內心的台詞。
白春抹了抹嘴角,他的手背全是血。蒼白的臉色表明着他體內的生命力,正在快速退潮。
“我錯了。錯得一塌糊塗。”他說道,笑了笑,那般的蒼白。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白春從懷中掏出了一本黑色筆記本。齊木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正是第二本暗黑筆記。之前在蜥蜴宅的時候,冉瀟擁有的暗黑筆記被影子怪客拿走了,而現在,白春將它物歸原主。
“這種充滿罪惡的筆記,還是讓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吧。”白春說著。
齊木默不作聲,將筆記收了過來。
而林杉感動地走上前,他哽咽着說不出話來:“表哥……”
“對不起。表弟。讓你擔心了。我不會讓悲劇再發生了。”白春說道,嘴角露出寬慰的微笑。
“白先生……”范坤和王澤剛也走了過來。
白春對他們笑了笑,帶着歉意:“把你們也牽扯進來了。實在抱歉。”
“沒關係的,只要是追隨白先生的事,我們都會萬死不辭。”范坤和王澤剛也哽咽了,可能白春在最後時刻的悔悟令他們感到寬慰,他們並不想毀掉這個城市啊。而那個冒充遲國慧的千先生呢,此時她竟不知了去向。
也是,事情都解決了,她還留下來幹什麼呢?
而齊木和米卡卡則鬆了一口氣,一場危機,眼看就要解決了。
卻突然——瀰漫著暮色的天空中驀地響起一陣陰鷙的怪笑。
“嘿嘿嘿!這可不行。”有個古怪的聲音說道。
是誰?!齊木他們放眼四處尋找,卻找不到說話人的身影。
“在那兒!”米卡卡很快發現了,在餐廳的上面有一個擴音器,那怪人的聲音就是從那裏面傳出來的。
這時,白春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囁嚅道:“是……幽靈。”
沒錯,這個聲音的主人正是幽靈。
居然又是它在背後搗鬼?米卡卡一聽到幽靈的名字,背脊就冒出一陣寒意。和幽靈交手幾次,他內心已經對這個始終不露廬山真面目的反派大boss心生懼意了。但齊木似乎對它的出現絲毫不感到意外。
有罪惡的地方,就有幽靈的影子。
“是它唆使你這麼做的?”齊木問白春。他點了點頭,默認。就在半年多之前,幽靈找到了他,要求他要完成當年未完成的任務。而白春一時糊塗,答應了。
“幽靈!你放棄吧。我不會再被你慫恿了。我要終止這個計劃。”白春大聲地喊道,因為身體越來越虛弱,他的聲音顯得有些疲乏無力。
“嘿嘿。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幽靈的聲音,如同魔鬼一樣,充滿惡意與陰狠。
它要幹什麼?
齊木猛然意識到它的意圖,可是,來不及了……
“啊!”白春突然發出脆弱的慘叫,他的手猛地捂在胸口上,臉上的表情顯得極為扭曲與痛苦。隨之,他的身體像被突然卸掉了骨架,慢慢地癱倒在地上。那一刻,他感覺到心臟的跳動彷彿猛地被人按下了停止鍵,他連這個美麗的世界都沒法看上最後一眼,便倉促地閉上了眼睛。
“表哥,你怎麼了?”林杉跑了過來,而齊木已經先一步趕到了白春的身邊。
真可惜哪。如他所預料的,白春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幽靈殺了他。所有背叛它的人,都得死。
與此同時,病毒炸彈的定時器在它的遠程遙控下,居然啟動了。
也正因為這樣,白春曾想終止的計劃,依然在繼續。
“黑葵A。我倒想看看,你怎麼阻止這一場浩劫。嘿嘿嘿。”
隨着那縈繞天空的奸笑聲,幽靈的聲音漸漸隱去了。
說不定,它就藏在哪個地方,正等着看這個城市在十幾分鐘之後陷入一片地獄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