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那一場該死的初戀
張磊遙遙看到了剪年就說:“王東,你家的石榴在那兒呢。”
一直以來,張磊對剪年只有兩個字以蔽之——鄙視。
在張磊的眼裏,女孩子不會打扮、化妝、留長發,那就不是女孩子,所以他搞不懂王東到底喜歡剪年哪裏。
今天是所有高三的學生最後一次聚集在學校里了,此後各奔東西,這是張磊最後向剪年表達不滿的機會了。
張磊笑得很得意,走過去說:“嗨,我問你個事兒啊。”
剪年和他向來沒什麼交情,她喜歡王東那種“多智而近妖”的妖怪,卻不喜歡張磊這種艷光四射的妖孽。
聽見他發問,她便靜靜的聽他說。
張磊的笑容怎麼看都透着一股子戲謔,他痞痞的笑着說:“你知道‘石榴’是什麼意思嗎?”
剪年腦子卡殼,一時無解,難道說“石榴”不是一種水果,還能有別的什麼意思嗎?
張磊噴笑道:“我當年和王東看《唐伯虎點秋香》的時候,跟他說起你很像裏面那個石榴姐,嘰嘰喳喳的愛說話,長得丑還不自知。我是沒有想到,他真的會那樣叫你,你還欣然應了三年。你是真的不知道哦?”
剪年本來是微笑着的臉,慢慢就像是凝固了一樣,漸漸的,表情就凍住了。
王東沒有辦法阻止張磊講話,而他說的也是一個事實。
只是,時過境遷,對王東而言,“石榴”這兩個字意味着的早已經不是覺得剪年丑,也不再有暗中取笑她的意思,而是真的變成了親昵的只屬於他對她一個人的稱呼。
剪年的腦子裏有一瞬間的空白,繼而,她就想起了很多事。
在他這樣稱呼她的每一個瞬間,她都是開開心心的應着的,她甚至覺得那是王東給她的稱呼,所以分外的特別,她很滿足。
她是一個表皮普通,內里卻裝滿了紅寶石般的甜蜜的石榴姑娘吧?
可是現在卻有人告訴她說:“不是的哦,完全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他這樣稱呼你,只不過是在取笑你而已。”
。。。。。。
王東追上剪年的時候,以為她會哭,其實她沒有。
她沒有眼淚贈給這麼荒唐的一場自作多情。
今天只有高三返校,此刻大家都已經急着回家填自願,整個校園裏已經沒什麼人了。
喧鬧的校園歸於寧靜,就像她沸騰的心已經變得冷卻了一樣。
王東很焦急,他想解釋,可是,就算以他的智商,都很難找到一個合理的能夠完全說服她,並求得原諒的理由。
王東甚至不敢再稱呼那兩個字了,彆扭的叫了一聲他多年來都未叫過的名字,他說:“剪年。”
還好,他起碼還知道不能繼續侮辱她。
剪年望着他,清瘦的身材,高高的個子,清俊的面龐,這是她為之心動過的一個人,為之奮鬥過的一個人,為之想要一起去北京的一個人。
這奮鬥的源泉,竟是這樣的荒謬。
王東抓住最後的機會說:“我想,你應該感覺得到,我是喜……”
剪年猛的向後退了一步,望着他的時候,眉頭都蹙了起來。
王東的話沒有說完,他本就不是個善於言辭的人,至於向女生表白這種事,他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需要做,所以,準備不足,後繼無力。
剪年覺得很不可思議,虧他智商那麼高,怎麼竟會覺得這件事還會有任何挽回的餘地呢?
她想,就要分別了,此後或許就是永不相見了,可是也虧得他,就算她不去北京了,也能報考一所不錯的一本類大學,她還是應該感謝他的,畢竟他是實實在在給了她很大的幫助。
於是,她又舒緩了眉頭,盡量平和的說:“過去的事,就算了吧,我不追問,你也不要解釋了。
你擅長讀書,也喜歡讀書,大學對我來說或許就是結束了,對你而言卻不過是個開始罷了,你可能是要讀到博士去的人吧。
我祝願你前路似錦。
還有,謝謝你給我補課。”
明明說好了,要一起去北京的。
王東向前跨了一步,以從未有過的決絕,不容她打斷的說:“我喜歡你!以我的智商向你保證,我真的喜歡你。”
這個問題,還重要嗎?
剪年聞言,就連驚訝的神情都未出現,她說:“我也喜歡你啊。”
王東面色一喜,原來一切,都還可以挽回。
剪年搖頭說:“可是有什麼用呢?”
王東疑惑的望着她。
她說:“一段感情,絕對不應該起源於你對我的輕辱。”
若要說“拿得起放得下”的姿態,剪年當之無愧。
從一開始就充滿了雜質的感情,她不要。
剪年在高三的時候聽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大學是個美好的地方,你們這些年的寒窗苦讀都是為了上一所好大學,然後度過人生里最開心的幾年。”
所以剪年一直覺得只要熬過了高考,到了大學裏,她就可以擁有一切了,比如,行走在光明之下的愛情。
結果是,高中結束的同時,她那還未開始的戀情已經被連根刨起,被毀得渣都不剩了。
剪年有兩個死黨,負責顏值擔當的安雨濛和比剪年還要更man一籌的韓初夏。
兩人對於剪年這場遭遇,給予了方向完全不同的安慰。
安雨濛的意思是:“暑假這麼長,反正我們也沒事兒,不如你跟着我做美容、學化妝、去購物,把自己裝扮得漂漂亮亮的。三個月以後你到了大學裏,學長們還不是任你挑!”
韓初夏的意思是:“咱們不能為了迎合男人的審美而活着,堅持做自己,總會遇到欣賞你的人!”
安雨濛斜了韓初夏一眼說:“你是擔心剪年也變漂亮了沒人和你做伴兒了吧!我們不會拋棄你的,做美容也會帶上你!”
韓初夏不屑到:“我才不去做什麼美容那麼娘炮的事呢。”
剪年撐着臉頰在發獃,聞言連眼珠子都沒轉一下,只淡淡的說:“初夏,你本來就是女人,做娘炮的事沒什麼不對。”
三個月,女生能有多大的改變呢?
起碼,頭髮會變長。
。。。。。。
剪年最終選擇了本地的一所大學就讀,原因是安雨濛給她看了春運的一系列照片之後,她決定不去給國家添堵。
那所大學離剪年家不近,但是她從初中開始就是自行車一族,大學她也決定騎車通勤。
今天是軍訓結束后的第一次上課,之前就只在開學報道那天見過系裏的同學們一次,後來男女生被分開軍訓,她到現在還沒見全班上的同學呢,而她對班上的男生,還是抱有期待的,畢竟,接下來的四年就要一起度過了呢。
因為是第一天上課,她很興奮,起得特別早,到學校的時候都沒遇到什麼人。
她記得課表上寫的教室是307,於是在找到306以後就高高興興的進去了隔壁的教室,結果竟然有人來得比她還要早。
教室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上有個男生戴着耳機在看書,晨曦時分的陽光總是特別溫柔,將他一邊臉頰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
他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他,抬頭掃了一眼以後便又低下頭去繼續看書了。
剪年站在講台的旁邊,隔着整整一個教室,十米遠的直線距離,她對那個驚鴻一瞥的男生有且僅有一個印象——好看得過分。
剪年此刻又想起了高中老師說的話。
此刻她覺得高中老師是真的沒有騙她,她不僅開學第一天就已經很開心了,而且,她覺得之前寒窗苦讀十幾年,一定就是為了在這個美麗的秋日裏,和他相遇。
她覺得大學真是個好地方,就連空氣里都瀰漫著絲絲的甜味,細細一聞,味道是從男生的那個方向傳來的。
她慢慢的走過去,在男生旁邊的空位上坐了下來。既然是開學第一天,那麼先到先得,這個位置,她先佔了。
男生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見她一直望着他,便摘了一邊的耳機,問道:“有什麼事嗎?”
剪年傻呵呵的笑了,說:“沒有,就是覺得這裏好香啊。”
男生指了指窗外說:“桂花開了。”
原來,是桂花的甜味。
窗外樓下整整兩排桂花樹,開得正盛。
秋風送爽的同時,也吹落了一地花瓣,金紅色的小小花朵落在黑色的泊油路面上,紅與黑,分外醒目,那是名為丹桂的品種。
既然已經和新同學搭上了話,那麼在開始上課以前熟悉一下彼此也是好的。
剪年十分大方的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剪年,很高興認識你。”
正常情況下,聽見別人的名字以後就應該報上自己的姓名才是禮貌,可那男生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並未接話。
着實是因為他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早上有晨跑的習慣,每次跑完步以後就到教室里來記背一會兒單詞,同學們來上課以前,教室里很安靜,他的學習效率很高。
今天早上突然跑來一個不認識的女生也就算了,她竟然還落落大方的和他搭訕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