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冷麵白朮VS無恥南宮七(2)
兩個大男人一起睡很奇怪罷?白朮黑着一張臉看着八爪章魚一樣纏着他的南宮七,一夜無眠。
再往後的日子,兩人便過上了這種形影不離的生活。
他的性子主靜,南宮七主動。雖然剛開始不習慣,但是生活了一陣子,據旁觀者說,他臉上的冰霜好像是融化了不少,整個人都變得親和了。
"是么?"白朮冷冷地掃了一旁剝着橘子的南宮七一眼,轉頭看向守天道:"你看錯了。"
守天乾笑兩聲,也不與他爭辯,乖乖坐在一旁喝茶就是了。近日這些個主兒都很奇怪,白朮是,帝王更是。明明都有些在乎的樣子,卻偏喜歡和自己死磕,到頭來只是旁觀的人看着着急,這局中人完全死性不改。
三人同桌,喝茶的喝茶,剝橘子的剝橘子,倒也和諧。可是突然的、毫無徵兆的,南宮七眨眨眼,看着白朮問了一句:"小白,你有喜歡的人么?"
手裏的茶杯一抖,水灑了滿手。守天嘴角微抽,趕緊站起來,朝白朮行了禮道:"王上該回勤政殿了,屬下去守着,就不多留了。"
言罷,也不等白朮多反應,急忙跑出了庭院。開玩笑,雖然對白朮大人的回答很好奇,但是再留在那兒肯定是會被殺人滅口的。這世上也只有南宮七一人能喚白朮小白了,真的是壯哉...
庭院裏一時安靜,白朮端着茶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沒有么?"南宮七嘟囔了一聲,將剝好的橘子分成兩半,一半塞自己嘴裏,另一半強行塞給了白朮,鼓着嘴巴道:"但是,好像我喜歡上一個人了。怎麼辦?"
"喜歡誰了?"白朮垂了眼眸,用力嚼着嘴裏過多的橘子,酸酸的汁液溢了滿口。
"我們經常都看見的,名字我不告訴你。"南宮七吃完橘子,順手扯過白朮的衣擺擦了擦,道:"本來想你要是有喜歡的人,我還可以去求陛下給我們一起賜個婚什麼的,但是竟然沒有...真的沒有么?"
白朮臉色沉了沉,看了南宮七一眼,冷冷地道:"沒有,你若想娶親了,不用等我也是可以的,本來也沒什麼親近的關係。"
真是好樣的,才恢復沒多久,就曉得惦記娶親了事情了?還是他們每天都能看見的?誰?除了守幽和不語那兩個丫頭以外,還有誰?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勾搭宮中女眷?這是會被殺頭的!
穩穩地將茶杯嵌進桌子裏,白朮滿身煞氣地起身,也沒再看南宮七,一揮袖子就出去了。
院子裏最後就只剩下了南宮七。
在白朮說出那句"本來也沒什麼親近關係"的時候,南宮七已經徹底安靜了下來。桌子上只有三盞茶以及一堆橘子皮,連最後的橘子都已經被吃掉了。
"南宮大人。"一道影子無聲無息地從牆外翻進來,站在南宮七身邊恭敬地開口:"現在可以回離國了么?"
"嗯。"南宮七擺弄了一會兒茶杯,終究是苦笑一聲,跟着來人走了。
他前幾天就已經記起了不少東西,記起了鳳主子,記起了絕頂峰上發生的事情,也記起了他和白朮本就是不應該站在一起的人。
他們都是男子啊,這麼長時間,白朮居然真的同他一起吃住,而且明顯越來越習慣的樣子。
恢復記憶的那一天早晨,他起來看見旁邊白朮皺着眉頭的睡顏,竟是愣了好久。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居然下意識地躺了回去,閉上眼睛的時候就聽見白朮低啞的聲音:"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竟有些不敢告訴白朮他已經恢復了記憶。看着白朮起床,幫他打好水,然後出去傳膳的樣子,他發了許久的呆,最後就做出了繼續裝傻的荒唐決定。
怎麼說呢,他好像不想離開白朮,雖然這個人冷冷冰冰,笑也不捨得笑一下,平時也沒什麼樂趣,頂多練劍或者研究葯譜。可是,他就是喜歡黏着他,看他惱怒卻又忍着的樣子,很好玩。
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啊,他是這樣想的。可是今天去鳳鳴宮,守幽卻無心地說了一句:"哪個男兒不會成家立業?白朮大人也快了罷。"他聽着,心裏突然就難受起來。
白朮不喜歡女人罷?看他對誰都是一個模樣,只對左楚歌稍微好那麼一點,可是楚歌是妃嬪,也是不可能的。那他還能同誰成家?
難不成他心裏有喜歡的女子么?
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跟個女人似的想這麼多,南宮七自己都很唾棄自己,卻還是鼓起勇氣,問了白朮的心意。
其實問的那一瞬間,他也就看明白了,自個兒這輩子是沒辦法正常了,居然會喜歡上這樣一個冰冷的男子!
是的,男子!
天下美女如雲,或溫婉或嬌艷,小家碧玉大家閨秀那樣多,他偏偏喜歡上了一個男子,還偏偏,有些不顧一切的意思。
但是,這萌芽的感情還沒來得及讓他震驚多久,就已經被白朮掐死了。
他說,他沒有喜歡的人。
本來應該高興的,白朮定然是不會成親的了,除非帝王親自賜婚。但是,另一方面來看,白朮,也是不喜歡他的啊。沒有喜歡的人,就連期盼的餘地都沒有了。
南宮七坐在桌子旁自顧自地笑了良久,然後起身,跟着來人一起走了。
簡鳶和鳳南晚是一對惹不起的帝后,既然找到他了,那還是乖乖跟着回去罷,總歸白朮也說清楚了心意,自己連負隅頑抗的理由也不存在了。
於是,白朮打鳳鳴宮回來的時候,便只看見了桌上早已涼透了的茶,以及空蕩蕩的庭院。人去樓空,生氣全無。
心裏某個地方一下子就空了,白朮在桌子旁站了半晌,終於變了臉色,飛一般地出去四處尋找。
剛才還在的人,去哪裏了?王宮這樣大,迷路了可怎麼辦?亦或是衝撞了哪位妃嬪也是不得了的。都說了他不在不能出去亂走,南宮七,你別讓我抓到你!
白朮一臉怒意,直將周圍的宮殿找了個遍,路上碰見不少侍衛,統統被他帶着一起去找人了。
剛開始還想着一旦找到他,一定要好生教訓一頓。可是當太陽漸漸西沉的時候,他終於慌了。
整個王宮都已經翻遍了,可是,根本沒有南宮七的影子。
應該是走了罷。
白朮重新回到庭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守天站在一旁像是想說什麼,他揮手阻止了。
總歸是些安慰的話,不聽還好些。庭院裏沒有打鬥的痕迹,南宮七是自己走的。既然這是他的選擇,他也不能多做什麼。最起碼,他現在還沒能讓他自己留下來。
不過就是身邊少了一個人而已,他照樣還是會好好過的。南宮七不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亦不是懂他至深的摯友,少了...就少了罷!
沒關係的,他一直這麼想着,然後照樣做他的冷麵親衛。看着帝王與昭妃主子的悲歡離合,隨着他們從宮裏去江南,又從江南回到宮裏。
日子總是這樣慢慢過着,可是,怎麼越過越煎熬?
回宮的第二天,帝王看不下去了,將他叫到了勤政殿。
"白朮,你在旁邊看了這麼些年我的錯誤,還沒學會什麼么?"風城啟難嘆息一聲,看着他道。
他沉默,帝王的錯誤錯在不敢面對本心,這他知道。可是他哪裏錯了?
人啊,永遠是分析別人透徹,卻怎麼也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去找南宮七罷,鳳盛駱說他正在被押往燕國的路上。"帝王揉了揉眉心,聲音有些扭曲地道:"我以前就覺得,應該沒有女子配得上你,如今也算應驗了。"
只有男子能與你比肩而行啊,白朮!
押往?白朮抿唇,朝帝王抱了抱拳。兩人心意相通,如今大燕局勢已定,帝王的意思是讓他與心裏念着的那個人,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罷。
也好,一人一騎,去尋那想了許久的人罷。雖然這一出去,天高水長的,說不定還會再錯過,尋而不得。
但是起碼,他敢出發了。
這些年他也想了許多,南宮七與他都是男子,世俗之見,天地必然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走到哪裏都會被非議。但是如若一輩子就這麼遺憾地過活了,怕是時時刻刻都會被自己責難罷。
既然在乎了別人的眼光就會不快樂,那還管那麼多做什麼?現在就去找他好了,找到的話,一定要先告訴南宮七,當年庭院裏他搖頭的意思是:我沒有喜歡的女子。
因為我喜歡你,而你是男子而已。
只是歲月過去了這樣多,他是否還肯喜歡他呢?
策馬飛奔,腦中記憶不斷回放。白朮大人平生第一次微笑了。
因為他想起了那個早晨,南宮七恢復記憶的時候。他明明可以在那時候就選擇離開,卻只是發了會兒呆,又重新倒回了他的身邊。
那時候他是醒了的,也知道他差不多該恢復了,卻不曾想,他會選擇留下來。身子一側跟着一暖,心也就暖了。
真是孽緣,不過,他很歡喜。本來註定冰冷一生的世界裏,突然多了一抹暖陽,於是整個天空都完全不一樣了。
謝謝你,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