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撫摸》第三十八章(1)
朗利雖然只經歷過一次婚姻,但他敢說婚禮對於新郎倌絕不像外邊傳的那樣是件美事,最起碼不是輕省活兒。連日來事無巨細全要他來定,他焦頭爛額,不由得想起施小慧,上一次婚禮上他就是個甩手大爺,唯一的重活兒是站在門口沖每位賓客點頭哈腰。施小茹的臨時變陣讓他上吊的心都有,改變婚期吧,肯定來不及,許多朋友都是從外地趕來,何況婚期是陰曆陽曆都縫八的大吉日子,再難相逢。不改吧,那可真變成了沒有新娘的婚禮。眼瞅一切準備就緒,一夜之間他牙床腫起來,半邊臉變成熟透的西紅柿。幾個一塊開公司的朋友找來葯,他知道這不是葯能治好的,說出緣由,聽的人里就有這方面明白燈,立刻說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各婚介公司都開設了出租新娘業務,專門來滿足那些因為種種原因新娘不能到場,或要求提高婚禮亮色的特殊需求。出租的新娘個個羞花閉月,無所不精。朗利心說租來新娘子再好也是租來的,別的事可以摻假,婚禮摻假總不是個事,但反過來一想,時間緊迫,也沒有別的法子。於是讓他們先去打聽打聽怎麼回事,現在滿街都是騙子,別再沒事惹上點兒事。半天工夫,派出去的人回來,誰也沒有料到出租新娘的生意會這麼火爆,幾個月前就要預定,還不一定排得上隊。婚介新娘比歌廳里小姐都忙,一天趕好幾個場子,得陪着新郎爬山涉水完成寫真集,絕非伸手就能抓到那麼簡單。朗利剛消下去的臉又腫起來,連這樣的路都被堵死,看來真是天意。晚飯時候他把這些都跟父母說了,父母聽說新娘子來不了,看成不祥之兆,親戚分析這孩子命中犯桃劫,該着紅事上總也不順,七嘴八舌,誰都沒轍時候二叔站出來,他在台灣做陶瓷生意,這回來大陸把上中學的女兒也帶來,他把女兒往眾人面前一推說:“你們看看阿琴怎麼樣?”大伙兒不明白,看着這裏。“我的意思是說,到外面找一個不知底細的女子,還不如自家人臨時頂一下,這樣既不丟人,也可省掉許多麻煩。阿琴屬狗,正好與阿利不犯沖,做一對臨時夫妻再好不過。”大伙兒聽了,都覺得主意不錯。阿琴生就一副南亞人的嬌小身材,除了屁股大點兒,腿短點兒,胸脯猛了點兒,其他倒還真有些與施小茹相似。這會兒被大家一看,臉紅到脖子,頭低下不說話。“怎麼樣同意吧?”朗利父母問。阿琴還是不說話。“馬上就要作新娘了,哪能還這樣扭扭捏捏。”“就是,多好啊,我是七十多了,我要十七八肯定搶着上。”“你不是答應了嗎?”阿琴的父親推了她一下。“誰答應了?你答應你去吧!”阿琴剜了一眼,扭頭離開。桌上的大人開始還逗笑,突然都不說話,怪二叔沒有跟孩子商量好就自作主張。二叔倒沒當回事,讓把婚紗準備好,孩子工作他去做,只要自己家不往外說,誰知道偷桃換李呢。這天下班后,博愛心理諮詢中心的人都穿得整整齊齊在房間裏聊天,只等六點鐘宋幼銘在樓道里吆喝一嗓子,向洞房出發。此時宋幼銘一腦門子汗,不停地撥手機,但對方就是關機。他找到苗青青,苗青青說下午還通過電話,後來也斷了聯繫。眼瞅着佳期漸近,宋幼銘只好揮揮手,一群人跟聽到劫獄口令似地衝上伊維柯。一路上眾人繼續着說笑,唯苗青青沒有加入。她已經跟施小茹通過電話,知道新娘子還在三千裡外,接下來的漏子還不知道怎麼補呢……她不敢往下想,看着窗外劃過的景物。車剛停穩,一位穿西服扎領帶的年輕人跑過來問他們是哪一方來賓,宋幼銘呈上請柬,年輕人跑回去,很快又回來,後面跟着打點得板板整整別朵紅花的朗利,遠遠就跟宋幼銘打招呼。“哇塞,帥呆啦!”宋幼銘學着街上時髦話上前握手。“那個什麼……有點兒變故我要跟你說一下……就是你派她出差還沒回來……”朗利紅着臉,摟着宋幼銘到一邊兒,抱歉說,宋幼銘一句也沒聽懂。宋幼銘看見穿白色婚紗的新娘子站在台階上惶恐地沖這裏微笑,認出這不是那位小巧玲瓏的部下。“今天這裏有幾台婚禮?”“就我們呀?”“那這……”朗利如此這般一說,宋幼銘越發糊塗,施小茹明明請假照顧母親,怎麼會變成出差去海南島呢?苗青青見再也藏不住,貼宋幼銘耳朵說施小茹確實外出,曾找他請假,但他不在,她一忙也把轉告的事忘了。“是嗎,那好吧,我就不給‘315’投訴台打電話了。”宋幼銘笑呵呵地說,沖新娘子鞠一躬。當他轉過身,苗青青看出這張臉分明在極度忍耐。“她完全可以給我打電話嘛。”宋幼銘在簽到簿上簽名,嘟囔。他的毛筆字確實不怎麼樣,像是某種外文的變體。“她說是你派她去的,為了段思宏。”朗利小聲說。周圍同事都聽見,表情跟宋幼銘差不多驚訝。“對對,我差點忘了。”宋幼銘瞥了苗青青一眼。苗青青恨不得腳底裂開一條縫漏下去。各路來賓陸續到來,製造出一片嗡嗡營營的喜慶效果。朗利不停看錶,清點簽到簿上的人名,表面看去真是一個幸福的新郎。當他再次回到那個頻頻沖人傻笑的位置,阿琴扶住他小聲說:“朗哥,怎麼還不開始呀,我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