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三）自暴自棄
可是，林珊珊也不是三歲孩子，任由他隨口一說就信了。
林珊珊自己也是從程式設計師和項目組組長一步一步爬上來的，對於那些行業潛規則也是一清二楚。
她在做項目組組長的時候也有備份自己本組的項目資料的習慣，這只是一種本能，一種程式設計師的本能，幹什麼都得有一兩個備份。
不然萬一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死無對證。
但是，備份的內容僅僅是自己相關的，並不能越界，更不能去偷偷備份別人項目上的東西，那是越矩的。
一旦你做了這樣的事情，沒出事也就罷了，出了事，公司第一個會懷疑你的動機，是不是打算吃裏扒外，用來做什麼居心叵測的事情。
如今張寧就處在這種百口莫辯的境地。
“我從入職開始，就一直在跟你們強調規矩，強調規章制度，你們大多數人都對那些規矩嗤之以鼻，覺得我在小題大做，甚至想着法子打擦邊球，你當初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聰明，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林珊珊冷冷一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其實林珊珊還想說一句自己做的死，就自己去死。
可是想到自己之前說過的話，忍了又忍，還是沒把那句話說出來。
她如今是研發部的頭兒，在這種時候更加不能意氣用事。
雖然心裏不痛快得厲害，恨不得讓這個罪魁禍首自己去死，可作為研發部的負責人，她又不能甩手不理，只能耐着性子又問了張寧一些細節的事情，包括他是如何取得那些其他項目組的資料，是否有流傳出去，如今手裏是否還有備份……
等到盤問結束，林珊珊恨不得一腳把這個平日裏看着最老實的下屬直接踹出去。
可是自己放出去的話就得自己兜着，既然承諾了只要自首就從輕處理，這些天大的簍子也只有自己上去頂着。
當然，還是那句話，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張寧最後肯定會受到處分，那個項目組長他是別想再幹了，不過OFFER好歹是保住了，這年頭，想要再找到像安盛科技這樣薪水豐厚的工作着實不易了。
更何況若是背上這樣的前科，再找工作也是不易，畢竟這個圈子就這麼小。
等到網管也跑來找她檢討了自己的失職，事情的來龍去脈基本已經清楚了，現在就等着警察方面的消息，看看李晉究竟有沒有把那些資料賣出去，這是初次犯案還是累次犯案。
研發部所有人都離開之後，林珊珊這才挺着已經開始隱隱作痛的肚子進了CEO劉川的辦公室，如今是她該擔責的時候了。
劉川年已半百，是林珊珊的叔伯輩，與林晉和私交甚睦，否則林晉和也不可能這麼放心地把留給女兒的公司這麼放心的交給他。
林珊珊入職以來，他雖然表面上對待林珊珊是與其他中層管理人員一樣一視同仁，但是私底下卻是時常給林珊珊一些有用的提點，所以，林珊珊對他還是非常敬重的。
私底下沒人的時候，也稱呼對方為劉叔。
在詳細彙報了自己調查出來的事情始末之後，她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始自暴自棄了。
“劉叔，我覺得我可能太高看自己了，之前來的時候雄心勃勃，一心想要好好大幹一場，卻沒想到這才一年不到，竟然出了這樣的問題，我現在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能力有問題，我覺得真的快堅持不下去了。”林珊珊覺得非常地灰心喪氣，加上身體的原因，她甚至生出了退出的念頭，就想回去安心待產帶孩子算了。
劉川雙手交錯擱在桌子上，認真的聽完林珊珊的自暴自棄，他什麼勸慰的話都沒說，只對林珊珊說道：“再放你一周的假，自己回去想清楚。如果一周以後，你還是做出同樣的決定，我不會留你。但是，從今往後，對於這家公司而言，你就只是一個分紅的大股東而已。”
林珊珊面色一白，她聽懂了劉川畫外之音，如果她這一次主動放棄了，以後安盛科技就再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這不是威脅，而是一道坎，一道考驗她能否能擔當大任的坎兒。
她知道，若是自己放棄了，也許劉川對她還會一如往昔，只是不會再對她寄予任何的厚望，會認為她是擔不起事的，放棄培養。
這就是職場的殘酷，這就是職業經理人的素養，不會因為你是幕後老闆，就對你格外開恩，就像她看鄭浩然和張寧一樣，扶持過了，如果認為對方是扶不起的阿斗，那就直接放棄好了。
這個世界上永遠不缺的就是能人。
劉川的意思也很明確，再給她一個機會，若是能夠戰勝自己，繼續堅持走下去，那麼，還會繼續教導她。既然自認為自己確實做不了管理者，那就老老實實退回去，獃著做個股東就好了。
林珊珊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對方辦公室的，她的心裏糾結萬分，要說放手，的確是不甘心，畢竟付出了那麼多的心血和努力，可若是想要繼續下去，不管是從身體狀況還是從精神壓力來說，卻都有些缺乏勇氣和自信。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家的，甚至忘記了等吳煜來接她。
回到家的時候，林晉和正在花園裏逗弄他的鳥。
看到女兒垂頭喪氣地走過來，林晉和連叫了兩聲，她都沒有反應。
林晉和覺得有些不對了，趕緊跟了進去。
“珊珊，怎麼了？工作上有什麼煩心的事兒么？”林晉和如今是真的過起了清心寡欲的靜養生活，對安盛科技的事情絲毫不操心，所以根本不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
林珊珊這才從自己恍惚的情緒中清醒過來，看着她爸關切的眼神，她覺得很慚愧。
之前答應了爸爸要好好地把公司接手過來，還那般雄心壯志，沒想到這才一年不到，就搞成這樣，甚至可能會狼狽地出局，實在無顏面對江東父老。
她羞愧地搖搖頭，下意識想說自己沒事，可林晉和是誰啊？那麼精明的一個人，如何會被她這麼輕易就忽悠過去？
林晉和一臉肅色的看着她：“珊珊，有什麼千萬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裏，和爸爸說說。就算爸爸不一定能幫到忙，說出來也許會好受一點。爸爸畢竟是多吃了這麼多年的飯，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也許能給你出出主意。”
雖然這一年父女的關係改善了不少，但是和那些自小在一起的父女還是不一樣，林珊珊並不習慣於對林晉和撒嬌，甚至很多時候，遇到困難的事情，寧願和吳煜商量，也不會拿出來和林晉和商量討論，一來不想讓林晉和為自己操心，二來也是父女倆感情不夠那麼親密，並不能做到無話不談。
甚至林珊珊也隱隱有一種無法宣諸於口的莫名的理由，就是想自己獨立做出一番成就來讓爸爸刮目相看的心裏。
可這會兒林珊珊心裏憋屈得厲害，急需找到一個宣洩口，又想到她爸縱橫商場幾十年，可以說是一代梟雄，她也很想從對方身上取取經，問問爸爸在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又會怎麼處理。
林晉和在聽完林珊珊的敘述之後，暗自鬆了口氣。
之前看林珊珊哭喪着臉，他還以為發生了多大的事兒，沒想到竟然是芝麻大一點小事。
對於林晉和來說，這真的連事兒都算不上，想當年林晉和橫掃D市商界的時候，何等的威風，那幾乎是血淋淋的殺出一條路來，比起當年他經歷過那些事兒，這簡直太小兒科了。
他知道女兒這是魔怔了，有些鑽牛角尖。
於是，他想了想開口道：“其實你不需要這麼自暴自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真的，比我想像中還要更好。”
在林珊珊懷疑的目光中，林晉和繼續說道：“讓我來猜猜，你之所以想放棄，無非是兩方面的原因，一來是身體的特殊原因讓你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害怕今後孩子生了以後會更加糟糕，更加缺乏精力。二來是因為以前你的格局太小了，最高也就只是做過項目組長，還沒有自己獨當一面過，所以陡然面對這種事情還有些承受不來，覺得自己識人不明，用人不當，產生了自我懷疑。是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