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草(下)
滕家驥卻表現得十分乖覺:“這段時間想起我們的事總是想哭,所以我想……正好**你上不了班,來我這兒吧。”
歡喜如塘魚,一路冒着泡泡浮將上來,但隨即就給調皮孩子扔的石子嚇回去了,杏初面上空餘惘然的漣漪:他沒有變——這已是他的莫大恩寵了,天下女子活該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他想哭?剛分手那一個月裏,杏初哭得都找不着北了!
吸一口氣,杏初緩緩開口,唇邊是滕家驥看不見的佻達的笑:“你的意思是,要我在這種時候乘飛機?”
滕家驥立刻接口:“不,我想開車來接你。”
杏初不禁吃一大驚,只覺心底有什麼在團團飛轉——近千公里的路呢;就算他不知道從疫區到非疫區的人要先隔離14天,也不可能不曉得**的厲害……那團團影影轉着轉着,戛然而止在炮火連天中的白瑞德勇救郝斯佳——他大概是真的。她遍身聳立的籬笆紛紛墜地,生出春風裏稀嫩芬芳的芽兒來:“謝謝你家驥。只是恐怕……”
那邊聲音忽然遙遠起來:“你是說,你有了……”
杏初忽然覺得有點兒冷。他一直是這樣,哪怕她與異性的交往僅限工作,也會立刻摔下臉來,可他自己是另一回事。大概他以為“滕家驥”三字自然是另一回事,一旦遭遇相悖,那麼只得是:“杏初,我想我們不合適。”正巴心巴肝與他軟硬兼施以圖日後美滿的杏初乍聽之下真如木雕泥塑一般……“不,我沒有。只是一來,平白離開半個月對你公司不利。二來,”杏初一字一句地說下去,“我覺得你從前說得對,我們並不合適。”
脫口而出的話連杏初自己都覺得驚詫——不誇張地說,對面是個足可令天下女人心心念念的男人。一陣錐刺樣的疼痛過後,杏初只覺心下如雨後初霽,風輕雲飛。她忽然有些模糊——她真的愛過他么,一個從一開始就令她不安,氣短並安然享受着這一切的男人?或許會有女人覺得合算的,但可惜黃杏初不。
杏初等待着他的雷霆萬鈞,或者冷冰冰的掛機——但那邊靜了一下,居然傳來孩子似的爭辯:“難道你就沒發現,我不再是從前的我了?”
杏初終於哈哈大笑出來——從前滕家驥面前她的笑從來控制成銀鈴——或許他真的努力做了,而已。是的,像杏初這樣相貌過得去,內里有些趣味,又兼宅心不薄的女孩其實並不多。別的不說,在一起總有一年半,杏初發自心底地自律着不花滕家驥一個錢,連收他一塊歐米茄也趕緊回件緯尚時,這裏面或許有“放長線釣大魚”的私心,但更多的是,杏初的確沒有花男人錢的習慣……
杏初嘆一口氣,怎麼滕家驥略一首肯,她立刻發現自己的好處說也說不完?“家驥,”她柔聲地說,“雖然你那邊暫時沒事,還是不要掉以輕心,沒有重要的事不要去外邊吃飯……就這樣吧。”
如果說從前的那些搶先掛掉電話是杏初玩兒的一點伎倆,這一回卻是再沒有的渾然天成。春末的陽光灑在身上,心底里有什麼癢酥酥地劃過來又劃過去……男人里像滕家驥那樣亮的眼睛實在是不多見的……脫胎換骨這回事,真的只是小說里才會有么?
她看看錶,午餐時間到了,**期間要格外當心照顧自己——沒關係,她會再給自己,或者還有他一點時間,不過不會很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