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緣分都可以期盼(上)
1.
我不信你見過有人比我更倒霉:
如果僅僅是失戀,我還有份堪以寄情的工作;大不了再加上失業,我還可以躲進被窩好好睡一覺;如果再有失眠,我還可以向安緹傾訴——但是現在,連忠心耿耿陪我一起長大的安緹都在兩個月前上了公差溫哥華的飛機!
我像只墮網的困獸,在屋內尋找第N件可以用來砸到地上的東西。電話響了:“安緣嗎?我是呂方正。”
我頭頂的火苗立刻躥出一丈高,就是這小子,在我剛剛炒掉吹毛求疵女上司一刻鐘的時候給我電話說:“我覺得我們之間存在很多難以解決的問題,我們還是做朋友好嗎?”我半個磕絆也沒打:“別再讓我見到你。”現在他又來做什麼?
“安緣你還好嗎?”
我笑起來:“很好,謝謝。”
他彷彿猶豫了一下:“那麼那隻施華洛世奇水晶花瓶呢?”
回答他的是驚天動地一聲脆響。我低頭一看,正是那隻去年情人節他送的水晶花瓶。
靜了一下——是一下吧,但我覺得有很久,那邊幽幽嘆口氣:“安緣,你一定要這樣針尖麥芒嗎?為什麼就不能換種角度考慮問題……”
我啪地掛掉電話,一把扯下電話線。
窗外是誰在笑得玉一樣(王爭王從)?一地碎片中我將頭深深埋進臂彎。天哪為什麼會是這樣,自從7歲時爸爸執意離開哭泣的媽媽和我,我就下定決心好好努力,爭取我的人生不復媽媽覆轍。名校畢業即進入知名廣告公司,不過一年就獲升職半級,要不是遇見那個挑剔的女上司……
我茫然地打開電腦,謝天謝地還有安緹發郵件給我。
2.
3天後,我站在婺源汽車站口發獃,十幾輛攬客的摩的團團圍住我。
事實上,3天前,我還不知道中國版圖上有“婺源”這個地方,這個“婺”字也是安緹教給我的。念wu,四聲。她在E-mail里叮嚀說。雖然她只比我大半年,但一朝為堂姐,終生為堂姐,一直以來,她是我惟一的朋友和知己。
按照她指引的路線,我很順利地到達這座有“綠色明珠”之稱的南國古城。“我們應該學會尋找一種寧靜,一種使我們的心靈變得安和寬厚的東西。”這是安緹Mail里的話,可是9月正午的陽光仍有些燠熱,整個縣城看上去灰撲撲的,哪裏有她宣揚的“滿眼的綠,保存完好的徽式古民居”呢?
“Hi,聽說西城的客棧比較空和便宜呢!”一個聲線清朗,但語調蹩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抬頭望去,是個面色黝黑的大男孩,跟我一樣背着個大大的登山包,看來他的話是向我說的。
見我睇他,他笑起來,露出一口雪白整齊的牙:“看來這班車帶來的遊客就我們兩個。”
連普通話都不準還隨便跟人搭訕。我咬住嘴唇向外走,一直覺得跟陌生異性搭訕的人都涉嫌輕浮。
“聽人勸才有飯吃哦!”那個清亮的聲音追在後面。我頭也不回地向東城走去。
3.
一連走了好幾家賓館,不是價錢太貴就是只提供公共洗澡間。背包越來越沉,我呼一口氣,招手叫了一輛機動三輪。
大概因為離長途總站較遠,西城的賓館的確比東城便宜差不多一半。我舒一口氣,開始填寫住客登記表。
“Hi!”有個人影遮住了我的亮光。
我一驚,轉頭看去,是那個車站遇見的大男孩。我停止填寫,去掮我的登山包。
他將自己的包重重丟在地上:“唉,找一間合適的旅社真不容易,走了好多家,就這家還有空,看起來也不錯。”
櫃枱小姐抿嘴笑:“可不是,現在是旅遊旺季,要不是早上剛走了兩撥客人,根本不可能有房的。不過房間是一陰一陽的,你們二位誰住陽面?”
我伸手去拿陽面的鑰匙。那個大男孩叫起來:“大家一起來的,出的價錢一樣,憑什麼你佔先?這種南中國天氣,住陰面連衣服都不好乾。”
我看住他:“我以為已經倒霉透頂,誰知道碰到你更雪上加霜!”
他笑起來:“啊你終於說話了!好吧,那Ladyfirst,你住陽面好了。”
4.
街邊的小飯鋪鱗次櫛比,這才發現肚子咕咕叫起來。有多久沒好好吃頓飯了?我不記得。但我仍然只點了一盤青菜和半條魚。
笑眉笑眼的老闆娘過來與我攀談。這才知道,婺源以紫陽鎮為中心,分東、西、南、北四條奇情異景的旅線,沒有一周是不能盡興的。
也好,至少在這裏不必面對那些紛繁。忽然覺得腳下毛茸茸的,低頭望去,呀,多可愛的貓咪!一隻大些的大概是媽媽,正領着它的4個小BABY渴望地望着我。我趕緊拎起只動了兩筷的魚。
“Hi,還是你笑的樣子比較好看。”
冤家路窄。我翻翻眼睛算是打了招呼,誰讓我住了陽面。
他點了一大堆吃的:“乘中巴去玩兒一點也沒意思,不如雇摩的。”
哦那當然。坐在玻璃窗里怎麼嗅得到田野的清香?這一點安緹在Mail里早就叮囑過了。她還說,雇摩的出行最好結伴,否則於路於人都不太安全。
“明天你打算去哪兒,不如我們做伴?”他一臉真誠地從飯碗上方探出頭來。
他的眼睛很亮,一瞬不瞬地看住我。或者也許?反正一路還有兩位摩的司機。
“唔。”我含混不清地從嗓子眼發出一聲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