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一)
河灘上的群雄聽到余婆婆突然直呼其名,這才省起靈秀宮此來是向這林凌波尋仇的,可眼見這人武功深不可測,簡直已經達到超凡入聖的地步,不免都替靈秀宮的人捏了把冷汗,心說這余婆婆也真是糊塗,眼見對方武功如此高絕,還敢上前尋釁,這不是在自找死路嗎?此時,他們中沒有一個人還存有覬覦林凌波身上四寶的心思。
王雲峰這時也在腦子裏苦苦思索,心想這林凌波的武功實是已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怎麼以前在武林中卻從未聽說過呢?他之前在丐幫時,對自己的身手也頗為自得,誰想這次來到塞外,先是在雁門關遇到個契丹人蕭燕山,武功高出他數倍,現在又見識了林凌波的神功,登時便有些心灰意冷了。自己的這點斤兩跟人家比,簡直就是螢蟲跟星月競輝。
聽到那余婆婆上前叫陣,林凌波倒是並不着惱,只柔聲問:“我師姊沒來嗎?”輕嘆一聲,“唉,三天前,她整整跟我打了一天一夜,最後一般受了重傷,可惜啊,沒有我這羞花袍來護持保養,她的傷難免就恢復得慢了。”
群雄聽說那靈秀宮主原來竟跟她是出自同一師門,卻又是勢不兩立的死對頭,不禁暗暗稱奇。那余婆婆聽了這話,卻在心裏想:“只怕尊主的神功確實不及這林凌波,經過這三天的養息,宮主她老人家還不敢下靈秀峰,這林凌波卻已經能夠施展如此可怕的輕功,看來,那件羞花袍確實是療傷的至寶。尊主在我臨下山時說,這姓林的小無相神功現在已破,要想保全性命只能在水底下或者是冰層里修復,一旦遭到攻擊就難以自保,只要能把她身上的惟美四寶奪了來,就必死無疑。看來,這算盤可是打錯了,這林凌波的武功現在已經恢復如初,我等哪裏還是她的對手?”想到這裏,不禁大生怯意。
她尚在遲疑間,卻聽那個西夏王子元昊高聲頌道:“體迅飛鳧,飄忽若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轉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吟罷,伏身朝着林凌波深深一拜。
他吟誦的正是魏晉時期曹植《洛神賦》中的句子,藉此來描畫適才林凌波的一舉一動美妙絕倫,並向她表達了愛慕之情。那林凌波聽了,果然聲音愈發的輕柔婉轉:“這位公子,你跟我已經半個月了,難道只是為了跟我說這些話兒嗎?”
這元昊自從在瓜洲附近偶然見到林凌波后,登時便驚為天人,索性丟開正事一路追了下來。接下來的幾次相遇都是驚鴻一瞥,沒來得及搭腔對方就芳蹤消匿,但說來也怪,這一道跟下來,倒是距着他西夏國越來越近了。現在聽林凌波跟自己搭了話,元昊頓時覺得心花怒放,忙道:“小可李元昊,有幸跟姑娘一路同行在先,如今又得蒙一睹芳顏,實是生平之大幸也。所以在此斗膽相邀姑娘移駕西夏,容我一盡地主之誼。”
林凌波在路上跟這人遇着時,原先也沒怎麼在意,后見他一道上前呼後擁,氣派着實不少,便知道他有些來頭。
只是瞧他的長相不像是漢人,現在聽說是西夏國的,才知道是党項異族,當下淡淡地說:“西夏啊,地方未免荒僻了些。”
元昊聽她這樣說,忙道:“塞外雖說有些荒涼,但也別有景緻,再說,西夏是我李家的天下,姑娘要是想重溫中原風情的話,也盡可以在皇宮裏修建別院,錢物人力自不在話下。“林凌波聽了,臉上的神情卻蕭然如故:“原來公子還是西夏的王子,倒是失敬了!”
元昊見自己亮出身份后,林凌波依舊不冷不熱的,心中暗暗稱奇,卻也起了好勝之心。須知道,他在西夏國貴為王子之尊,又文武兼修,工於心計,對於獵艷偷香之道向來是很自負的。
一旁,靈秀宮的余婆婆見這西夏王子一上去就跟林凌波打情罵俏,渾沒把自己放在眼裏,不免氣急,哼了一聲,將鐵拐在地上重重地頓了三下。就見左邊的空地沙土飛揚,十幾個黑衣人從地底下鑽了出來,單膝跪地,彎弓搭箭,一起對準懸在崖壁上的林凌波。余婆婆冷笑一聲:“姓林的,你以為自己還能活着離開這翠雲谷嗎?”
只見林凌波仰頭看着中天的明月,輕聲嘆息道:“八月十七,月明如水,值此良辰美景大開殺戮,未免太煞風景。
師姊啊師姊,你明明知道今晚是我和師兄當年訂情的好日子,還派人前來騷擾,這心思未免也忒毒了些!”余婆婆見她在上邊自艾自嘆,懷疑她是色厲內荏,便戟指道:“林凌波,你再不下來,可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林凌波聽了這話,眉毛一挑,眼神驀然一盛,全身登時瀰漫起了騰騰的殺氣,但聲調卻依舊斯文高雅:“好啊,那你們就一起上吧!”從腰后的囊中取出一方透明的白綢,將大半個臉遮擋起來,只露出一對晶亮的星眸。
群雄見狀,知道她要大開殺戒了,但說來也怪,她把如花秀靨蒙上后,眾人不再為她的艷麗所懾,倒是覺得輕鬆了許多。卻見元昊哈哈大笑,轉身用手中的摺扇一指靈秀宮的人,喝道:“想你們這一班烏合之眾,何勞林姑娘親自動手,本王子頃刻之間就能叫你等束手就擒!”
此話一出,立刻引起群雄的連聲漫罵。“你奶奶的,這裏不是你西夏國,少在此指手畫腳的!”“就是,想吹牛皮,怎麼不到草原上找你們養的駱駝吹去!”“這西夏狗,就是愛朝人瞎汪汪!”正氣憤不已,卻見元昊身邊的那個古里阿抬手朝着天上放了一支火焰箭,藍色的光芒立時劃破夜空。群雄心中一凜,難道說西夏大軍就在附近?
正在猜疑間,就見湖對面的崖壁上也放出了一道藍色的火焰,隱約中,能夠看見崖頂上面站着幾個人,元昊哈哈大笑:“且讓你們這群狂妄之徒見識見識,我西夏一品堂‘悲酥清風’的厲害!”
王雲峰聽他這一說,知道所言不虛,趕忙喊道:“大家小心西夏狗使毒!”卻聽到前面的人群一陣慘呼,“啊!我的眼睛瞎了!”“這是什麼東西?”
王雲峰眼見靈秀宮的人也像樹葉般紛紛跌倒,知道不好,身子霍地向前躍起,探手來擒元昊,不料身在半空,兩眼便一陣劇痛,再也睜不開了,淚水嘩嘩地流個不止。他一個跟頭跌下來,只摔得七葷八素,手腳也酸麻無力。
原來,這“悲酥清風”系搜集西夏大雪山歡喜谷里的毒物煉製成的一種毒水,平時裝在瓶子裏,使用時自己人事先先在鼻子中塞了解藥,拔開瓶塞,毒水化為汽霧冒出,隨風向外傳播,無色無臭,令人防不勝防。王雲峰中毒后,淚如雨下,全身無力,耳邊只聽得哎喲一片慘叫,卻不知道是怎麼中了道。
又聽得那元昊狂笑道:“任你是鐵打的硬漢,也過不了我這一關……”突然,他的脖子就像給什麼猛然掐住似的,一下子變了聲調,“怎麼回事……我……我……”撲通一聲,也倒了下去。王雲峰迷糊中還在想:“奇怪了,難道這毒藥不好掌握,他連自己也放倒了?”
朦朧中,又聽到遠遠地傳來一聲長笑,由遠到近,恍惚間已經到了跟前,顯然那人的輕功十分了得。隨着撲通、撲通兩聲,兩個重物似乎被拋在地下,隱隱地,王雲峰聽到有人喧了聲佛號,他心中一動,心想,慧真師兄怎麼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