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 演了一齣戲
李世民昏厥了,李寬首先想到的不是進宮看望李世民,從李淵去世之後,宮裏的一切措施便得到了妥善的安排,以李世民的身體狀況,李寬不相信他會無緣無故的昏厥。
所以,他首先想到的是李治忍不住,干出大逆不道的事了。
如此一來,進宮便有了危險,因為他並不清楚李治究竟會帶着多少人圍困皇宮,皇宮之中的守衛力量足不足以抵禦李治的進攻。
不過仔細想想,他在李治身邊安插的不是一兩個人,叫他進宮的人又是李泰,李寬想了一會兒便開口了。
“媚兒,你與安平不用隨我進宮,我自己前去便好,你們留在桃源村。”
話沒有說明白,但蘇媚兒和安平也明白李寬的意思,蘇媚兒是從李寬嘴裏得知了李淵去世的原因,安平則是自己打聽出了一些消息,三年多的時間,足夠安平想明白許多事。
兩人面帶憂色的看着李寬,有些擔心。
李寬安慰般的朝兩人笑了笑,帶着府上的家將們出門了。
剛剛離開桃源村,跟隨李寬的家將便匆匆與李寬分離,前來請李寬進宮的小黃門沒問緣由,但內心是發顫的。
雖說不知道其中具體發生了什麼問題,但他們也不傻,陛下的突然昏厥,魏王與晉王突然召楚王進宮,楚王竟然在院子裏站了一會才動不說,還說了那些話,還有剛剛離去的家將。
這一切總總都說明了一個大問題,平靜二十多年的長安城要亂了,今日來宣楚王進宮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小黃門提心弔膽,李寬卻顯得有些悠閑,似乎完全看不到小黃門焦躁的神情,對宮裏昏厥的李世民也不關心。
經過朱雀門,見到守城門的將士依舊還是從華國過來的將士,李寬放心了一些,但片刻之後,剛放下的心卻提起的更高了,他現在是有些擔心李世民是真的突然昏厥了。
催促着小黃門加快腳步,甘露殿外一眾臣子守候在外,見到李寬前來拱了拱手便算了事,李寬煩悶的揮了揮袍袖,進了甘露殿。
殿裏的人不算少,房玄齡長孫無忌這等老臣憂心忡忡,兕子在李世民床頭低頭不語,默默傷心。
李治滿臉憂傷的站在兕子旁邊說著勸慰的話,偶爾眼神中閃過一絲愧疚和狠辣。
孫道長坐在椅子上寫着藥方,似乎病症很複雜,提起筆寫了兩下,又放下,循回往複,好像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開具藥方,是葯三分毒,亂吃藥是會出問題的,愁啊,愁得連自己的弟子進門也沒瞧見。
李泰是最先發現李寬進門的人,遞給李寬一個安心的眼神,李寬瞬間便懂了,李治最終沒能忍住,不過被識破了而已。
“二哥,你來了。”李泰很會演戲,臉上的哀傷很真切。
“老臣見過楚王殿下。”
一連串的行禮聲,讓孫道長轉頭望向了李寬:“你小子快給陛下看看。”
李寬點點頭,還沒開口,就聽床邊的兕子泣聲喊道:“二哥,你快來給父皇看看,脈象很虛弱······”話說到一半,兕子說不下去了。
李寬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床邊,把手搭在了李世民的手腕上,心中頓時一緊,脈象是騙不了人的,李世民的脈象確實如兕子所言很虛弱。
突然瞧見李世民的手臂有些烏青,明顯是血液不足的原因,李寬便明白了,李世民想了一個爛招,把當年李淵裝病讓李寬救李承乾的法子用到了自己身上。
李寬搖了搖頭,覺得這樣不好,畢竟這次裝病不知要裝到什麼時候,極有可能導致一條手臂出問題。
但是在其他人看來,李寬的搖頭便是在說李世民不行了。
長孫無忌率先站了出來,“楚王殿下,陛下可否能醒過來。”
其實對於殿中的老臣們來說,李世民是否醒過來既重要也不算太重要,重要是因為還沒有準確的聖旨說立哪一位殿下為太子,楚王登基有點名不正言不順。
不重要是因為李世民如果真的突然去世,楚王登基其實也是既定的安排,朝中沒有哪位殿下是楚王的對手,就算如今如日中天的晉王也不行,老臣們看得永遠比李治要遠太多了。
李寬搖了搖頭,“本王只能盡最大的努力試試,不過父皇突然昏厥是何引起?”
“陛下今日上朝,在太極殿突然暈厥,我等委實不知。”
李寬點點頭,轉頭望向李泰:“父皇的飯食呢?”
“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二哥你也知道父皇的飯食會由宮裏內侍與宮女驗過,至於像皇祖父那般誤食的可能性很小。”
“也就是說還是有誤食的可能性了······”
話說到一半,孫道長突然插嘴道:“我認為是中毒,寬兒你以為如何?”
李寬點點頭,吩咐道:“除去本王師父之外,所有人出去。”
李寬頓了頓,又道:“長孫司空與魏王留下,我要給陛下放血治療,需要極為安靜的環境,不宜在場的人數過多。”
“你憑什麼在此發號施令?”李治不服。
“老九,我讓長孫司空留下已經很給你面子了,別讓我叫人把你給扔出去。”李寬怒視着李治,頭都沒回的吩咐道:“連福傳禁衛把守甘露殿,就是一隻蚊子也不得飛進來,若有人膽敢擅闖甘露殿,讓陳宣武給本王宰了。”
“二哥······”
李寬搖搖頭,嘆道:“兕子你也出去。”
李治、兕子和老臣們走了,連福也走了,李寬再也忍不住,疾步走到李世民身邊,挽起李世民的衣袖,忙着解開手臂上的牛筋。
也不知道是誰綁的,綁的還特么特別結實,最後還是用一把匕首才割開。
連福匆匆而去,匆匆而回。
連福剛剛進殿,李寬便聽殿外響起了一陣又一陣的呼喝之聲,也不管床上演戲的李世民,走到殿門前,吩咐道:“所有人不得靠近甘露殿三丈之內,若有人敢犯,把人給本王宰了,不論是誰。”
“末將遵命。”
李寬關閉大門,再次回到李世民床前,卻見李世民依舊沒有醒來的意思,只好嘆了口氣:“父皇,別演了,沒那個必要,若非兒臣想到前些年祖父也用過這招,您這條胳膊保不齊得廢了。”
話音不大,卻是讓李世民睜開了眼。
“九弟真的朝您動手了?”李寬看着李世民憂傷的樣子,還是把話問了出來。
李世民沒說話,只是望了一眼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心領神會,行禮道:“啟稟楚王殿下,據老臣得知的消息,晉王殿下近日與薛將軍等人在府中商議多次,恐怕······”
“朝中有哪些將領與臣子參與其中,想必長孫司空已有數了吧。”
對於長孫無忌,李寬真心喜歡不起來,但是有時候他又不得不佩服長孫無忌,作為李治的親舅舅,若是幫助李治登上皇位,至少在長孫無忌在世時,長孫家可以權勢蓋朝堂。
但長孫無忌還是一心向著李世民的,知道自己三番兩次的放棄親外甥會讓李世民不高興,但還是做了,在李淵去世后不久,長孫無忌便找到了李世民坦白一切,順便成了李寬在李治身邊除了薛萬徹之外最大的暗樁。
若非薛萬徹掌管一衛大軍,在特俗的情況之下能起到極大的作用,長孫無忌其實才是最大的一顆暗棋。
長孫無忌點點頭:“老臣前日已將掌握的臣子稟報陛下。”
李世民嘆了口氣,沒說話。
看李世民的表情,李寬就知道實際上投靠李治的人並不多,或許還都是些朝堂上不怎麼起眼的小人物,否則李世民眼神中不會閃過一絲戲謔之色。
李泰望着不言語的幾人,嘆道:“二哥,你今日的做法有些不妥,若是讓父皇醒來,九弟恐怕不敢就範了。”
李寬搖搖頭,看向李世民勸說道:“父皇,其實沒那個必要裝的跟真的一般,只需要虛弱一些便好,朝政交給四弟處理便好,老九既然敢對您下手,他已經鐵了心了。”
“那便聽你的吧。”
李寬沒問李世民是怎麼發現李治對他出手的,有些話問太多不好,親生兒子想要毒殺自己這個當老爹,總歸是件令人心痛的事。
“二哥,你剛才可是說了要放血治療啊,這······”李泰話音有些顫抖,難道真在自己老爹身上放血?
李寬無奈道:“我能有什麼辦法,父皇自己裝暈厥,顯然是因為中了毒,中了毒是僅憑兩幅葯就能立竿見影的么?你以為老九都傻啊,放血是最好的辦法,一盆烏血潑到外面,如此才夠真實。”
“一盆?”李泰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你怕什麼,人體造血功能的問題我懶得跟你多說,反正你記着放點血對人有益無害就好,況且我記得甘露殿有好些被實驗平日所食的動物,把這些東西宰了不就有血了,又沒說放你的血。”
確實,自從李淵去世后,李寬和李世民查到與李治有關係之後,甘露殿便有了一個地窖,地窖里便關着被毒啞了的動物,為李世民試驗各種飯菜結合在一起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畢竟李寬不是神,許多飯菜搭配可能引起的食物中毒,他不可能全記得。
以前李世民究竟有沒有碰上李治下毒手,李寬不確定,但是昨天或者今天,肯定是遇見了,因為地窖里躺着一條死狗。
李寬看着七竅流血的死狗,問道:“連福,老九差人送的何種食物,竟會把狗都毒成這樣子。”
“是肺魚,殿下亦知陛下喜愛魚膾,最近兩三年陛下與晉王殿下一起多次食用,昨日若非當時陛下正與孫道長喝茶,恐怕難以幸免於難。”連福的語氣中說不出的憂傷。
李寬倒是愣住了,他沒想到李治竟然會費這麼大的功夫,把河豚弄到長安城,還養了好些年,想來這些年肯定花費了不少銀子。
若是被李治知曉自己的計策被原本居住在華國和閩州多年的孫道長給識破了,估計能吐兩大口鮮血出來。
河豚這東西,在長安城沒有,但是在沿海太多了,李治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一個孫道長。當然李寬也有些慶幸孫道長昨日在場,現在他心中還有些后怕,若是孫道長不在,同桌一起食用多年的河豚想來是不會讓李世民引起重視的。
和連福一起放了好些血,李寬再次回到甘露殿的內殿。
“父皇,我要動手了,你忍着點。”
李寬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柳葉刀,看的李泰、長孫無忌和連福直發愣。
李世民嗯了一聲沒說話。
李泰連忙喊道:“二哥,你等等,你真要給父皇放血啊,這都有血了幹嘛還放,真要放,你放我的。”
“楚王殿下······”長孫無忌和連福的話剛剛起了一個頭,只見李寬一刀便割在了李泰手腕上,所有的話全被憋了回去。
“傷口不深,把血塗些在父皇嘴上,古有佛祖割肉飼鷹,今有你李泰獻血救父,這會是一樁美談的,怎樣二哥對你不錯吧。”
李泰腦子裏亂糟糟的,沒明白李寬的意思,只是按照李寬的吩咐做了,而李寬沒理會給李世民塗抹嘴角的李泰,同樣在李世民的手腕上割了一刀。
力度很完美,並未流多久的血,便已經停止了。
找來房中的墨汁,混合在血盆里,滴了幾滴在床榻前,一切就像李世民真得被李寬放血治療過一般,唯一缺點就是臉色不夠蒼白。
而連福是化妝的高手,將水粉擦到李世民臉上,表面的功夫便做足了,至於李世民的演技,李寬從來不擔心,就現在那躺在床上的樣子,說是將死之人也有人信。
半個時辰之後,李寬吩咐道:“連福,把血端出去,讓其他人進來吧。”
“二哥,父皇如何了?”兕子進門便喊,朝着床前一路小跑。
“救回來了,不過需要長時間的休養,很長一段時間需要躺在床上。”
話音剛落,李世民便虛弱的咳嗽了兩聲,努力的試圖支撐起自己的身子,盡量讓自己保持住一個帝王該有的姿態,虛弱道:“為父無事,當年屍山血海都過來了,一點小病無事。”
李寬讓李世民躺下,笑道:“兕子,以後記得對你四哥好一點,你看看你四哥的手腕,為了給父皇補充血液,流了很多血。”
跟隨進殿的起居郎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泰的心腹,竟然一邊寫一邊喊着:“貞觀二十三年仲冬十七,帝有疾,楚王寬救之不及,魏王泰以血救之,孝行動天。”
這馬屁拍得李泰很舒服,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總算是明白了李寬說的對他好是什麼意思了,這簡直不要太好,僅憑今日這句話,他李泰便是後世之榜樣啊。
當然,後世有些太遠了,就說他活着的日子,只要不幹出像李治一樣的事,無異於拿到了一塊免死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