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自作自受

36.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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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蘭池撩了袖子,從地上撿起那小石子兒,往牆頭扔去。待石子在對頭落了地,她就卷了裙角,踩着院裏的湖石假山,向上爬去。

她這副樣子,要是讓旁人瞧見了,準會大驚失色——從未有哪一位名門閨秀,膽敢做出這樣毫無儀態的模樣來。

且看她的手勢,早不是第一回翻牆了。

“大小姐……!”碧玉一陣心急,道,“今日可是國公爺的壽辰,要是紅雀姐姐一會兒又折回來,讓夫人知道了您這副樣子,那可如何是好……”

“沒事兒,娘現在忙得很呢。”沈蘭池不以為意,半隻腳已跨到了牆上,她一撩肩頭黑髮,甚是爽快地朝牆那頭笑道,“陸麒陽,你不敢過來,那我便過去了。”

目光一掃,她便堪堪看到鎮南王府的小花園裏,陸麒陽這廝正頂着一身仍舊濕漉漉的衣裳,安靜地杵在牆角;他雖一身狼狽,可這狼狽未曾減損他的清俊。

猝不及防聽見了牆頭的聲音,陸麒陽微詫着抬起頭來。仲夏日光微炎,恰好照得四下一片清明。那坐在牆頭的女子微晃着雙腳,未挽髮髻,微亂的烏髮下卻有一雙亮似寶珠的笑眸,正如那新嫁娘鞋履上難尋第二顆的明珠。

“你怎麼還不曾換掉衣裳?”沈蘭池盯着他那一身濕衣,蹙眉道,“小心你傷了寒,你娘要怪我害了你。”

“我母妃哪捨得怪你?”下意識的,陸麒陽駁了回去,語氣是拖長了的抱怨,“她待你比待我還真心實意,也不知誰才是她的親生兒女?”

“我說你這個膽小鬼,這就不敢來見我了,不就是抱了我一下……呀——”

沈蘭池正想嘲他,可她身下的磚瓦卻在此時一動,她的身子登時便有了幾分不穩。伴着一陣短促尖叫,她立時從牆頭跌了下來。

“蘭蘭!”

陸麒陽微驚,立刻伸出雙臂,接住了自牆頭跌落的她。

肩臂一沉,那女子便落入了他的懷中。墜地時掀起的風,引得四下的草桿一片搖曳。

“這麼笨手笨腳,也不知道是誰教的?”他將沈蘭池放下,口中如此道。

懷中的女子雖雙腳着了地,卻一直不肯離去,依舊匐在他的胸膛里。她的手指緊緊揪着他的衣領,像是在用指尖反覆描摹其上滾了金邊的雲紋。

陸麒陽抬了手,將掌心探向她的發旋。只是他的手掌在中道顫了顫,很快改為將她推離了自己的身體。

“貼着我,小心又傷了風,回頭被打的又是我。”他不客氣道。

被推開的蘭池心裏有陣索然無味。她甩了甩手,挑眉道,“我不就是摸了摸你身上有幾兩肉?我還道你終日無所事事,必然是滿腹肥油、一身贅余,未料到竟還有幾分精瘦,倒是可以到西市裡上桿論兩賣了。”

她這話太輕佻、太不像話,饒是終日混跡市井的小世子,都被她這話給噎住了。

“你……”陸麒陽微眯了眼,不怒反笑,“你收斂些。要是真惹怒了小爺,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成吧。”沈蘭池有些無趣,朝他揮了揮手,很快便如來時那樣,手忙腳亂地攀上了牆頭去。她坐在那牆頭上,回頭又望一眼陸麒陽,方發現他已經自顧自離去了,只留下一道高挑背影。

安國公府里是一陣絲弦喧鬧、人聲鼎沸,可那聲音卻如隔了一層紗幕似的,已叫她聽不清了,眼裏只看到陸麒陽那似被日光鍍了融融邊影的脊背。

***

雖宴席上出了些小差錯,但這一日終究是熱熱鬧鬧地過去了。過了幾日,沈大夫人心裏尋思着覺得差不多了,便想仔細算一算這壽辰上的恩怨。

二房害得蘭池落水,險些還讓蘭池背上一個謀害性命的污名,她絕不會坐視不理!

趁着沈辛固上朝去了,沈大夫人便將肖氏與手下幾個僕婦都叫來了院裏。那肖氏到時,只見到自己的嫂子寒着一張面孔,雙目似羅剎木雕的眼睛似的,直要在她臉上挖出一個洞來,心底便有些發憷。

“嫂子,這麼大陣仗,是要做什麼?”肖氏扶了一把腕上的滿綠鐲子,目光掃着院子裏的僕婦們,面上強自鼓出一個笑來,“要是出了什麼事兒,待大哥回來了,也不好交代呀。”

“弟妹,我也想給你體面。只是你是管席面的人,可這宴席卻出了事兒,我又如何能給你體面?”沈大夫人面有冷意,道。

“能有什麼事兒?”肖氏一副困惑模樣,“蘭兒落水那事兒,不是已查得一清二楚了?是前兩日做木工的匠人來府里,失手把膠漆潑在了地上,這才讓湖邊變得滑了一些。若是你要說那翠鶯的事兒——這賤婢也已發賣了出去。嫂子還有何不滿?”

肖氏早已想好了萬全借口,因此語氣里有了一分張狂,全然不怕沈大夫人問話。

“誰和你說這事兒了?”沈大夫人早就料到肖氏油嘴滑舌,心底自有對策。她啪地將一本賬簿摔在了肖氏面前,冷眼道,“弟妹管家這段時日,也不知道從公中走了多少錢?以公納私,揮霍無度,若是說出去了,別人還道我們安國公府毫無規矩、蠹蟲滿柱!”

肖氏愣了一下,未料到沈大夫人竟是問責起這賬本的事兒來了。她的眼珠一轉,立刻巧聲道:“哎呀嫂子,這賬上出去的錢,都是花在了爹的壽誕上。上頭的名目,不是一清二楚么?”

她做賬的時候可是着意動了手腳,任誰都不能從這賬簿上瞧出分毫蛛絲馬跡來。她千辛萬苦地包攬這吃力不討好的活,可不就是為了從中撈一筆油水?

若是讓沈大夫人發現,那便是白忙活一場。以是,她早做了完全準備,她絕不信這個嫂子能從賬簿上做什麼花招來懲戒她!

沈大夫人聞言,眼裏愈冷:“弟妹不常管賬,怕是從不知道我們家中向來分大小賬本。這大賬由當家主母來管,小賬便擱在李嬤嬤那兒。若是大小賬本上的數目對不上,那便必然是有人做了假。”

說罷,沈大夫人轉向自己的陪房嬤嬤,怒聲道:“李嬤嬤!如今你手上這小賬的數目,怎麼和弟妹手上的對不上?說,你可是老眼昏花了,記錯了銀錢!”

李嬤嬤“唉喲”一聲,嚷道:“我的夫人喲!老奴向來最是忠心耿耿不過,又豈會在這銀錢數目上耍花招?”

肖氏聽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難怪!難怪沈大夫人當初這麼爽快地就交出了管家權,原是還留了一招後手!她肖玉珠從來不碰中饋之事,又哪能知道她房裏的陪房嬤嬤手裏還有本賬本?

“嫂子,興許是我房裏的嬤嬤記錯了賬,這也說不準……”肖氏訕訕道,“沈家家大業大,又哪兒差這幾個錢?”

“弟妹,話可不是這樣說。你替爹做壽宴,滿京城的人都看着。若是要讓人知曉我們連個賬本都分厘不清,那豈不是落了滿京城的笑柄?”沈大夫人笑道,“不如今日就把這賬好好算一算,該填回來的,就老老實實填回來。”

聞言,肖氏的面色一陣青白。須知道趁着這次壽宴,肖氏與兒女大手大腳地花着公中的錢置辦財物。若是要讓他們在此刻統統吐出來,那可是難受極了。

正在這時,丫鬟來說沈大老爺下朝回來了。

肖氏立刻鬆了一口氣,人又活絡了起來:“嫂子,你看大哥也回來了,不如讓大哥來商量商量這事兒?”

談話間,沈辛固便穿着朝服進來了,肩上還帶着片綠油油的葉子。

他一看到沈大夫人院裏這副陣仗,便蹙了眉,厲聲道:“夫人,這是在做什麼?一家人何必總是折騰?”

“老爺,弟妹管家不嚴,宴席上讓蘭兒落水不說,還在賬目上出了差錯。這麼大的事兒,又豈能聽之任之?”沈大夫人苦口婆心地說道。

“蘭兒落水又與二房有什麼干係?”沈辛固的聲音一沉,喝道,“你是當家主母,多少也要讓着些二弟家的。何必氣量如此狹隘!”

沈辛固這句話,叫沈大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覺得頭疼。

沈辛固平日對她樣樣都好,吃穿用行件件上乘,可是碰到了二房的事兒,便只會讓她多多忍讓,“勿要做個狹隘之人”。若不是沈辛固時時包容,就憑肖氏這一點小小手段,還能翻出她的掌心去?

沈大夫人無論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

“不就是點銅臭之物?做錯了便做錯了。”沈辛固揮了揮手,語氣中頗有不耐,“一家子,須得和和氣氣一些才成。”

他這話讓肖氏喜上眉梢。

再看看沈大夫人那副極惱的面孔,肖氏心底愈是自得。

肖氏方想開口謝一句大哥,沈辛固卻忽然道:“銀錢上出了差錯,讓人補上來便是了,便不要怪罪了。都是自家人。”

一句“讓人補上來便是了”讓肖氏原本歡暢的笑意陡然僵在了臉上。

——什麼!竟還是要她將那些錢財吐出來!

——這大哥明着叫嫂子不要責難她,實則還是幫着自己媳婦兒!

肖氏心底憤憤不平,又是恨又是惱。愣了許久后,肖氏這才滿是不甘地行禮道了謝,說了句“玉珠回去便辦”,失魂落魄地出了沈大夫人的院門。

看着肖氏匆匆離去的背影,沈大夫人微嘆了一聲。

她走近沈辛固,摘去他肩上的落葉,低聲道:“莫非老爺真以為那湖邊這麼滑,只是匠人的無心之失么?蘭兒真是白白落了水么?”

沈辛固負了手,安靜了好辦晌,才道:“我知你想說些什麼。只不過,這沈家不能散。能不說的,便少說兩句。”頓了頓,他又道,“更何況,蘭池來日會是國母之尊,不會再受任何委屈。似前兩日這等小事,又何足提起?”

沈大夫人聽了,將那摘掉的葉片兒又丟回了他的肩上。

蘭池日後會是皇后,以是現在受點兒委屈也不要緊?

她偏偏看不得自己的寶貝女兒受委屈!

“國母?!”想到陸兆業的種種行徑,沈大夫人氣不打一處來,冷笑一聲,道,“我看蘭池也別嫁什麼太子了,倒不如在市井裏找個真心疼愛她的好男人,也勝過留在沒人疼的人家裏要來得好!”

一句“沒人疼”,也不知道是在說太子,還是在說沈辛固。

沈辛固被噎了一下,方想反駁,可他的夫人卻已怒氣沖沖地轉身走了。

“既然世子在這兒,那這鑒錢幣的事也不急。難得天氣晴好,二殿下不如也牽了馬來,一道走走,賞一賞沿途山景?”沈蘭池問。

既然陸子響的馬車會翻落山崖,那改為騎馬就行了。再有意外,也能更方便地脫身。

身着騎裝的明麗女子笑顏嫣然,眼底眉梢透着一番輕快。就算陸子響知道她是沈家的姑娘,也狠不下心來拒絕她。

陸子響看了她一陣,心底頗有些惋惜,笑道:“我還是坐馬車吧,就不與沈小姐一道了。”

沈蘭池是要嫁給陸兆業的人,他不應與之有太多糾葛。自小到大,母妃不知多少次告誡他,“沈家人都是老狐狸”、“便是女子也狠毒,萬萬不可接近”。

雖然可惜,卻也無可奈何。

陸麒陽見陸子響眼底有一絲惋惜,便暗笑了一聲。隨即他下了馬車,從衛兵手裏牽了一匹馬,道:“二殿下不來,我來。沈姑娘的騎術,還從未有勝過我的時候。”

眼看着這兩人並了肩,就要一道沐着那暖陽走了,陸子響的心底忽而翻湧起了幾分複雜之緒——沈蘭池是要嫁給陸兆業不錯,可若是三人待在一塊兒,想必大哥與母妃也挑不出話柄來數落他與沈蘭池。

於是,陸子響也上了馬,三人扯着馬繩,慢悠悠行在官道上。

陸麒陽的馬晃在最前頭,走得歪歪斜斜,連帶着後邊的兩人都得小心翼翼的,免得撞到了他。行了一段路,他還在路邊的坡上摘了一朵半謝的碧藕色殘花,說是要贈給陸子響別在鬢間。

“這可算了。”陸子響連連拒了,將話頭挑開,“先前麒陽不還說,想要買那副《春山秀意圖》么?如今我直截說了吧,市面上的那副是仿的。不過仿的不錯,也值些錢。麒陽你下手時,多少慎重些,省得被人坑害了銀錢。”

“是,是。”陸麒陽應了,一雙眼望着不遠處的山。

就在此時,後頭追來一小隊衛兵,急匆匆的,滿頭是汗。原來是陸子響先前乘坐的那輛馬車出了事兒,馬匹忽發癲病,帶着馬車直直翻下山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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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女選擇搞姬(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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