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納米比亞有紅色的沙漠、綠色的草原，還有藍色的大海，它有着綿延1600公里的大西洋海岸線，風景極致而壯美。

終於不用再住野生保育區的小木屋，終於住上了二十四小時有熱水、夜裏不會有貓出現在房間的五星級酒店，宋曉顏在大大的雙人床上幸福的打滾。

關於這段旅行，宋曉顏期初完全是被逼着來的，下飛機前對這裏完全無期待。而踏上這寸土地的一瞬間她就改變了想法。這裏人不多，並不是熱門旅行路線，風景卻完全不輸。你永遠不會知道下一秒將會遇到什麼動物，更無法不感慨大自然的神奇，尤其是親身體驗了野生動物的保育與放生，讓她深深為之震撼。

她依稀記得高中地理課本上描寫過納米比亞的地形，知道它西頻大西洋，但是仍然沒有想到這裏的海岸線那麼美，看着落日一點點沒入海平面，只留下變幻莫測的晚霞掛在天邊。她不禁感慨，如果沒有來這一趟，她一定會後悔。

離開納米比亞的頭一天晚上，他們在一家著名的海邊露天餐廳吃飯。葉睿寧點了酒，宋曉顏和宋翼遙都喝了不少，甜甜的酒順着喉嚨滑過，緋紅爬上臉頰。

這裏的民風淳樸，當地居民打着手鼓，演奏着說不上名字的曲子。有幾桌來自歐洲的遊客跟着曲子跳起舞，他們帶着花環、圍着草裙，臉上抹了幾條紅泥。

宋翼遙早早就加入了那群歐洲人，隨後宋曉顏也被邀請，一條美麗的手工花環被戴在脖子上。在酒精的催化下她放下扭捏，隨着音樂舞動，其實她並不擅長跳舞，如今也是和大家手拉手轉圈而已。她看着葉睿寧，他也在看着她，眼含笑意，唇角微挑，整個人閑適而放鬆的坐着，目光時時刻刻追隨着她。

宋曉顏被看的有些羞赧，乾脆拉着他一起跳。他們湧入人群中，暢快的跳着，享受着旅行的最後時光。

那酒喝起來甜甜的，後勁兒卻不小，原本很清醒的宋曉顏漸漸覺得暈眩，走路都覺得輕飄飄的像踩在棉花上一般。

回酒店的車上，宋翼遙坐在副駕駛，葉睿寧和宋曉顏坐在後排。她已經在晃晃悠悠中睡著了，頭靠在葉睿寧的肩膀上。司機開車有些猛，一減速她就不受控制的整個身子往前沖，葉睿寧只能將她緊緊的護在懷裏，免得她受傷。

車子停在酒店的大堂前，宋曉顏已經睡得不省人事，葉睿寧乾脆將她打橫抱起來。宋翼遙拿着宋曉顏的包跟在後面，卻意外遇到了同學院的同學。

這位同學來自同一個學院的不同專業，也是十一假期跟着家人來旅行的。在這異國他鄉遇到了同學，雙方都很意外，不禁感慨他鄉遇故知，還一起合影自拍。

宋翼遙和同學在大堂聊了會天，自然沒趕上那趟電梯。

葉睿寧把宋曉顏放在床上，拉開被子蓋上。他到洗手間拿了條濕毛巾，為她擦了臉、脖子和雙手，希望她能睡得舒服一點。

忙完這些，他在床邊坐下，望着她睡着的樣子，充盈的情意幾乎要溢出眼眶。

今夜她喝了酒，臉頰紅撲撲像熟透的蘋果，望着他的眼睛像兩粒水靈飽滿的葡萄，而此刻睡顏安詳的樣子，又分外惹人憐惜。如果她此刻醒過來，一定會伸個懶腰，用着略微嘶啞的聲音的問他幾點了，慵懶的樣子像足了貪睡的貓咪。

他想至此，微微一笑，手指滑過她的眉眼，撫平她耳邊的碎發，輕輕捏着她柔軟的耳垂。明明不是什麼絕色容顏，明明已經看了二十多年，卻永遠看不夠，甚至越來越貪心，想要擁有她跟多……

他傾身輕啄她的鼻尖，親吻她光潔的額頭。

“啪”的一聲從身後傳來，葉睿寧一愣，不慌不忙的起身，看到一臉驚慌失措的宋翼遙，他的腳邊躺着宋曉顏的雙肩包。

“我我……我先回房間了。”宋翼遙慌忙轉身，腳步凌亂的離開房間。

葉睿寧無奈的失笑，手指輕輕颳了一下宋曉顏的鼻子，為她掖好被角，留下一盞壁燈，也跟着離開了房間。

葉睿寧一打開門就看到趴在門板上偷聽的宋翼遙，他倒是反應很快，轉而抱住門框，有模有樣的敲敲這又敲敲那，一臉諂媚：“也不知道這門是什麼材質的，還挺漂亮的，是吧三叔？”

葉睿寧提議：“要不要去我屋裏坐坐。”

宋翼遙鬆開門框站好，鄭重點頭，“也好。”

坐在沙發上，宋翼遙顯得比葉睿寧都緊張，雙腿不停抖動着，彷彿做壞事被抓包的是他，而不是那一臉雲淡風輕從事發到此刻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的葉睿寧。

葉睿寧起身走向水吧，“喝點什麼？”

“水。”宋翼遙有些機械的回答。

葉睿寧拿了兩瓶純凈水回來，將其中一瓶遞給宋翼遙。

宋翼遙扭開瓶蓋一口氣喝下大半，手掌抹掉嘴邊的水，下定決心似得說：“三叔你不用說了，我懂，長輩親吻晚輩多正常啊，我小時候我媽和我奶奶還不是經常抱着我的臉親？我大風大浪都經歷過，這點小事我也肯定不會誤會的，三叔你就放心吧。”

感情這是替他開脫來了？葉睿寧抿唇笑了笑，“如果我說不是這樣呢？”

宋翼遙腦袋卡了一下，“那你啥意思？”

葉睿寧低眉莞爾一笑，神情溫柔，“我的確對曉顏有非分之想。”

似乎受到驚嚇的宋翼遙一下子從沙發禿嚕到地上，一臉驚慌失措的表情。

葉睿寧乾脆放下手裏的水，手肘抵在膝蓋，整個人向前傾，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宋翼遙，帶着莫測的笑：“我不懷好意，還想據為己有。”

宋翼遙坐在茶几和沙發之間的縫隙里好久都沒有站起來，整個人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宋翼遙好不容易從地上坐回沙發上，吞了吞口水，磕巴着開口：“三三叔你你不能這樣，宋曉顏是你侄女啊，你是他叔叔啊，你怎麼下得了手？你們這是……”他皺起眉頭，努力尋找一個合適的詞彙。亂倫嗎？也不對啊，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啊……

葉睿寧挑眉追問：“怎樣？”

宋翼遙卻只剩下嘆氣，“你為什麼喜歡她啊？又不是什麼絕世大美人，性格又不好，愛鑽牛角尖，還懶，連飯都不會做。”

葉睿寧說：“在我眼中她就是絕世大美人。”

宋翼遙繼續震驚。

葉睿寧像是很滿意他的反應，笑意濃濃的繼續說：“性格也不是問題，還有，我會做飯。”

宋翼遙的酒勁已經徹底被嚇醒了，怕是這一夜都會睡不着。

過了許久，宋翼遙才問：“三叔你是認真的？”

葉睿寧點頭：“認真的。”

宋翼遙繼續問：“那宋曉顏呢？她也是認真的。”

“她還沒有接受我，但只是早晚的問題。”葉睿寧頗有自信的回答。

宋翼遙頹然的窩在沙發里，不禁嘆氣，“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我啊？肯定沒考慮過。”他挺有自知之明的自問自答，繼續嘆氣，“你是我三叔，她是我姐，以後，我怎麼稱呼你們？叫你姐夫，還是叫她三……嬸？”他說完這個稱呼，想到宋曉顏那張臉，就不禁一陣惡寒，凸起是雞皮疙瘩能掉一地，真是太難接受。

宋翼遙這一夜輾轉反側，想到了小時候的事情。那時候葉睿寧每逢節假日回家，他和宋曉顏就一左一右的纏着他，恨不得掛在他腿上。葉睿寧出門打球他倆也跟着，他們曾是葉睿寧最年輕的啦啦隊。那時候他就覺得葉睿寧偏心宋曉顏，為這個還鬧過脾氣，葉睿寧解釋說宋曉顏是女生，應該得到更多的照顧，他竟然就這樣相信了。

我呸！宋翼遙躺在床上憤憤的想，心懷不軌，居心叵測！

宿醉的感覺很差勁，宋曉顏頭痛欲裂的從床上爬起來，咬着牙洗了澡，喝了杯牛奶，才感覺好受一些。

她覺得宋翼遙狀態很不對勁，在餐廳碰面都不帶打招呼的，只是抬頭瞅她一眼，又繼續吃東西。去機場的路上也一改往的日喋喋不休，安安靜靜的抱着背包坐在副駕駛。到機場就全程跟在她和葉睿寧後面，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說。好幾次她問他怎麼了，他只是意味深長的看看她，也不回答，似乎還帶着嘆氣。

宋曉顏越想越不對勁，拽拽葉睿寧的衣服輕聲問：“他怎麼了？不會是病了吧？”

葉睿寧瞅了宋翼遙一眼，似笑非笑的說：“可能昨天受了點刺激。”

“誰刺激他了？你又碾壓他了？”

葉睿寧沒有接話，宋曉顏當他是默認，微不可聞的嘆氣，“雖然應該偶爾碾壓他搓搓他的銳氣，可是看他頹廢的樣子又覺得有點於心不忍。”

葉睿寧笑了笑，不置可否。

中間轉機時，宋翼遙忽然說他改了機票，直接飛北京，而宋曉顏和葉睿寧的機票都是飛上海的，他忽然改機票，後半程自然不能同行了。宋曉顏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宋翼遙就背着雙肩包轉身走掉了。他的身高接近190，背影在人群中格外顯眼，但在三兩成行的機場，形單影隻的他又顯得有些孤獨。

“到北京之後打個電話。”宋曉顏忽然大聲喊了一句。

宋翼遙沒有回頭，只是抬起胳膊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