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葉睿寧的意思是這輩子都會在工作與生活中罩她,多麼顯而易見的表達,而宋曉顏竟然會因為他的一句話而失眠,閉上眼睛就會想起他說話時的樣子,溫柔又深情。
周一早上,宋曉顏頂着黑眼圈起床,葉睿寧已經把早飯做好了。宋翼遙坐在餐桌前激動地直喊:“這才是早飯啊,這才是早飯!”
宋曉顏沒時間搭理他,吃完飯就鑽回房間,第一次用粉底的她,努力將黑眼圈遮住。
每一天都是不一樣的,因為無法預測會發生什麼事情。每一天又是一樣的,一樣要有三餐,一樣要睡覺,一樣要工作。紅寶書的定增報告已經交了,接下來她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完成轉正報告,並且努力不被淘汰。
可是當天下午,趙思銘就帶着紅寶書的定增報告找了過來。
公司企業客戶部作為紅寶書定向增發的財務顧問,全權負責此次增發工作。這是企業客戶部成立以來第一個大單,公司上下都很重視,要求所有部門全力配合,確保此次增發工作圓滿成功。趙思銘作為企業客戶部的主管,是此次增發的第一負責人,所有與增發有關的事情他都格外關心。
果然不出葉睿寧所料,紅寶書增發報告上的盈利預測有些過高,會讓某些人不滿意,而這人正是趙思銘。
趙思銘拿着報告找到錢超傑,而錢組長直接將鍋甩給了宋曉顏。
錢超傑一臉諂媚的說:“曉顏剛來,經驗不足,做的預測可能有點偏高了。”
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宋曉顏在一旁默不作聲看着錢超傑,他竟然可以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這些話,把自己的責任撇得乾乾淨淨,且不說盈利預測是他讓改的,他作為報告的署名人,應該對報告負全責。
趙思銘打量了宋曉顏一番,“新來的?”
錢超傑搶着回答:“前不久剛招進來的,還沒過試用期。”
“叫什麼名字?”
“宋曉顏。”
趙思銘問:“上周和騰達資產吃飯你是不是也在?”
宋曉顏愕然的點點頭。那次應酬她全程沒有機會和趙思銘說一句話,沒想到他竟然記得自己。
趙思銘點點頭,將報告遞給她,“去修改吧,我和超傑說幾句話。”
宋曉顏收回報告,依言走回自己的位置,但是一直豎著耳朵,希望能聽到些什麼。趙思銘以為盈利預測是她給的,一定會認為她很不專業。聽說他也是轉正面試官之一,不知道會不會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進而影響轉正。
沒多久,她就聽到趙思銘說話的聲音,大概意思是報告雖然是她寫的,但是錢超傑還是要把把關的,像盈利預測,就不能為了好看而太過偏高。
宋曉顏偷偷回頭,看到錢超傑點頭如搗蒜。如果她是領導,一定不會喜歡錢超傑這樣虛偽又諂媚的員工。可惜的是,她並不是領導。
宋曉顏找到修改前的報告,原封不動的拿給趙思銘,果然得到了他的肯定。
她也想過把錢超傑要求她修改的郵件截圖發給趙思銘,以證自己清白。可是除了證明了她的清白之外,並不會得到其他好處,還會為此得罪錢超傑,如今他是她的直屬上司,他在高層面前一句話,頂過她說十句。
宋曉顏為了趕轉正報告的進度,一直在辦公室待到晚上十點才走,到家已經十一點,葉睿寧坐在客廳看書,只開了一盞落地燈,光源是暖黃色,這樣放鬆的氛圍讓本就很累的宋曉顏更覺得疲憊。
宋曉顏癱坐在沙發上,連指頭都不想動一下。
葉睿寧從廚房端出一個白色燉盅,“有人送了燕窩,過來嘗嘗。”
“燕窩是個好東西,像我這樣勞碌的人是應該好好補補。”宋曉顏運足氣,拍着沙發站起來,飄到餐廳坐下,撲鼻是燕窩的香甜,單是聞着味道就覺得很滿足,疲憊之感散去大半。
“宋翼遙呢?走了。”
“嗯,”葉睿寧點點頭,“味道如何?”
宋曉顏比了大拇指,“一級贊。”
宋曉顏順便吐槽今天被錢超傑甩鍋的事,葉睿寧倒是不覺得意外,還稱讚了趙思銘的能力。
能被葉睿寧稱讚的人實在是不多,所以宋曉顏瞬間對趙思銘刮目相看。
宋曉顏吃完燕窩,洗了澡就窩回房間睡覺,一夜無夢。
葉睿寧在上海待了一周,宋曉顏每天都在公司忙到很晚,回到家就能吃到葉睿寧親手為她準備的宵夜,然後心滿意足的睡覺,醒來又是元氣滿滿的一天。
一周後葉睿寧走了,沒有人等她回家,也沒人為她準備宵夜,宋曉顏瞬間覺得加班是煎熬,連睡眠質量都變差了。
宋曉顏研究了一下廚房的電燉鍋,每天早上把想吃的食材放進燉鍋,預約十小時后開始燉,她加完班回到家也能吃到熱騰騰的宵夜。但是很奇怪,總覺得沒有葉睿寧做的好吃,大概智能無法完全替代人工,就是這個原因吧。
連着加班到第三周,宋曉顏的轉正報告在經歷三次修改之後,終於得到了周奕揚的肯定,宋曉顏也終於鬆了一口氣。接下來她只需要將報告做成PPT,在轉正面試上講給公司各位大佬聽,剩下的就是聽天由命了。
轉正面試那天,宋曉顏提前一個小時就到了公司,緊張的一遍一遍的看報告,早飯都吃不下。
除了總經理何致林外,周奕揚和其他的部門主管都參加了這場面試,當然也包括趙思銘。宋曉顏很緊張,甚至說話都有些打結。
何致林笑容溫和的寬慰她道:“不要緊張,把我們當木頭就行。”
宋曉顏尷尬的笑了笑,深呼吸之後繼續。好在報告和PPT上的內容早已經深深刻進腦海里,漸漸進入狀態之後,接下來就順利多了。隨後的提問環節她也應付的遊刃有餘,邏輯清楚有理有據,最終獲得了所有大佬的一致肯定。
在這次轉正面試中,宋曉顏和另外兩位新入職的同事都順利通過了面試,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安心放個假了。
接下來就是十一長假,因為證券行業的休息時間是隨着交易所開市時間而定的,所以不開市的時候他們也不上班,算上周末,本來七天的十一長假,一下子變成了九天。
周五晚上,公司組織了一場活動,為了歡迎三位新人。他們先吃飯,后唱歌,一直到凌晨才結束。
作為新人之一,宋曉顏被要求唱歌,這讓五音不全的她很難為情,但是又不能駁了大家的面子。反正出來玩本來就是為了開心,想開了她也就不在乎了。
她點了一首陳奕迅的K哥之王,選了E神的歌,又是粵語,大家都滿懷期待,等着她一展歌喉。結果她一開口大家都給跪了,原本坐在高腳椅上的邱銘“咣當”摔了下來。
她從第一個字開始就沒在調上,而且節奏也不對,粵語發音倒是標準的,但是有卵用?屢屢有人起鬨要求切歌,宋曉顏卻越挫越勇,一口氣從頭唱到尾。
整個晚上她再也沒有機會拿起話筒,邱銘說:“還好你不是麥霸,五音不全還是麥霸,那就要親命了。”
宋曉顏眯着眼睛微微笑,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純良無害且明艷動人,完全無法將它和剛剛唱歌的人聯繫在一起。
宋曉顏回到家已經深更半夜,客廳卻亮着燈,這就表示葉睿寧來了。不多時,他果然出現在樓梯上,一階一階的走下來。
葉睿寧走到她跟前,瞟了一眼掛鐘,“現在是凌晨一點三十一分,六個小時后我們要去機場,你是現在收拾行李,還是想先睡一會兒再開始收拾?”
宋曉顏努力做最後的掙扎,“所以我已經沒有反駁的餘地了是嗎?”
“是的。”
“那我現在收拾吧。”宋曉顏認命,耷拉着肩膀走回卧室。
宋曉顏搬出大行李箱,腦袋發暈的整理着行李。她覺得才剛躺床上閉上眼睛,就被喊起來趕飛機。
她裹了一件外套,打着哈欠走出卧室,竟然看到宋翼遙明晃晃的笑臉,睡意立刻散了大半,忽然擔心這趟不是要去非洲,而是綁架她回北京。
她躲回門后,一臉警惕的問:“你怎麼在這裏?”
宋翼遙雙手環胸倚在門口上,一臉憧憬,“我這麼年輕,世界這麼大,我也想去看看。所以,我決定和你們一起去非洲。”
還好是和他們去非洲,而不是帶她回北京。宋曉顏這才鬆了口氣,從門板後走出來,“早說你要去非洲啊,這樣你就不用和葉睿寧打遊戲,也不會輸那麼慘。”
宋翼遙瞪着她,一臉警告意味的說:“這件事不許再提!”
宋曉顏趕緊抿起嘴巴,比了個OK的手勢,男人嘛都愛面子。
葉睿寧推着箱子走過來,“走吧,早飯機場吃,時間緊來不及做。”從宋曉顏身邊經過時,隨手推走了她的行李箱。
候機時,宋曉顏不停的打着哈欠,一杯美式咖啡也沒能拯救她,一上飛機就睡得昏天暗地。跟着葉睿寧出門全程頭等艙安排,有獨立的空間和舒適的座椅,所以睡得也是格外舒服。
從上海到納米比亞的首都溫得和克是沒有直飛航班的,需要轉機,他們抵達目的地時,已經是二十多個小時之後的事情。而這裏也根本就不是目的地,葉睿寧租了一輛越野車,繼續一路向南。
葉睿寧在兩個月前捐助了兩隻身受重傷的獵豹,它們受傷后被保育區救養。如今獵豹已經痊癒,它們將回歸大自然。保育區向葉睿寧發出邀請,希望他能來參與這次放生活動。這也是他們此次非洲之行的真正目的。
宋翼遙全程很興奮,坐在副駕駛和葉睿寧不停的聊。宋曉顏原本對這裏沒什麼興趣,但是自從得知他們此行的目的,心情也變得不一樣了。
這裏真的好美。蔚藍色的天空,幾朵白色的雲糾纏在其中,一條筆直卻看不到一輛車的公路,周圍是一望無際的原野,偶爾會看到長頸鹿在公路邊的草叢裏散步,這種感覺好特別。
“羚羊!”宋曉顏趴在窗戶上驚喜的喊。
葉睿寧糾正:“那是糜羚。”
宋曉顏忍不住感慨:“非洲真是動物的天堂。”
他們到達保育區時,天已經黑了,園區的工作人員出門迎接他們,工作人員說著不標準的英文,但是並不影響交流。
園區裏有各種各樣的小動物,有常見的狗、貓,還有隻能在動物園看到的鴕鳥和狐狸,宋曉顏和宋翼遙一路新奇的走過,不停和各種動物打招呼。
他們被安排在相鄰的三座木屋中,這裏的住宿條件很簡陋,沒有獨立的衛生間,洗澡也要到一百米之外的洗澡間。因為水資源匱乏,只有晚上才有熱水,而且如果太晚也會沒有熱水。
奔波了一天的宋曉顏原本想在床上癱一會兒,但是聽說太晚會沒有熱水,就立刻拿了衣服奔去洗澡。葉睿寧和宋翼遙去餐廳吃飯,她也沒有興趣,洗完澡直接床上平躺,被宋翼遙吐槽身體素質差勁。
這裏地廣人稀,一路來見到的動物比人都多,意外的是餐廳卻聚集了不少人。
葉睿寧說:“他們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志願者,來擔任保育動物的工作。”
志願者們見到有陌生面孔出現,紛紛很熱情的打招呼,宋翼遙很快就和他們打成一片,拿着一瓶啤酒和志願者們聊的興起。葉睿寧則在吧枱和園長聊天,聊到了未來兩天的安排。
天色越來越晚,他們簡單吃了飯就往回走。宋翼遙的眼睛閃着光芒,興奮的喋喋不休:“我竟然不知道還有這種地方,三叔你早該帶我來見識見識。”
葉睿寧一針見血的說:“你有時間就忙着打遊戲,要不就打籃球,出去旅遊也不會選擇這種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
宋翼遙窘迫的撓撓頭髮,不好意思的說:“您都聽到了。”
那次和葉睿寧打賭輸了之後,他曾再度努力試着說服宋曉顏,希望她選擇和他回北京,而不是來這種不毛之地。如今看來,是他目光短、知識淺,不知世界之大,不知天高地厚。
他們經過宋曉顏的木屋時,那裏黑着燈,應該已經睡了,本不打算去打擾她,卻在這時,忽然聽到一聲慘叫。
葉睿寧立刻拔腿沖了過去,宋翼遙也連忙跟上。
葉睿寧“砰砰”的敲門,聲音焦急:“曉顏?曉顏?聽到了就開門。”
房間的燈在這時亮了,葉睿寧和宋翼遙都稍稍鬆了口氣。不多時,門從裏面被打開,一臉慘白的宋曉顏幾乎跳着撲進葉睿寧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