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要怕,我在的
下了朝之後皇帝將皇子們和清寧郡主聚於御書房,皇帝坐在上座掃視了一圈,目光定在正在安然品茗的女子身上:“安寧,你該知道朕找你來不只為宴會一事吧?”
他身為帝王自認閱人無數,一眼即可看透對方懷有什麼心思,可是那年僅十六的少女,他卻從來看不透。她擁有着數不清的才華,心思難測,為那麼多人敬仰,但是不論他如何試探為難,她依舊不改淡然,極有技巧地打回來。自古以來所有的帝王都防着功高蓋主,他又怎能不忌憚?
“安寧斗膽猜測,皇上可是為鳳國國君壽辰一事煩憂?”
雙眸陡然綻現一抹精芒,皇帝輕眯眸子沉言:“你果然是知道的。”
“為皇國而立的寧世騎,自是要知人知彼的。”
女子不卑不亢,皇帝便轉向他人沉問:“鳳國國君壽辰,皇國自是要派人去,但前去賀壽之人既要是皇國尊貴之人,不能失禮,還要有足夠的自保能力,保不準這是場鴻門宴。”皇帝頓了頓,銳利的目光放在那幾人身上,“你們認為誰合適?”
老皇帝是在試探,試探誰迫不及待,心懷不軌。安寧不動聲色地舉盞飲茶,掩下眸中一片冷芒。在場的人好歹是皇族出身,勾心鬥角,暗潮洶湧早已見慣,於是無人開口說話。皇帝再次開口說:“對於人選,朝中的大臣們分為兩派,推薦老四和安寧。”
一言出,房中一片安靜,首先開口的是從不在意這類事情的皇琰,他面無表情直視着皇帝冷言:“皇上如果決心要寧兒去,大可不必故意試探。如若寧兒去,必須算上我!”
毫不客氣的一番話吐出,讓皇帝瞬間沉了臉。安寧怔了怔連忙扯住他的衣袖低言:“阿琰,不可以,你不許去!”
皇琰凝視着她沉吟:“寧兒,你明知道他們一個個巴不得你死,你還是不願意出手收拾。”
當他說出這句話后,房中氣氛瞬息萬變,最明顯的就是從上座壓下來的帝威,隱隱有爆發的趨向。
“阿琰……”這小子至於這麼直白嘛?
“寧兒,自從出了那件事,你出門再也不帶我,我認了,可這次是去鳳國,我一定要陪着你。”
“那裏很危險的。”安寧十分無力說道。
“那我就更不能放任你一人去。”皇琰不再看他,冰冷的目光直直射向皇帝,“皇上還是下旨吧。”他是認真的,眉宇間縈繞的戾氣看得人心驚膽戰。
皇帝忍住即將爆發的怒氣,沉言:“那就你二人去!”
從御書房出來后,皇曜看着並肩而行的二人,眸光一閃笑道:“老七,你和清寧郡主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啊。”
這小子居然敢直接和父皇嗆聲,還真是不怕死。話說清寧郡主莫非真的洞悉一切?那她為何沒有任何動作,莫非是在試探?
三分打趣七分嘲諷,皇琰對此毫不在意,看也不看他一眼淡言:“比你好就行。”
皇曜扯扯唇角看向一邊的女子:“郡主此番前去鳳國務必小心為好。”
“多謝四皇子提醒,安寧自知。”
目送着二人離去,皇庭看着身邊一臉笑意的皇曜,垂眸低喃:“阿曜,不是我們去鳳國……”
是她去啊……
“我早就明了,如今皇國最尊貴之人並非皇帝也不是皇子們,而是她皇安寧啊。”皇曜輕笑出聲,目光看向天際,“阿庭,我們該有所行動了。”
“你想如何?”皇庭不冷不熱地問着,目光平靜。
“皇安寧好歹救過我們,我不願她牽涉其中,趁着她去鳳國,我們可以着手吞了皇國。”皇曜褪去漫不經心的神情,目光凜冽沉寂。
為著這個帝位,他已經等待得太久了。
皇庭不自覺地顫了顫身子,聲音愈發低沉:“阿曜,為何一定要這皇國?”他生性淺淡,本就無意於奪嫡,若不是皇曜,他根本連碰都不想碰皇位一下。
“我要的,遠遠不止皇國。”皇曜微微一笑,“原本早該動手的,可是皇安寧,那個女子我始終猜不透……”言及此,他深深嘆了口氣,“幸好她在一年前離開,這給了我準備的機會,如今她要去鳳國,這無疑是我們出手的最佳時機。”
看到他眸底無法遮掩的炙熱目光,皇庭微微撇開視線淡言:“你認為她會在鳳國出事?”
“哪能啊。”皇曜拍拍他的肩一笑,“鳳國最有權勢之人是誰?”
“攝政王鳳凌霄。”天下皆知,那位攝政王權傾一方,在鳳國可謂隻手遮天。
“聽聞那位攝政王對清寧郡主很是感興趣。”皇曜意味深長笑着,“鳳國國君壽辰,另五國都會派人前去賀壽,也必定會對郡主採取些行動。”
皇曜一臉篤定,那勢在必得的樣子不容人生疑,可是不久之後他就會意識到自己這想法着實可笑,那鳳凌霄年僅十二歲就登上一國攝政王之位,為人深不可測,哪裏是他三言兩語就可猜透的?
也就是說鳳凌霄鐘意安寧?皇庭晃了晃瞳孔,斂下眸:“阿曜,我必須提醒你,你要認清現狀,沒那麼容易就成功的,有那六人在,成功率會大幅縮水,萬一後果不可挽回該如何?”
不是他不自信,只是那六人太厲害,如今他們為人所知的實力僅限於戰爭時期的輝煌,他們究竟有多少能耐無人可知。他有種不祥的預感,那六人真正的實力絕不止表面這般。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皇曜不介意一笑。
於是皇庭也不再多言,直直地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什麼。
另一廂,安寧同皇琰漫步在喧鬧的街上,男子微微斂着眸,側顏安靜俊朗,似乎御書房裏那個堅決狠厲的人只是個幻影。安寧自是明白他的心意,可是出使鳳國實在是太危險,而她已經無法承受再失去身邊之人的痛苦了。
“在想什麼?”皇琰偏頭看向身邊的女子,眉目溫和。
安寧微微一笑:“在想這次的鳳國之行嘍。”
故作輕鬆的語氣里夾雜着一絲沉重,皇琰停住腳步很是認真地凝視她:“寧兒,你大可對我放心,你只要顧好自己,我不再是八年前弱小的皇琰,現在的我已經可以保護你了。”
眼前的少年滿臉認真,立在身前足足比她高了大半個頭,安寧展顏一笑嘆道:“當年那個小少年如今也要長成個大男人了呢。”
皇琰目光柔和地注視着她,抬手為她拭去眼角滑落的淚水柔聲道:“別哭。”
安寧一僵,終於忍不住掩面哭泣:“阿琰,你知道的,哥哥走後,我身邊就只有你了,如果你也離我而去,我怎麼承受的住?”
“我知道。”皇琰擁她入懷,輕撫着她的髮絲低喃,“寧兒,我的身邊亦只有你了,我也承受不起失去你的痛苦,所以我斷不會讓你再獨自承受一切,我會同你並肩作戰的。寧兒,不要怕,我在的。”
眼淚在剎那間決了堤,安寧埋首在他懷中痛哭起來,她沒有表面上那麼堅強,抵不過他幾句關心。為了皇國為了自己,八歲那年她毅然請戰,一心為皇國謀划。他們只知她戰功顯赫,卻是不知她也會累,也會怕。她還是不善於勾心鬥角,可卻被寄予厚望和希冀,終歸還是要為他們着想的。
而現在曾被自己保護的男孩對自己說他可以保護自己時,被重鎖封住的疲倦和委屈掙脫而出,壓倒自己,原來這世上還是有個人可以被自己依賴的。安寧緊緊抱住他,臉上猶掛着淚水,但唇角已經漾開了笑意。
皇琰將她鎖在自己懷中,任她哭泣,垂下的眸中滿是疼惜。
寧兒,在我有生之年,定護你一世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