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出現幻覺了嗎
客棧果然沒有多少旅客，店裏也頗有些清閑，每日裏除了打掃空閑屋子，也別無他事。她走進了四樓走廊盡頭的那扇屋子，推開門，果然，裏面很寬敞，茶几、桌椅板凳，還有幾張床赫然在目。房間內井井有條，收拾得纖塵不染。整個屋子一覽無遺，她想找出居住過客人的痕迹卻也難以發現，這裏的一切痕迹和東西都被清掃乾淨了，更何況隔了數十日，那裏還有跡可循。
梳妝枱上有一面大鏡子。
她坐下來，仔細打量着鏡中的自己，卻發現有些憔悴了，也許是心神不寧的緣故吧，她這樣想着。突然，那鏡子就像屏幕換了一幅畫面，鏡中人面孔扭曲，頭髮凌亂，瞳孔放大，嘴角滲出一絲黑血。她不忍直視，猛地後退，恍若隔世，這才發現鏡子中的人，面孔慘白，驚魂未定，那正是自己喘着粗氣。
她匆忙下了樓，樓下另一個夥計阿廂依舊直直坐在椅子上，雙目無光。
一名書生模樣的少年匆匆趕到店裏，見驚魂未定的古柳女愣住了，然後問道，“看你臉色有些慘淡，沒事兒吧？”
古柳女愣了半響，卻發現自己不曾認識他，神情有些不自然了，“我沒事兒...你是住店還是？”
阿廂回過神，見面前的少年，趕緊上前迎接，“景玄少爺，您來了？”然後替他拿了一張凳子，這才悄聲吩咐古柳女倒茶，古柳女這才領會，準備走開去端杯子遞茶水，景玄少爺卻連連擺手，“阿廂，不用了，這位年輕姑娘是？”
“哦，我忘了介紹了，我是替胖嫂的服務員，古柳女。”
景玄少爺本想伸出手，想了想還是點頭致意，他從烘江師範學院畢業沒多久，本想留在龍溪鎮教書，卻不曾想到接到了父親瞿莫忘老爺的通知，回來守店，父親這幾日也是不知去向，店裏的生意經營自然而然就落在了瞿景玄手裏。剛畢業，稚氣未脫，臉上還泛起讀書時的羞澀和嚴謹。
他似乎忘記了什麼事兒，一拍腦袋才想明白，“今晚鎮上王家落葬儀式在村西頭舉行，鎮上的居民都會前去拜送，今晚早早關了門也都去吧。”
一提到王家阿廂臉色都變了，她只是唯唯諾諾的點頭應允。
古鎮西邊，靠近沅水河。
河灘處圍滿了居民，大多人心惶惶，河灘兩岸插滿了火把，一時間整個鎮子西邊恍如白晝，火光跳躍，映着每個人的身影跳動，甚是詭異。案桌上擺滿了祭祀的香蠟紙燭，水果點心還有一些肉，整個祭祀台前，兩柱高香點燃，瀰漫著一股讓人有些窒息的氣息，面前十二具棺材叩擊着每個人的心。
幾個道士模樣的人在人群中念念有詞，手裏的劍揮動着，臉上做出了誇張的表情。
沒有人注意他們的表現，只盼望這場祭奠快點結束，早早趕回家裏。
很快，人群中安靜下來了，那其中一個道士雙目緊閉，猛地睜開來，厲聲喝道，“走！”然後，那木劍猛地燃了起來，劍所指方向，正是那十二具棺木擺放的方向。
“王家小姐我倒是有過一面之緣，沒想到如今...”瞿景玄感嘆了一聲，“這些年都在龍溪鎮上學，鎮上的事情也少有耳聞，爹也從未提及這些事情。”
瞿景玄旁邊，古柳女緊緊地靠在一旁，所幸這裏人多，也少了些恐懼。
“對了，月...柳女姑娘，你來這鎮上怕是有什麼事情吧？”景玄少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便是。”
柳女衝著景玄少爺微微一笑，突然，她的表情僵住了。
她又見到那個瘋子了，不遠處，從青石板鋪成的路面東倒西歪走了過來，嘴裏似乎還有一絲冷笑，慢慢地靠近了祭奠的台前，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直視着前方，根本沒有人顧及。她有些悚然，很想將自己淹沒在人群中不被發現，然而那瘋子的目標不是她，她這才發現，瘋子慢慢逼近那口棺材。
“終於找到了...家...我要回家...”那瘋子猛地竄上了一口棺材，掀開了棺蓋，將棺材裏面的人提了出來，眾人看得觸目驚心。那棺材裏面的屍首早已經乾癟，瘋子甚至一隻手就能夠拎起來。
居民們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所有人都退後了幾步。
“哪裏來的瘋子。”其中一個年老的道士，稍微鎮定一些，從懷中掏出了一張三角符，猛地摔到瘋子的身上。那道符像是有一些靈性，貼在瘋子身上滋滋冒出了一些火花。瞬間，瘋子的面孔有些猙獰，張牙舞爪，然而，他嘶吼的聲音卻有些悚然，那分明是一個女人的怨恨、一個女人的嘶吼。
“啊——鬼啊——”人群中頓時亂作一團。
那年輕一點的道士嚇得扔掉了手裏的長劍，手裏拽住老道士的衣服，渾身發抖，害怕得要死，口裏的牙齒哆哆嗦嗦，幾乎合不攏嘴了，吞吐着說道，“師...師傅，怎怎麼辦？”
“沒出息的傢伙。”那老道士使勁的踹了他一腳。
那師傅果然還是有幾分膽色，面不改色，揮動着手裏的木劍，朝着瘋子慢慢逼近。從山林中突然襲來一陣刺骨的寒風，像一把把利劍穿透了每個人的心裏，冷如脊髓，居民們瑟瑟發抖，相互靠攏，左顧右盼。瘋子似乎有些懼怕了，面容劇變，這一刻，古柳女看清楚了那瘋子的面孔，那不是哥哥的學生夏風又是誰？
然而此刻，猩紅的雙眼，幾乎辨認不出了。
禍不單行，停靠在一排的棺材，第二個棺蓋毫無徵兆的打開了，從棺材裏面猛然伸出了一隻乾枯的手。
老道士面色懼變，有些吃不消了，身形有些晃動，那刮來的風也有些邪門兒了，幾乎睜不開眼睛來，他慢慢退回到祭台後面，周圍躍動的火光幾乎就要熄滅，閃動着將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燒——燒了她！”老道長衝著人群大聲喊道。
隨後，居民將身邊的火把都握在手裏，卻遲遲不敢扔過去。
那隻乾枯的手依舊在棺材上遊走，咯吱咯吱的指甲摩擦着棺木，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古柳女本想阻止，但是她的話剛到嘴邊，那老道長二話沒說，將手裏的火把扔向了棺木，隨後，人群中將手裏的火把盡數扔向了十二具棺材，只留下少數火把照亮。很快，火光四射，吞沒了那十二具棺材。
那火光中似乎有人晃動掙扎的身影。
老道長驚魂未定的站立在一旁，額頭上冷汗直冒。
古柳女不忍直視，扭過頭，她的目光落在了古鎮青石板街道上，火光映紅了整條街市，她看得更清楚了，一個人影出現在她瞳孔中。她瞪大了雙眼，確信自己沒有看錯，那人一身漆黑，身形詭異地閃入了尺壁齋的門前，而後，竟然隱入了門內，他消失在了尺壁齋的大門前，古柳女想，他應該輕易打開了大門，進去了吧。
她小聲地衝著景玄少爺說道，“少爺，有人進了尺壁齋。”
瞿景玄半信半疑地扭過頭，沉思了一會兒，隨後，拉着古柳女小心翼翼地穿過人群，往尺壁齋趕回去。
尺壁齋大門緊閉，沒有撬鎖的痕迹，而此刻古鎮西邊的火光將要散去，人群三三兩兩的踏過青石板回家了。古柳女的手還被瞿景玄拉着，她有些尷尬，想縮回手，景玄少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面紅耳赤，趕緊縮回了手，“對...對不起，我剛才...”古柳女卻沒有見過這樣靦腆、羞澀的少年，撲哧一聲笑了。
“我們進去看看吧。”古柳女指了指大門。
景玄少爺這才回過神，慌忙從懷中掏出了一把鎖，那是一柄有些古老的鑰匙，古柳女突然想到了羅綺交付給自己的鑰匙，只是，那鑰匙有何用途，直到現在她依然不明不白。
門開了，兩個人這才打開了燈，屋子裏一下變得敞亮了。
阿廂也回到了尺壁齋，古柳女悄然走上四樓，察看情況，景玄少爺則在三樓和二樓搜索有沒有可疑人進入尺壁齋，阿廂則守在大門口，這裏是唯一的出口。
四樓，狹長的走廊有些昏暗，燈光也顯得有些暗淡了，四樓有七個房間，房門都緊閉着，近幾日沒有客人安置在四樓，因此這一樓有些空蕩，古柳女只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整個樓層鴉雀無聲。很快，她走遍了整個走廊，卻也空無一人，連一絲聲音也沒有，她不禁有些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
不知不覺，她又走到了數十天前哥哥居住過的房間門口。
“柳女，樓上還好吧？”樓下傳來了景玄少爺的聲音，回聲在整個四樓回蕩。
“沒事兒。”古柳女剛轉回頭，卻發現門上有一個人影，快速閃動，只停留了一兩秒，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那人影似乎極力掙扎，被什麼困住一般，身形扭曲，然而古柳女還沒有看清楚就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懵了。
整個人跌倒在了地板上。
“柳女...”景玄少爺聞聲而來，見到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古柳女，她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他扶起了古柳女，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怎麼了，你看見什麼了？”
“人...人影。”古柳女雙手撫摸着門，卻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方才的一切恍惚如一個短暫的夢一樣。
景玄少爺四處環顧，依然沒有任何發現，走廊上，除了幾幅遺留下來的字畫之外，空無一物，整個地板閃爍出昏暗的燈光色澤，有些耀眼。
“柳女，你是不是太累了，出現幻覺了？”景玄少爺問道。
送柳女感覺腦袋確實有些昏沉了，點了點頭，“或許是吧。”
“走，我扶你去休息。”
古柳女和阿廂同住在一樓的一個小院落，後面有幾個雜物間，一個天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