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子
“你說,這個孩子怎麼處理?”女人說。
“我怎麼知道!!大哥留下這棟房子和那麼多財產,難道全都給那小女孩嗎?”
“怎麼可能,那應該是我們的,她根本不是大哥的親生女兒!!”
男人低下頭抽着煙,眉頭緊皺。
“我們養着她,她還小,財產一樣是我們的!”
“我們憑什麼養她?她跟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而且就算我們養着她,如果她張大了,管我們要財產這麼辦,遺囑上清清楚楚地寫着一切財產歸她所有,那時我們哪來的那麼多錢給她?說不定她知道我們獨吞了大哥的財產後,還會報復我們!”
“那你說怎麼辦!”男人暴躁起來,卻壓低聲音說。
沉默一會,女人的眼睛變得寒冷。她咬了咬牙,惡狠狠的說:“斬草除根。”
男人猛得抬起頭。“什麼!你什麼意思,你要殺掉她?她還只是個孩子!!!”
“不,我的意思是,把她送人。越遠越好。”
“送誰?送哪?誰會要她?她都已經這麼大了,對我們肯定有記憶!如果她再回來怎麼辦?”
“那……把她扔掉,扔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如果她命大就被人撿走,如果她……餓死在野地里是最好的!”女人的話讓男人不寒而慄。
男人不說話了,狠狠的抽了一口煙,黑暗中明亮的火星劃過的地方變成灰燼,這個夜晚似乎異常的黑暗和冗長,一個永久的罪惡在上帝的眼皮下進行着……
的確,她被骯髒的靈魂扔掉了,十年,十五年,當她的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后,她真的不知道,是該感謝他們的自私,還是去憎恨他們的狠毒。
藤木純,這個名字,她已經快漸漸忘卻了……她喃喃的念着這三個字。望着刺眼的屏幕,眼睛疼痛得像流淚。
她身旁躺着一個男孩,眉目清秀,氣宇不凡。
他睜開朦朧的雙眼,昏黃的燈光照得他稜角分明,他看着她,眼神溫柔而迷離。
你到底是純還是璘?他說。
她笑,輕輕的笑出了聲。她說佐佑,你說我是誰呢?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誰。
他過來撫摸着她的長發,他說純,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純,你的眼神是永遠改變不了的。
她說,哦?我的眼神是什麼樣的?
他看着她,像很多很多年前,她在天橋上遇見他一樣的眼神。
他說,蒼白……
她笑,笑他用錯詞,蒼白是形容臉色的。
他說不,就是蒼白。你的眼神,永遠都是這樣,迷了一層白霧。
她不再說話,繼續寫着小說。對她來說,文字是她的生命和所有的情感,因為那裏,住着她一生最愛的一個人,是個女人……
他坐在床邊看着她,然後輕輕地吐出一句話:純,你愛我嗎?
她的眼睛沒有離開屏幕,她說佐佑,我只愛璘.他低下頭,從她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他下巴的陰影,他說,純,璘已經死了。
她笑,笑得快瘋掉,她詭異的說,佐佑,你的眼睛壞掉嗎?我不就是璘嗎?
他抬起頭看看她,然後他也笑了。她知道他已經習慣她這樣說話的說話方式。他拍拍她的頭,說純,要注意身體,早點睡覺,寫累了就不要撐着,不要喝太多咖啡。
她嗯了一聲,繼續寫。男孩一直都知道,她決定做的事情是沒辦法改變的。不,現在,應該說,他已經是個男人了吧。
純。他關上門時頓了一下。我不希望這部小說充滿仇恨。他輕輕地說著。
她不說話。
只是當生活賦予了她那麼灰暗與破碎后,她又怎麼把它變得色彩斑斕?
她喝了一口冰涼的咖啡,冷徹全身。像很多很多年前,那場將她和璘凍僵的大雨。
她的手指寂寞的敲着鍵盤,在空當的大屋子裏發出寂寞的聲響。她習慣在電腦旁放一面鏡子,鏡子裏照出的一張臉,是她所有的精神寄託。只有她看到那張精緻的臉后,才不覺得寂寞,才會微笑,才會安靜的睡去。安眠藥已經快將她的神經麻醉,漸漸地稱為她生活主體,沒了那東西,她寧可死去。但她依然活着,可能是因為她腦海中已經紮根到**的故事,也可能,只是因為見到那張臉,她的臉,是屬於另一個人的。那個故事,是她唯一的財富和永遠無法刪除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