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四個人的幸福
璘,似乎從小到大,我似乎總是這樣站在十字路口前,看人流涌動,時間飛逝。我在等待什麼?後來我才明白,我倔強得不肯走,是在等你過來牽我的手,一邊叮嚀着我注意安全,一邊拉着我到達對岸。可是如今,世界上似乎只剩下我一個人,我還在回想你站在星光娛樂公司下抬頭仰望,眼睛裏的夢想閃閃發光。你緊緊地牽着我,告訴我會把自己的歌唱給全世界的人聽。你看到了嗎?霓虹燈閃爍的廣告牌,掛着你的巨幅海報,佔據了整個摩天大樓的一半。人們駐足觀看,所有的人都在望着你。為什麼現在陪我站在這裏的你,卻不在了呢?
純站在音樂公司的對面,深藍色的巨幅海報透着隱晦和神秘,如流水般白色的長裙,美麗的側臉,冰冷的眼睛,神情冷漠的看着人群。海報在流動的車燈和星星中,顯得異常沉靜。
大堆的媒體和歌迷在樓下等待,試圖能與公司協商採訪這個歌聲詭異卻掀起音樂狂潮的女孩。
她知道,喜歡那些音樂的,都是在現實中掙扎、疼痛的靈魂。不管年齡多大,在脆弱面前,他們都還是孩子。
“藍溪璘……”等待的人大聲的呼喊着這個名字,像潮水般的涌動。
純站在馬路對面,埋在黑色帽子裏的臉,浮出一絲笑容。
璘,你聽到了嗎?大家都在呼喊你,你還活着,很多人都在期待着你的出現……如果海報上是真正的你,那些歌,你會比我唱得更動聽……
對不起璘,我只有用這種方法,才能告訴自己,你還真正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只要你還活着,對我來說,惑已也就沒有死……
可是我還不能死,我要代替你完成所有的夢想。活到100歲……這真是一個折磨……
財富,名譽,我們都有了,可以過上衣食無憂幸福的生活了。你努力過,放棄過,為得不就是有天我有了出息,我們可以富足的活着嗎?理想的主人去了哪裏?當一切美好來臨時,為什麼你享受不到?那麼這些留給我,還有什麼意思?我寧願回歸小時候,即使睡水泥管里,也是幸福。
深夜,她開車回到自己住的高級公寓。沒有人知道她住在這裏,白天,她把自己偽裝得很好,很少有人認出她。夜晚,她瀏覽着網上給她的留言,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說:璘,晚安。
她不再吃安眠藥,睡得很安穩,她知道璘就是她自己,她們是一個人。夢裏,她總是看到自己真實的臉,轉過頭,看着她流淚。
她將車停進車庫,走在樹影斑駁的路上。
“純……”身後,傳來一個男人哽咽的聲音。
她一驚,心裏一瞬間被重重的擊打着,純……這個埋沒在心裏三年的名字,再沒有任何人在這樣叫她的名字,在她已經快要認為自己是璘的時候,突然有個人這樣叫她,一瞬間,她不明白為什麼,心裏一陣疼痛。
怎麼可能,沒有人知道她是藍溪純的!
她猛得回頭,看見從黑暗的陰影里,漸漸走出來的人。月光慢慢移動,照出他憂傷的眼睛,堅挺的鼻子,稜角分明的下巴。
純捂住嘴巴,眼淚完全不受控制得掉下來,她驚訝,為什麼看到佐佑,三年來平靜的內心會突然掀起這麼大的波動。他的頭髮,眼睛,味道,這一切,讓所有的記憶都像電影倒退一樣,退回到三年前,他們四個人住在那個小公寓裏,充滿歡笑的日子。
佐佑朝她走過來,望着她的眼睛,哽咽着:“純,我知道你是純……”
他緊緊地抱住她,在路燈下脆弱得哭着。三年來的想念,不顧一切的尋找,在絕望中努力的活下去,振作起來,接管佐氏集團。在別人眼裏,他是年輕有為的商業精英,前途無量。沒有人知道,在深夜裏,他像一個孩子般痛哭着,守護着一個破舊的屋子,等待着離開的人回來。
他在郊外的公寓裏住了三年,等待了三年,直到有一天,他在一家音像店裏,看到門口懸挂的海報。
他站在人群中看了好久好久,大火前,璘微笑的樣子還歷歷在目。純安睡的臉,寧靜中帶着苦澀。惑已永遠陽光的笑容,消失在大火中絕望的撕吼。然後他失魂落魄的跑進車裏,趴在方向盤上哭得失去控制。
通過公司的關係,他輕易的就從台灣那邊的合作公司查到了純的資料。當天,他飛往台灣。
電梯通向17樓,她與佐佑在電梯裏激烈的擁吻。那一刻她才意識到,正如璘說的,她早已不再排斥佐佑和惑已,甚至,她是愛他們的。
如果璘不是佐佑的妹妹,如果沒有秘密揭開后的你死我活,如果璘還活着,他們四個一直延續曾經平靜的生活,她一定會愛上佐佑……
三年前,在香格里拉飯店,同樣的情形,她與那個陌生的男人接吻。不同的是,沒有現在深刻的悸動與眼淚,她抱住佐佑的一瞬間,像是這個世界上最後的依靠。
璘說過,我們不是孤兒,有着許許多多的親人,惑已和佐佑就是,他們一直在保護着我們。
陰暗的童年,璘救她兩次,把她從死亡的邊緣拯救。是否曾經,佐佑和惑已,也在無形之中拯救過她?於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心中已經有了他們的位置?
在黑暗的房間裏。她對佐佑說:“佐佑,我是璘,當年死掉的人,是純啊……”
“純,我求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你是純……永遠都是!”
“不對!!”她大聲的吼:“我是璘!!我還活着!我沒有死……我沒有死……”她有些精神錯亂得喃喃自語。
佐佑撫摸着她的臉,試圖讓他冷靜。“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所有人的璘,是我一個人的純,只要在我面前,你做純就好,只要這樣就好……如果是純死掉的話,一樣有人痛不欲生啊!!”佐佑保住她大聲喊着,忍不住哭了出來。
聽到佐佑的哭聲,純顫抖的身體冷靜下來。
如果是我死掉的話,璘也會痛不欲生嗎?你會嗎?惑已會嗎?
佐佑……你也在和我一樣,折磨束縛着自己嗎……
“純……放過你自己吧,也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已經經不起再失去你的痛苦了……”
漆黑的午夜,他們在床上**,像兩隻動物般,用彼此的身體取暖。
10歲那年,他第一次看到她,她看他的眼睛裏,充滿挑剔和厭惡。他在天橋上看到乞討的他,臉色蒼白,眼睛裏滿是眼淚。
20歲,惑已帶回來了渾身濕透的她,他在冰冷的夜裏擁抱她。
21歲,他在漆黑的小屋裏吻了她,直到他們的嘴流出了血。
22歲,所有的人都消失了。消失得找不到一絲痕迹。
25歲,她躺在他的懷裏睡着。她的臉,是另外一個女孩的。
佐佑將她擁入懷中,不管她的臉是誰,她的眼睛永遠是純。
“我們結婚吧……”他說。
“好。”
夢中,她看到璘和惑已手牽手的跑在一片碧綠的草地上。那種綠色和白色讓人感覺幸福的安逸。他聽到璘笑着對她說:“小純!讓結局變的幸福一點吧……我們四個人,都得到了幸福,不是嗎?”
純在夢中流淚,第一次,流出了高興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