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心慈手軟
“父親查明修建工事所用磚石皆為殘次品,期間幾度坍塌,壓死了人,但下頭要把這件事情壓下去,涼州雖然地形偏遠,卻是商人出使的必經之處,頗為繁華,而修築工事,期間必然利潤頗豐,有奸商參與其中,低價買賣劣質磚石。
中間的差價,可見一斑,原本沒有大的變故,但父親偏要查明真相為無辜喪命的工人討一個公道,才有了後來工人暴動,打死督辦杜洪,這杜洪身後必然有人,原本死了也就死了,可是喪命的還有十多個工人,不知怎麼就被放出了風聲。
宣府將領索性聯合起來惡人先告狀,參了父親一本,這件案子便壓不下去了。”
葉寧之簡單地將事情原委一一道來,說著也是唏噓不已——
世道不公!
宣府貪墨案才落下帷幕不久,又搞出這樣的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頭疼。
葉瑾夏按着眉心,思索解決辦法。
杜洪身後的人不是秦王就是厲王,而這些個聯合起來對付葉暘的幾位將軍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能在轟轟烈烈的貪墨案中全身而退,可見手段不一般。
明知這身後的人物關係複雜,還要硬着頭皮往裏闖的葉暘,撞了南牆還不回頭,若是別人就當看了戲,偏生是她叔,又是難得的正直文臣。
不救不行!
“這件事我會想辦法,你不要亂來。”葉瑾夏提醒葉寧之,她怕這個人關心則亂,想出劫獄的法子。
“我搜集具體證據。”
“嗯。”葉瑾夏又轉身看他,“大可以放心,有元祐在,叔叔不會受苦。”
“我知道。”葉寧之很冷靜,不冷靜的是徐氏,雖說二人聚少離多,但葉暘冒着殺頭的危險將徐氏帶回來好生照顧,這份恩情,徐氏以身相許也不為過。
“你安撫好嬸嬸,不要亂來,老夫人那裏也別去打擾了。”葉暘到底不是老夫人所出,又是性命攸關的大事,雖然鬧不到誅九族的地步,但於現在的葉昶而言,稍有不慎,便會惹禍上身。
葉寧之沉默片刻,亦點頭應下。
“其他的事交給我了,你也小心。”
“有勞。”
葉瑾夏輕笑,“若真覺得過意不去,那就少打阿七的主意。”
葉寧之的臉刷地一下漲得通紅,憤恨地瞪她,倒是難得一見的生動表情。
葉瑾夏歪了下頭,流氓似的笑了起來。
葉寧之道了聲胡說八道,便匆匆離開,跟逃避什麼似的。
密室里,靖王很着急。
葉暘出身武術世家,但論武比不過葉昶,最終選擇以文入仕,雖然未登三甲,但科舉排名也是很不錯的,文武雙全,加之葉府權勢加持,他也算官運亨通,一路做到了御史大夫,最後官居正三品兵部侍郎。
但是因為為豫王案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提出異議,所以被貶至涼州做一個知府,至今也沒被調回來。
現在出了這個事,不僅調不回來,很有可能還有殺身之禍。
“這件事都已經捅上天了,群情激奮,要求嚴懲葉暘,聖上肯定要嚴辦。”元祐喝了口水,仍是口乾舌燥。
靖王喝道:“怎麼可能,葉暘為了那十幾條人命奔波勞碌,落得這個下場,豈不凄涼?”
天真!
葉瑾夏心底無聲嘆了口氣,經歷諸多事情,怎生還是這般天真呢?
她譏誚一笑,“王爺,官字下面兩張口,上面怎麼說就怎麼說,宣府邊軍是這麼上奏的,內閣便是按這個罪名向錦衣衛下的條子,至於事實真相如何,呵呵,那又如何?”
他們都很清楚,葉暘無罪,可是除了他們,誰又真的在乎呢?
靖王神情凝重,又失聲了。
這件事的嚴重程度,已經超過他的想像了。
“如果要判的話,該......怎麼判?”靖王眼皮直跳,聲音很低。
“按宣府那群人遞上來的摺子看,要麼是斬立決,要麼就是秋後問斬了,那群渣滓,別栽在我手裏。”葉瑾夏說著又低低地笑出了聲,眼中冷光閃爍。
“表妹,葉暘究竟是定的什麼罪?”元祐現在才反應過來,自己雖然傳令下去,任何人都不準對葉暘動用私刑,但聽到這麼嚴重的後果,他還真有點拿不準了。
“監管不力,唆使工人暴動,草菅人命......嘖嘖,網羅的罪名還真不少。”葉瑾夏不屑地冷哼幾聲,便止住了話頭。
“那表妹有何妙計?”元祐見葉瑾夏手指曲起,在桌上敲着,便知她心中已有計較,忍不住又好奇,同樣是人,怎麼腦子用起來就是不同?
葉瑾夏略有些遲疑,還有些猶豫,“有點想法,就是不知道用起來怎麼樣。”
“嗯?”元祐催促,“那就快說,我們聽聽。”
葉瑾夏將自己的想法一一道來,也是受了葉昶的啟發,他不能光明正大地救出葉安之,那就暗地裏李代桃僵。
宣府邊軍知道派人串口供誣陷葉暘,那她也可以改口供,辦法是人想的,正面不行,旁門左道她可是多得很。
只是死的人,怕是又得添上十餘條。
“可是,這未免也太殘忍了吧?”靖王聽罷,竟然要用那麼多條人命換葉暘一條命,他真覺得葉瑾夏的手段過於狠毒了。
葉瑾夏嗤笑,“那你去劫獄吧,這件事我愛莫能助。”
靖王噎住,“不能再想其他辦法么?”
“可以啊,劫獄,方便快捷。”
“......”
“王爺,葉暘不能冤死。”葉瑾夏強調,死,他們都不怕,可死有重於泰山,也能輕如鴻毛,葉暘若是着了那群渣滓的道而冤死,這世道可就太不公平了,而她,穿過了屍山血海,為求的不過公道二字,豈可在此地折了信念。
靖王扶額,“但是用十幾條無辜性命換葉暘,你的心也太狠了!”
“王爺,指證葉大人的,雖然只是宣府的士兵,可是沒有人的手腳是乾淨的,沾的血里無辜性命的數量怕不會比上陣殺敵的數量多,他們死得不冤。”
元祐聲音忽高忽低,難得鄭重又正經,靖王都錯愕地看他,他陡然沉下去的嗓音如同一根針,扎進他心裏,“況且,過分心慈手軟,難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