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二日一早,孟景春同沈英說了沈代悅想去京城的事,沈英回說:「出去看看也挺好,屆時讓時苓帶她回來也不妨事。」所想竟與孟景春如出一轍。
接下來幾日,他將該訪的故友訪了一遍,與董肖佚談了許久,董肖佚卻依舊執拗,他確認董肖佚不願進京,便帶着沈代悅及孟景春上了回京的馬車。
沈代悅如願以償,自然分外開心,一路上與孟景春的交談也很是愉快,不由就冷落了沈英,孟景春想沈英可能會不高興,夜宿客棧或驛館時,便對他分外好,各種甜言蜜語輪番上陣,沈英都不知說她什麽好,便一心一意消受。
臨近京城時,天氣已轉涼,沈代悅早起在走廊里見到孟景春,愣了一愣,只見孟景春一身男裝,不知這是要做什麽。
孟景春這才想起未同這位小姑子提過她在京城做什麽,此時恰好沈英出來,見這情形,一臉淡定地與沈代悅道:「你嫂嫂在京城做官,扮成這樣較為方便,這會兒快進京了,故而換了身衣服,免得有不必要的麻煩。」
沈代悅怎麽也沒料到孟景春是與董肖佚同一類的存在,她素來崇拜董肖佚,這會兒對這位嫂嫂竟也是仰慕了些,加之一旁的沈英添油加醋一番,說孟景春是寶元十四年春闈探花郎,沈代悅頓覺這位嫂嫂更是了不得。
孟景春恨不得找個地縫鑽,沈英卻面不改色地接着誇她,末了他也只是同沈代悅說了句:「你嫂嫂的事講起來可以講很久,先吃了早飯,回京再慢慢說吧。」
孟景春伸手暗拉了一下他袖子,「莫亂講啊。」
沈英笑了笑,不理她,逕自去吃早飯。
抵達京城時,恰逢陰雨天氣,一路紅葉猶如紅霞一般鋪滿開去,靜悄悄地將這秋景染得濃烈起來。
沈英下了馬車,伸了手過去扶孟景春與沈代悅。
沈代悅腳剛着地,那廂牛管事已是匆匆忙忙到門口來迎他們,桂發跟在後頭,看到孟景春便倏地跑過去蹭她,孟景春彎腰揉揉牠,「鸚鵡可還活着?」
牛管事替牠回道:「孟大人,那隻鸚鵡活得挺好。」牛管事自然不知這兩位如今已成了親,故而也未改口。
進府後,孟景春竟是一愣,不過短短几個月,府中竟變了大樣子,眼前庭院落英繽紛,各屋相接的走廊里地板換了新,小小燈籠掛滿了廊檐,在這夜色之中與深秋紅葉彼此映襯,很是恬靜。
猜也猜得到這是沈時苓作的主,她確實是懂得享用生活的人,這一點是孟景春及沈英都不及的。
沈英雖一向反對鋪張,但這院子卻被沈時苓打理得很合他心意,他忙問牛管事,沈時苓去了哪裏,牛管事卻說她因為生意上有點事,去一趟南邊,興許過陣子便回來了。
她總是這麽忙,沈英心道。
牛管事剛替沈代悅安排了住處,又被沈英喊過去,他說:「將原先孟大人屋裏的東西收拾到我房裏來吧。」
牛管事聞言一驚,面上卻還是一派淡然,只應道:「是。」這回去一趟,竟然就……就成了?
故而孟景春就這樣搬進了沈英房中,雖明面上還留着她自己的一間卧房,但暗地裏……誰知道呢。
府中除卻這些變化,日子卻還是照常過,沈英第二日已去上朝,孟景春卻仍待在家中。
天氣不好她可以休息幾日,也可以避避嫌,總不能與沈英同一天出現在朝中,惹出閑話來,閑的這幾日,她便帶着沈代悅在京城逛了逛,這一日卻很是不湊巧地在茶館碰上了白存林。
白存林這陣子因辦成了好幾件容易撈功的事,又恢復了往日的得勁樣子,好不容易逮着孟景春,開心得不得了,「賢弟回來了?」
孟景春直嘆要命,她若一個人出來也就算了,現下身邊可還跟着一個大姑娘,京城裏拋頭露面的未出閣女子本就少,沈代悅自然是很招眼的。
白存林瞅瞅沈代悅,心道,難不成是孟景春從老家帶來的新歡?正想開口問,孟景春卻已是擋在了沈代悅前頭,搶着解釋道:「舍妹、舍妹。」
「哦。」白存林目光繞過孟景春,又看了看後頭體格嬌小的沈代悅,心道,好漂亮的姑娘,便道:「小姐芳名是?」
孟景春半個「沈」字剛說出口,立刻又咽了回去,說:「白兄這般打探姑娘家的名字不是太唐突了嗎?我們還有些事,這就先告辭了,改日再敘吧。」她話剛說完,便拉着沈代悅匆匆忙忙出了門。
待上了馬車,沈代悅才問她為何方才如此着急。
孟景春按緊車窗帘子,舒了眉道:「這位同科榜眼是個不得了的冒失鬼,被他撞上也許會……倒霉。」
沈代悅道:「那一科的榜眼便是這個樣子?那狀元……」
孟景春想起陳庭方,臉色陡沉了沉,只說:「狀元很聰明、出身也好,才情兼具,比這位榜眼要識禮一些的。」
沈代悅略好奇,這一科前三名她已是見了兩位,倒想見見這第一名,「不知現下在哪個衙門?」
「原來在翰林院。」孟景春猶豫了會兒,末了道:「現下不做官了。」
沈代悅還想再問,孟景春卻及時打住,「關於這位狀元到此為止,不必再問了,我亦不是很清楚。」
沈代悅便識趣沒有再問。
孟景春又閑了幾日,嚴學中說京中已有人知道她回來了,便讓她儘快去衙門報到,也正是這一日,董肖佚靜悄悄地進了京。
連沈英也沒有料到董肖佚會進京,所有人皆被蒙在鼓裏,除了最上面的那一位。
董肖佚逕自去了政事堂,恰好沈英剛下朝過來,見董肖佚坐在門房竟還有些不敢相信,她不是不願意來的嗎?
董肖佚起了身,也不與之多解釋,只道:「我要進宮,替我安排一下。」
沈英淺吸一口氣,「隨我來。」
沈英前去取了一塊腰牌遞給她,這才領着她往宮裏去,守門侍衛見了腰牌,問是何人,沈英只答道:「這位是應召進京的楚地董大人。」
侍衛放董肖佚進去,沈英領她一路往御書房走,快到時卻很是識趣地止住了步子,他回過身,看了一眼董肖佚,不急不忙道:「還是心軟了嗎?」
董肖佚卻仍是硬氣,不慌不忙地道:「楚地有要事,沒法在摺子上寫清楚,只能特意過來。」
沈英不戳穿她,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御書房道:「剛下朝不久,這個點恐怕在批閱摺子,你自己過去即可,內侍見了腰牌會進去稟報,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他抿了唇,也不多說,便已是轉身走了。
董肖佚獨自走到御書房前,將腰牌遞給內侍,等着內侍進去通報,飛檐下的風鈴輕輕搖晃,她望着竟有些走神,有……大半年未見了。
她還未來得及回神,內侍已出來催促她進去了,董肖佚臉上淡淡,腳步聲放得很輕,甫一抬頭便見到了案桌後的那個人,新皇看看她,擱下手中硃筆,面上亦是一派鎮定。
董肖佚沒有避開眼,他的確是瘦了,如今事務更多,他那事必躬親的性子,怎可能不累,她往前走兩步,快到那案前欲行大禮時,他已是走過來穩穩扶住了她,他的手緊握着她手臂,眸中深藏克制,目光緊盯她不放。
董肖佚一言不發,手臂上傳來的重重壓迫讓她牙根發緊,手心都發麻,她素來嘴硬,從不在他面前示弱,現下更是不可能。
屋內氣氛沉悶,甚至稱得上壓抑,屋外的風鈴聲竟依稀可聞。
董肖佚臉色沉着地鬆了牙關,開口道:「臣有急事報與陛下,還請陛下先放開手。」他卻動也不動。
董肖佚又重複了一遍,最後竟直接喊了他表字,「右川,我並非與你開玩笑。」
新皇終是淡淡開口道:「能有什麽要緊事,楚地那點事我還能不知道嗎?」他忽伸指壓住了她的唇,「你不必嘴硬,我亦不想聽,我想聽的,你這張嘴從來不說。」他的手滑至她心口的位置,目光依舊緊盯着她不放,「你不想我嗎?」
董肖佚喉間澀然,語氣卻鎮定,「不想。」
他忽將她攬近,力氣大得董肖佚根本動彈不了,他將頭埋進她頸窩,語氣溫軟,「當真?」
董肖佚呼吸一滯,抬了抬眼,卻毫不留情屈膝狠狠頂過去。
膝蓋上傳來一陣鈍痛,他也只略蹙了下眉,手未鬆開,反將她攬得更近,單手握住她下巴,泄憤似的低頭咬住了她的唇,一點點逼近,董肖佚緊緊皺眉,反咬回去,口腔里陡然間泛起一陣血腥氣。
短暫的鬆口,她也只低斥一聲:「成右川,鬧夠沒有。」
然新皇對此並不買帳,立時堵了她的唇,轉身將其抵在書案上,手緊緊捏着她的肩,董肖佚一陣吃痛,她用力推開他,卻被他箝製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