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邊》三十二(1)
就這樣思念着蕭然一直到開學后第一個周末。江遠和崔險峰一個假期不見,放學后便去喝酒。崔險峰近來情緒也甚壞,江遠問其原因,崔說他暗戀的女孩最近忽然有了男朋友,兩個人親密無間,如膠似漆,惹得崔險峰分外眼紅,傷心不已,這幾日都沉浸在落寞之中,無心學習,好不容易捱到周末,正好可以借酒消愁。江遠向來是有邀必至,兩人來到一家地攤,開口就讓老闆提一捆啤酒,菜上后兩人就各拿一瓶對着吹。崔險峰不勝酒力,喝不到三瓶就跑一邊吐去了;江遠想起蕭然,心似結上一層寒霜,獨自一人喝悶酒,竟是越喝越多,菜沒吃多少,兩人都醉了。崔險峰深吸一口氣,一拍桌子,叫道:“好,我已經把她忘了!”江遠苦笑道:“你忘得倒快。”崔險峰看看錶說:“現在還不到八點呢,我可不想這麼早回去,得想法兒找個地兒再玩一會兒。”江遠突然想起了蘇男,這個善良的女孩兒,自己一個寒假都未與她聯繫,開學一個星期了也沒怎麼好好同她談心,便說:“要不回一中吧,咱把班裏住校的同學都喊出來玩。”崔險峰想了想,點頭稱好。蘇男聽到樓外江遠的聲音,歡歡喜喜地出樓,見崔險峰也在,不覺一怔。崔險峰笑道:“怎麼,不歡迎嗎?”江遠推崔險峰:“你去男生宿舍把柯軍那小子叫下來,順便拿下來他的足球,快去!”崔險峰嘻嘻哈哈地去了。蘇男瞧他倆神態有異,上前用鼻子嗅了一嗅,驚道:“你喝酒啦!”江遠說:“喝了一點。”上前拉住蘇男的手,說:“走,上草坪上玩去。”腳下卻一個踉蹌。蘇男輕輕抽回手去,扶住江遠,皺眉道:“江遠,幹嘛喝這麼多酒?心裏不好受嗎?”驀地語氣一變,下結論似的說:“又想蕭然了吧?”江遠望着夜空愣神。蘇男嘆了一口氣,說:“你這樣痴情又是何苦?”柯軍被崔險峰從被窩裏拉了出來,剛要發作,倏然聞到其身上濃重的酒氣,口氣頓時軟了三分,問道:“幹嘛?”崔險峰已找到了他床下的足球,抱在懷裏嬉皮笑臉道:“江遠和蘇男都在下邊,你也下來和我們玩吧?”聲音甫落,人已閃出。柯軍不願頂着蕭蕭寒風出去踢足球,卻又怕醉醺醺的崔險峰把自己心愛的“火車頭”牌足球給踢丟了,當下只得換上衣服,追出門去。江遠喝了八瓶啤酒,酒勁漸漸上來,頭暈目眩,意識越來越不清明,但覺體內彷彿充斥着無限激情,不活動一下簡直難以克制,見崔險峰踢着足球過來,當即大喝一聲,奔上前搶拼。蘇男憂慮地望着江遠,欲言又止。這時候柯軍也加入了大戰,三個少年圍着一個足球在草地上奔馳如飛。江遠忽覺累了,陡然躺倒在地,胸口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氣,雙眼直直地望着青褐色的天空,心裏一酸,再也難以自抑,失聲道:“蕭然……”突覺一個人走近身前,擋住了半邊天,星光熹微之下,正是蘇男。她緩緩蹲下身來,目光中又是溫柔又是關切,說:“既然你這麼想她,為何不讓她知道呢?對她坦白好歹還有一半希望。”江遠閉眼痛苦道:“不可能的,她……她那樣的女孩……心裏只有學習,才不會理會這些事……告訴她只能徒增傷悲……我心裏清楚得很。”蘇男幽幽道:“那你就不要開口,默默愛着她,或者乾脆忘掉她,你這個樣子別人看了心裏也會不好受的。”江遠兀自緊閉着雙眼,像在做一場噩夢,雙手使勁扯下一片草來,恨恨地道:“我一想起來她今生都不會明白我的心,我的心就同撕裂一般痛,痛,痛,痛!”蘇男幾近帶着哭腔道:“你……你別這樣,你還算是個男子漢不算?沒有愛……愛情,你還有友情,還有朋友!”江遠此刻的頭腦便如浸在水裏,茫茫然一片空冥,聽了這句話大為感動,大聲叫道:“蘇男,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蘇男一下子漲紅了臉,不假思索道:“因為你對我好!”江遠已醉得不成樣子,迷迷糊糊道:“我原來的朋友里從沒有一個像你這樣對我這麼好的,他們連你的三分之……之一都不如,你誠心誠意待我,我心裏一直很清楚,也很感動,蘇男,以後咱……咱們就做一輩子的好……好朋友。”蘇男噙着熱淚,驚喜道:“你真是這樣想的嗎?你真的願意和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江遠忽然伸出手來,叫道:“蘇……蘇男,握住我的手,別讓我迷失了你的方向!”蘇男稍一猶豫,依言做了,想起他方才所言,不由得媚生雙頰,低下頭去。過了半晌,江遠始終沒再說話,卻原來他抓着蘇男的手沉沉睡去了。她淡淡一笑,用另一隻手輕輕拂去江遠頭上的草屑,柔聲道:“還像個孩子……”驀在此刻,她聽見江遠嘴裏吐出一串極輕極輕的話:“蕭然……我離不開你,你一定要入夢來啊,一定來呦……”她胸口似乎猛然響起有如骨頭折斷般一聲尖厲的脆響,不覺抽出手來,神不守舍地退後幾步,心潮如海浪般翻滾。不知過了多久,柯軍慌急地跑過來,大聲說:“蘇男,江遠,你們快過去看看,崔險峰他爬到‘雲梯’上不肯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