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章 我成全你
秋之南心中一寒:“你我之間的恩怨,為何要牽扯他人?你今日斬盡殺絕,不留餘地,待天界知曉,絕不會容你。那你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義?”
“呵,”心宿冷笑一聲,“天界容不下我,我可入魔界。你以為,我還想回去做那個小小的心宿之主,受那麼多條條框框的約束?我屠幻蝶城之時,就已經和天界一刀兩斷了。”
她目光落在眼前的凈水湖上,雖然她已不是秋之北,可她畢竟曾以秋之北的身份活過,那些愛憎,她統統承受了一遍,凈水湖對她而言自是意義不同。只不過,今日之後,這凈水湖將會染上血腥,從此變得污穢不堪,靈湖再也不復存在。而她所有的情,也會在此徹底斬斷。
復又看向秋之南,以箭相指:“此戰後,你我兩世恩怨方得終結。日後,無論你轉世為誰,是否重回天界,都與我再無干係!但今日,你必死無疑!”
秋之南未答,藍漠卻忽然不發一語地擋在她身前,對秋之北拔劍相對。
秋之北微微眯起眼睛:“藍漠,你以為,我不會殺你嗎?”
“之北,”藍漠開口,嗓音有幾分乾澀,“我無法再看着你錯下去了。今日,我必須要阻止你!”
秋之北嗤了一聲:“怎麼?到此刻你反倒裝起好人來了?藍漠啊藍漠,難道你忘了,是誰協助我屠了幻蝶城?是誰,引了隱長老前來,讓我能夠一擊取勝?又是誰,助我畫出了那個靈魂互換陣……”
“別說了!”藍漠近乎暴躁地打斷她,澄澈如湛藍天幕的眸子裏,瞬息萬變,如黑雲翻卷。
“為何不讓我說?敢做,卻不敢認嗎?”
藍漠看着她,眼神極為複雜。
半晌,似下定決心,扭頭看向秋之南,在她愕然的目光里,一字一頓道:“沒錯,她說的那些都是我做的。”
之北,事到如今,你再次毫不留情地將我逼至絕境。若這是你想要的,你要我身敗名裂,遭受萬世罵名,那好,我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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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漠至今還記得,秋之北第一次和他說話時的情景。
那時,他近七百歲,而她不到百歲。
之南自幼不被父母所喜,常被趕去採集花粉,他看不慣便常去幫忙,之北偶爾也會在,卻大多數時間躺在花間睡覺,不幫忙,也從不理會藍漠。是以那時他對她完全沒有好感。
那一日,他有事耽擱,去時,花間唯有一蝶。
他誤以為是之南,便拍了拍她的觸角,不想卻被她怒目而視。
他這才認出那是之北,有些訕訕地道歉。本想跟她打聽之南在何處,可一想到她清清冷冷不愛搭理人的性子,就還是把話咽了回去,準備自己去找。
不料剛一轉身,她卻開口道:“之南不舒服,在最高的那枝花上睡覺。你若找她,可去那裏。”
藍漠當時的心情幾乎可以用受寵若驚來形容,剛準備道謝,她卻又冷冷淡淡地補充了句:“別告訴我爹娘。”
他當時不理解,後來才知道,她是在替之南做掩飾。
接觸久了,他方發覺之北並不像表面那般不近人情。
也漸漸對她有了好感。
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藍漠並不清楚。
他只知道,待他發覺時,目光已經不自覺地追隨了她幾百年。
他從未將心事訴諸於口,起初是羞於啟齒,後來卻是沒了機會。
她愛上了旁人。
之南留書不告而別後,他第一時間去找了秋之北。
那時,她整個人失了魂魄一般坐在一棵樹下。
見到他,她只說了一句話:“藍漠,我好像把我的心弄丟了,可我不知道怎麼才能把它找回來。”
藍漠的心剎那間疼得厲害,很想擁她入懷,卻沒有勇氣。
他失語了半晌,方鼓起勇氣道:“之北,我和你一起把它找回來,無論多久,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許久,沒有聽到回應。
他抬眸看去,才哭笑不得地發現她睡著了。
他難得剖白心計,她卻沒有聽到。
有時候,他都覺得,上天是在耍他。
他把她抱了回去。
此後的之北不哭不笑,不吵不鬧,也不怎麼吃飯,像是失了魂魄的木偶一般。
偶爾,她會出去,卻也是毫無目的地亂轉。
藍漠不放心,便常常暗中跟隨,是保護,也是陪伴。
他本以為秋之北不知道他的存在,可某一次她卻忽然朝他藏身之處看過來,問道:“藍漠,你知不知道之南的下落?”
藍漠面帶幾分尷尬地現身:“不知,她從未傳回過消息給我。”
“你能幫我找找她嗎?”
藍漠略感詫異:“你不恨她了?”
秋之北不置可否,只道:“她畢竟是我的妹妹。”
她能這麼想,藍漠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那時,他從未懷疑過秋之北的心思並不單純。
找到秋之南,他並未費多少工夫,因她走得本就不遠。
可他未曾想到,言逐風會和她在一起,而偏偏,他們找過去時,恰好聽到房東大娘對他們的稱呼——顏公子、顏夫人。兩人相處的狀態,亦是相敬如賓,像是真的夫妻一般。
藍漠明顯感覺到,她的情緒自那日起偏激了很多,不僅行事詭異,動不動便大發雷霆,目光中還多了些暗沉沉的氣息。
他甚至無意中發覺,她在修鍊黑幻術。
他出言阻止,她卻可憐兮兮地懇求他幫她。
藍漠毫不遲疑地拒絕,黑幻術有多可怕,他比誰都清楚。
當初,他就是因為擅自修鍊黑幻術,惹來不祥之物,才重傷不愈,使得秋之南擅闖水月澗,盜取茅針花粉,險些死在濺石台上。
如今,又怎會明知故犯?
可秋之北卻當著他的面哭得聲嘶力竭,相識千餘年,他第一次見她那般失態。她一字一句地質問:“我只是想要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有錯嗎?是不是連你都覺得,我失去他,是活該?”
藍漠僵直着身體,眼中一抹痛楚暈染開來,試圖勸慰:“失去他,還有其他人。你何苦為他而迷失本性,糟蹋你自己?”